下朝后,"推恩令"如野火燎原,在朱门高墙间烧得沸沸扬扬。宫门尚未落钥,各府家仆已揣着消息疾奔回府,宗室子弟或抚掌称快,或摔杯怒骂,京中一夜无眠。
一同传开的,还有靖王那句掷地有声的宣言:"贤妻孙氏、白首不离、人间至情——本王宁可独爱一人,不屑虚情博爱!"
葛斯梦捏着绣帕掩嘴笑,将朝堂细节讲给然然听。当说到"独爱一人"时,指尖戳着然然绯红的耳垂:"满城闺秀的帕子今早可都哭湿了。"
萧璟寒回府时,暮色正染透窗纱。向来羞怯的小妻子竟候在门边,接过他沾尘的佩剑时,指尖有意无意擦过他腕骨。更惊心的是用膳前,她突然攀着他肩膀踮脚,温软唇瓣精准贴上他的。那丁香小舌颤巍巍探入时,萧璟寒脊背倏然绷紧。
他当即扣住那截细腰反客为主,直至怀中人喘不过气,才抵着她额头哑声问:"前日亲个耳垂都躲,今日倒学会偷袭了?"
"坊间都在传..."然然睫毛湿漉漉地垂着,"王爷为臣妾在朝堂上...说了好些话。"话音被吞进灼热的吻里。
"推恩令本就与太子筹谋铺垫半年。"萧璟寒笑着将人抱到膝上,任由她罗带缠住自己蟒袍玉扣,"倒是借机替你出气——真阳公主当众讽你出身,如今他奉恩伯府庶子们正闹着要分产,我不过是顺手让奉恩伯府尝尝滋味。"
“王叔平时待人不错,你怎滴也说他。”
见然然蹙眉,他捏捏她后颈,一点点给她解释:"那两个孩子早有才名,与其被嫡系磋磨,失其才华,不如送他们一个青云梯。况且甚多其他世家庶子与他们交好,将他们拉拢来,更好说动其他人。只是本王要变成大夏最穷苦王爷咯!”
然然指尖轻抚他腰间玉带,眼中漾着狡黠的光:"夫君这般为国为民,连自家爵禄都能舍出去。然然虽敬佩夫君胸襟,可..."她揪住他衣襟,"咱们的孩儿若只能守着递减的俸禄..."
萧璟寒一把扣住她作乱的手,另一手捏住她下巴:"小狐狸,试探本王?"拇指摩挲着她唇瓣,声音沉肃,"若我萧家子孙变成只会躺在祖宗功劳簿上,沦为贪食国本的蠹虫...那这爵位不要也罢!"
说罢将她往怀里重重一带,又柔抚她的后背:"但你我的孩子,必是能赤手空拳打出一片天地的雄鹰。本王给他们骨气,给他们本事,至于荣华富贵——"突然咬她耳垂,"让他们自己挣去!"
然然扑进他怀里,鼻尖撞上他炽热的胸膛。这个在朝堂上舌战群臣的男人,是她的夫婿,亦是她之所辛。
烛火在红木灯架上摇曳,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投在纱帐上。
然然刚沐浴过的发丝还带着淡淡花香,萧璟寒一边把玩着她的青丝,一边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记得我说婚后要带你去封地吗?"他的手指顺着她发丝滑到颈后,轻轻揉捏着,"和太子商议过了,那边有个前朝荒废的港口,苦于倭寇作乱多年。如今西北南境已定,是时候整顿海防了。解除海禁,让商船合法往来,乃国之重事,可此行凶险..."
然然抬头,鼻尖蹭到他下巴:"你要丢下我?"
萧璟寒感觉怀中人身体一僵,他立即收紧手臂,低笑着抚上她后腰:"明日归宁后,我原想先带兵肃清..."
"萧璟寒!"然然翻身压住他,云鬓散在枕上,"我们早说好的!那些危险贫苦之地,我何时退缩过?"说着气恼地捶他胸膛,"怎的这般婆婆妈妈!"
亲密相接,她扭动的身子僵住,脸颊腾地烧起来。
得知她的坚定跟随,靖王瞬间产生了更浓烈的爱意。
他的眸色转暗,一把扣住她乱动的手腕:"为夫有没有男子气概,这就让你知道。"
然然下意识有些害怕,却被他掐着腰按回。
萧璟寒偏不让她离开,大掌按住她的翘臀,让两人贴的更紧密。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脑,他的吻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从唇瓣到锁骨,烙下点点红痕。
她推拒的双手被他十指相扣按在枕侧,只能在他身下轻颤。
萧璟寒长舒一口气,人生得一知己伴侣,竟是如此快活。
早间天还未亮,然然却被闹醒,不知何时他又开始亲昵。
"昨夜你困了..."他灼热的呼吸喷在耳畔,"现在可清醒着?"
然然只能哑着嗓子讨饶,指尖在他背上抓出几道红痕。萧璟寒爱怜地吻去她眼角的泪,将人搂得更紧。
屋外的花草听到这动静,都羞得垂下叶子。
之后萧璟寒不断安慰她,夫妻的人伦之乐,是人之常情,然然方才有一丝释怀。
归宁之后,两人简短收拾行囊,微服踏上东行之路。
泥泞官道两侧,本该丰饶的稻田里扎着枯黄的草人。
十岁女童赤足陷在泥中插秧,脊骨嶙峋的凸起隔着破麻衣清晰可辨。
穿绫罗的税吏却挥鞭抽打运粮老农:"今年加征剿倭饷!"。
然然攥紧车帘,指甲在檀木窗框刻下浅痕——这鱼米之乡的凋敝,远比她想象的更刺目。
官道桥头,桥头路障处,三个兵卒踹翻了老农的菜车,“二十文!没钱的快滚!”
"官爷宽宥!少点,少点吧。"枯瘦老农扑跪在地,额头重重砸进泥水里,腌臜菜叶沾满补丁裤腿。
竹筐滚到靖王马车前,余杨骤然举起佩刀。
鼠须官吏原本翘腿啜茶,见靖王的马车驶近,倏地起身扑来,官袍下摆扫翻了竹凳:"这位爷莫恼,倭寇时常化妆流民,您看不下去,替他们出双倍保费亦可。"
随后绕道小跑到马车前,浑浊眼珠黏着锦缎车帘,“倭寇猖獗,查探奸细乃是本职,您这帘子得掀一掀...”目光扫过余枫腰间的精钢佩刀,似要出鞘,话锋急转,“好了好了,看过了,就十两。”
车厢内,靖王捏碎了掌心的核桃。“给他。”沉冷的声音碾过齿缝。
车轮碾过菜叶远去,余杨的缰绳勒得马匹嘶鸣:"入青州府三日,这已是第七道税卡!什么安军银养路钱,怕是都填了这群蠹虫的肚肠!"
他们的目的地是望海县,乃青州首县,通商悦港咽喉锁钥之处。亦在大夏镇海卫大营主营附近,越是靠近,锈蚀旌旗在暮色中似乎隐约可见。
然然凝望着西郊瓷窑的方向——复烧百年窑火是她此行的命脉,而靖王腰间玉扣压着的,正是重整镇海卫的密旨。?
夫妇目光相触,未入城已觉千斤重担。
望海县的城墙渐近,墙垛坍塌处露出黢黑的夯土。守门卒油污的指甲刮过豁口陶碗:“进城税一人五文!外乡人交完速去县衙换通行证!露宿街头本爷爷不管!”
县衙签押房内,霉变的账册堆积一旁,主簿肥胖的手指慢慢捻动靖王的十二份路引。"灵州商贾?"眼皮掀起时瞟见玄青箭袖下若隐若现的螭纹暗绣,喉结贪婪地滚动,像饿犬看见肉骨:"按律需重办本县文牒——"指甲故意刮破桑皮纸,"每人三十文。"
肥指猛地戳向然然:"这小娘子路引的官印...模糊得能养鱼了,怕不是倭人细作?"
余枫刀鞘撞碎茶盏:“放肆!”
“二十两洗刷嫌疑。”主簿摊开掌心,翡翠扳指卡在指缝泛着幽光。
靖王眼中寒光已无法隐藏,案几上那玉制的算盘珠子映着靖王铁青的脸。
待十二张新路引办妥,主簿却按住通行证。他敲响镶玉算盘:“按规矩,外地商户需缴保证金三百两。”玉珠撞得噼啪响,每响一声脸上横肉便抖三抖,舌尖舔过金牙,"离境时可退还..."尾音暧昧地上挑。
"退还?"靖王喉间滚出冰碴般的冷笑。
"你笑甚!"主簿拍案震飞砚台,翡翠扳指磕得桌面砰响。
他早就对这行人高傲的态度不满,哪个进来办事的不是好言好色求着他,这几个人反倒比他还趾高气扬,"三百两算得什么?你们十二人住店行商,哪日不花百八十两!"
余杨接到靖王示意,刀柄撞得梁柱簌簌落灰:"是不多,但够买你项上人头!"
"来人呐!反了都!给我统统拿下!"主簿厉声尖叫,脖颈肥肉抖动,"男的、压入水牢!货物、充公!女的、押送县尉府——"污糟的指甲直戳然然面门,"这两个小娘皮正好给太爷暖床!"
罡风骤起,靖王的巴掌带着裂帛之声,主簿如破麻袋般撞向梁柱。"
满地碎玉乱滚,那肥躯挣扎嘶嚎:“你们这群有眼无珠的贱民!官爷爷我这是护着你们...”
寒光如电出鞘,靖王的剑尖抵住喉头时,血沫从主簿豁牙间喷溅,慌张催促:"来...来人啊!快点!"
"本殿的剑,"萧璟寒碾碎脚下跌落的翡翠扳指,"专斩食髓的恶鬼!"
门外衙役潮水般涌来,剑光横扫过处,三柄铁叉应声而断,衙役们被剑锋逼退三步。
靖王将然然护在身后,剑尖在地上刮出火星:"谁敢上前半步——"
"反了天了!"尖啸撕裂空气,蟒纹官员撞开人墙,金鱼袋在腰间狂摆:"本官在此,便是王法!谁敢造次!"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