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耕耘回来得比向园想的还快,她烧好水,倒碗里晾到半温,他就回来了。
“耕耘哥哥,你渴了没?快来喝水!”
向园端着水迎上来,美丽嫣然的面孔上满含笑意,好似等了他很久很久……
原耕耘有种不真实感,眼前的一切仿佛是他的幻想,可把她留下的心又是那样真切。
久远的记忆腾空而来,时光仿佛在这一刻折叠,多年前的影子和此刻重合……
她扮演孩子的母亲,给出门劳作晚归的他端了一碗茶,那茶杯是用泥巴捏的,根本装不了水……
把她困在这儿吧,两个人,一生一世就这样过下去。
一滴汗从他额头淌下,汗珠滚圆,浓密的睫毛也挡不住攻势,直直滑进眼睛里。
原耕耘眼睛一片酸涩,汗珠仿佛只是在他眼睛里过了一道,就又滚出来,滑下脸庞。
“耕耘哥哥,你怎么样,眼睛还睁不睁得开?”向园看见,慌忙卷起衣袖帮他擦拭。
怕他看不清路,她托着他的胳膊肘往水盆边带,“快来洗把脸,水我换过了。”
原耕耘身体僵直,抬起衣袖胡乱抹了把脸,又捧起水冲了两道。山溪冰凉,眼睛恢复清明,可身体的异样冲得走,心底的异样却无法消解。
“向园,”原耕耘躬着腰背,手撑在盆里,嘴里喊着她的名字,却不敢抬眼看她。
“嗯?”向园蹲在一边,还捧着茶碗。
“三白没回来,你在门口帮我望望?别走远,就在大门口,你喊它,它会应声的。”
“好,水你记得喝,壶里还有。”
他看清了,向园就不再担心,放下茶碗,去门口张望花狗的身影。
“三白!三白!”
清甜软糯的声音传进院子,明明隔得不远,却像是梦中山谷传来的遥远的回声。
原耕耘跋山涉水,草行露宿,追寻千里,每当他走近一点,那声音就又远了。
他捕捉不到,便化身野蛮的虎狼,混沌的**,赶路,追逐,就此有了夸父逐日,精卫填海的用心。
当虎狼扑倒猎物,**撒遍四野,她的身影渐渐显现,是轻拂他面庞的叶子,是紧紧缠绕他的风,是灼热的日光,是冰冷的月华。
他天真地祈祷,谦卑地仰望,不眠不倦,永不停歇。
他重新为人,她为他坠入凡尘……
“咕噜咕噜~”
水面涌出气泡,原耕耘抬起头来,头发湿了,眼睛也湿了。
“三花、三白,你跑哪去啦?”
“这是什么?”
“你竟然能追上兔子,真厉害啊!”
“看见大黑了吗?它还没回来。”
“汪汪!”三白没看见。
“呜汪呜!”二黄也没看见。
“呜呜!”大黑自己出现。它拐过墙角,嘴里叼着黑乎乎一团,那东西吱吱叫着,在它嘴里活蹦乱跳。
“哼嗯……”向园倒吸一口凉气,拔腿往院子里跑。
怎么是竹鼠啊,她要哭了。
“耕、耕耘哥哥,它、它,大,大老、老……”她窜到台阶上,藏到他背后,害怕到连那个字都不敢说。
她更想挂到树上去,可不知道那东西会不会爬树。挂到耕耘哥哥身上也行,可不知道他会不会给她挂。
呜呜,向园真情实意地掉眼泪。
“大黑,出去!”原耕耘的话沉重有力,话音落下,吱吱声逐渐远去。
背后绵软的两团,让刚冷静下去的原耕耘又支棱起来,他声音艰涩,极力忍耐,“你,要不要进屋去歇歇?”
向园不要,谁知道屋里有没有,她还是呆在能看见他的地方好了。
她眼神四处乱晃,生怕哪里窜出来一个可怕东西的样子过于明显,原耕耘不由失笑。
他低声宽慰她,“别担心,这院子附近我撒过药,不会有蛇虫鼠蚁的。”
向园点头,视线里的防备去了不少。
原耕耘弯下腰去,洗了好一会儿脸,问道:“这东西要怎么处理?”
山芝麻叶摘太多了,两人头一回带回来两背筐,第二回他又带回来一背筐,两麻袋。全部倒出来,像一座小山包,一趟肯定带不下去。
“我们就在这儿过一遍水好了,过一遍水晒上,就可以放起来。”说回正事,向园不打嗝了,也不结巴了。
鲜的山芝麻叶包包子也要过水,在这儿过了水,拧成一团一团的,他们也好带下山。
原耕耘觉得好,拎着桶就去提水,向园想跟着,原耕耘劝她,“好好歇着,让三白守着你,它爱干净,从来不会乱捉乱咬,打水就在那边,你喊一句我就能听见。”
好吧,向园眼巴巴看着他。
原耕耘别过头,再看她一眼,他肯定就说不出硬话了。
待会儿还要从石峡下山,她这一晌就没少走路,下山的路不好走,可别累得半路没劲儿了。
原耕耘打水,向园烧火,锅足够大,水沸腾起来的时候,一半的山芝麻叶已经清洗过一遍。
向园搂着竹筐往锅里倒,原耕耘去山泉边洗剩下那一半。
山芝麻叶片嫩,滚水里焯烫少时即可,一刻钟就能烫五六锅,这边出锅,马上浸入冷水里过一遍,捞出来挤干水分就成。所以,这么多山芝麻叶,两人配合着,也不过半个时辰就全部弄好了。
焯过水,挤压干,叶片就团在一起,原本要装三个背筐两个麻袋的山芝麻叶,现在只用两个背筐就能全部装下。
两人也没装完,在山上晒一半,只背了一筐走。
原耕耘背着背筐,还找了个轻便但结实的棍子,用这个牵着向园走。二黄和三白跟着他们,大黑犯错,被原耕耘勒令在山上看家。
棍子很长,向园尽量往前握,离原耕耘很近,快要挨着他的背筐。
原耕耘怕背筐上的毛刺划伤她脸,换了个方向,让她跟自己并排走。
向园觉得这样很安全,完全配合。
今天看见这样的东西,她最近都不想往山上来了。
到家时,日头还未落下。
向园回家,包包子还要发面,得要一会儿工夫。
原耕耘回家喂鸡,派三白护送向园,二黄瞧瞧他,也扭着屁股,一颠一颠跟上去。
到了熟悉的地方,向园总算放下心。昨天她就在房屋院落各处熏了青艾草,艾草气味浓重,青艾尤甚,现在都化成灰烬了,那独特而浓烈的清苦香气仿佛还在鼻尖盘旋。
这样的地方,小动物们不爱光顾。
发好面,要切菜的时候,向园犯了难。这样多的山芝麻叶,她一点也不想蹲在地上剁完。
她端着盆子,往堂屋里去。先在八仙桌上凑活下吧。
显然原耕耘也想到这个问题,他过来的时候,拿了个木桩子,可以放在桌上的木桩子。
“先凑活着用,后天我找陈木匠问问,看他那里有没有合用的砧板。”
“这个就很好。”向园欢快地接过,还挺沉。
“洗过了。”原耕耘递过来一条腊肉,“需要做什么?我来弄。”
他又放下一只兔子、一条鱼,“这是三白和二黄给你的见面礼。”
兔子就是三白咬的那只兔子。
鱼是从她家水塘捞的。他以往捉到了,吃不完,就放进一个大鱼篓里,把鱼篓系到水塘的一个角落,这样鱼不会死,随时吃都是新鲜的。
老二有些笨拙,最先跑出去,结果什么也没弄到,被老三抢了先,他只有先拿这个替老二找补了。
原来是礼物啊?那大黑嘴里叼的……
向园不敢想下去,谢过它俩,并承诺,“今晚给你们炖汤喝。”
原耕耘不知道她这个“你们”包不包含自己,包含的话,没什么值得骄傲的。不包含的话,嗯,挺值得伤心的。
“再做个炒兔肉,给耕耘哥哥吃,谢谢他把你们介绍给我认识。”向园摸摸两个狗头。
“留一点,你明天上山,顺便带给大黑?”这是和原耕耘商量的。
自然可以,原耕耘点头。
看来她变厉害了,虽然被大黑吓到,但是没有不理它。
大黑果然比自己幸运。原耕耘思量着,拎起菜刀切菜剁馅儿。
焯过水的山芝麻叶吸油,以往向园做的时候,都是化一碗猪油泼进去,就算是荤腥了。
原耕耘带来的一刀腊肉不小,刮掉表皮的黑灰,再用滚水煮一遍,就露出肥瘦相间的本来面目,油滋滋的,看着就香。
向园把腊肉切成碎丁,放在锅里煎油,这腊肉很能出油,向园觉得不用再加猪油,就足以把山芝麻叶拌开了。
那边原耕耘也已经把山芝麻叶切好。他厨艺不行,刀工还是不错的,切得细碎均匀。往热油锅里一倒,浓郁的香味四散开来。
原耕耘有些不敢相信,所有的步骤他都看着的,也没见她有什么特别的操作啊,为什么刚入锅就这么香。
他按捺住疑问,开始揉面。
一小盆面,一大盆馅儿,向园包了六十个拳头大小的包子。
可着锅放两层,也只放下五十二个,还有八个,不值当再蒸一锅,向园干脆就捏成馅儿饼,煎着吃或者炕着吃。
煎的话用油多,炕的话用油少。反正还要炖鱼,向园干脆就煎了,煎完馅儿饼煎鱼,煎好鱼,再炒兔子。
前头煎饼除了油外不加别的佐料,不需要洗锅,也不会浪费。
鱼煎好了直接转到瓦罐里炖,兔子直接在后锅炒到熟,等前头大锅里的包子蒸熟,鱼和兔子差不多也熟了。
向园煎鱼、炖鱼的时候,原耕耘就没疑问了。
他看向园把鱼腹的黑膜刮干净,又从脊背侧鳞处抽了一根线出来,就明白为什么自己煮的鱼难吃了。
他以前都没处理干净。
原耕耘往灶洞里添了几把硬柴,站到旁边,认真学习。
向园把煎好的馅儿饼给他,“你尝尝!”
原耕耘接过,没有吃,要等她一起。
向园开始煎鱼,她往锅里添了点油,等油冒青烟了又往里撒一撮盐,然后放鱼。
鱼很快就变得焦黄,鱼皮也没有粘连到锅底,鱼都捞出来了,看着还干干净净,除了油变得金黄外,锅底没有一点渣滓。原耕耘不由发愣。
“快让让!”向园赶他到一边去,她夹着鱼要往瓦罐里放,里头水都滚开好几滚了。
原耕耘赶忙让开,回到锅洞前头烧火。
做饭这个事儿,果然需要天赋。
#大黑(鄙视):呜汪呜,你不要嫉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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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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