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问贺常钦……”秦处安方拉回思绪,思索着,说,“先说世人眼中的吧。出身名门,年少有为,才华横溢,而且,于治国方面,很有想法。如果从为臣的角度来讲,算是个人才。”
他讲的这些,都是整个云阳城里众所周知的,但不是商景徽想知道的,于是她接着问:“私德如何?”
“单从平常工作上的往来讲,这人挺随和,礼节上没话说。也很正义,算是很嫉恶如仇了,仁义道德什么的,都是张口就来。总之,可靠,能共事。但是——”
秦处安顿了顿,斟酌措辞。
“但是什么?”商景徽问。
秦处安:“自负,但表现得很谦逊。”
商景徽蹙眉。
秦处安觉得这样说意味不是很明确,便解释道:“贺常钦骨子里有一种强烈的掌控欲,虽然平时很控制,但难免也会在某些事上表露出一点,让人在直觉上感受到。所以,我想,要是与他深交,会很累。”
商景徽勉强能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又问:“他平日里会提到许娘子吗?”
她这么一问,秦处安猛地点点头,蹭地凑近,脸上的表情都丰富了。他说:“哎,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
“他家夫妻关系出了名的好!”
商景徽皱眉问:“你确定?”
秦处安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啜了一口,才摆摆手,讳莫如深地说:“殿下你先听我说。”
“整个凤阁,都知道他宠妻。要不就是提前下班,要不就是去酒楼打包饭菜,反正花样不少。人家还说过,‘娘子年少失恃,我若待她不好,她就真的无依无靠了’。你都没听过他提起妻子时的爱称,什么‘小猫似的’、‘小狐狸’……”秦处安说着,打了个颤道:“我真说不下去了。”
商景徽听着,也是一脸一言难尽。
“今日我听他二人吵架,贺常钦很愤怒。他若是当真投入过这样多的感情,处处想着爱妻,愤怒也是能理解的。”
她神色复杂,又说:“只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倘若真像传言一般,许如最后是郁郁而终,那么是不是还有其他问题?”
秦处安:“贺常钦怀疑许如和别人暗通款曲,这种怀疑一旦出现过,就会产生极大的裂痕,终身难以弥补。”
“罢了,过几日再说吧,咱们猜半天也是白费心思,还不如多等等。”
然而,他们甚至连一天都没有多等,第二日下午,兰若急匆匆进来,禀:“公主,陛下急宣您进宫去!”
朱蕤闻言,赶忙招呼下人给商景徽更衣,又通知管家备车。商景徽起身,由着侍从替自己梳妆,问道:“出什么事了?”
“今日清晨,安南侯府紧急请太医,说是府里的许娘子受伤了。”兰若语速很快,回道:“贺二公子因着此事,早晨并未上朝。陛下在朝堂上问起来,贺二的堂兄直接禀明,说是许娘子在家以死相逼,要求合离。满堂哗然,陛下于是下令给安排了最好的太医,另外,吩咐贵妃介入此事,进行调解。”
商景徽抬头,诧异问道:“你说贺二的堂兄直接在早朝上禀明了此事?这未免有些不合理吧?再怎么说这也是家事,那夫妻二人闹得再不可开交,好歹家丑不外扬,他当真直接说的?”
兰若确定地说:“当真。”
朱蕤一面替商景徽理着外袍,一面插嘴道:“殿下有所不知。这位在朝堂上说话的贺大爷,名叫贺亭枫,与许娘子有兄妹之谊。先前忠勇伯托孤,本来就是把许娘子托给了贺常钦的大伯,也就是贺亭枫的父亲。”
商景徽听着她的解释,想起来关于贺家的一桩旧事。
如今的安南侯是贺常钦的父亲,在家中排行老三。但上一任安南侯是贺常钦的大伯,也就是贺亭枫之父。当年,先安南侯走得早,贺亭枫尚未及冠,便由他的三叔袭爵。而与忠勇伯交好的是先安南侯,许如也是由安南侯府大房遗孀抚养长大的,与贺亭枫确为兄妹。
朱蕤继续讲道:“这安南侯府,大房和三房之间素来不和,贺亭枫向着许娘子,倒是说得过去。”
和睦才怪呢。贺常钦之父虽为侯爵,其实是文官,真正替侯府挣来功名的是大房贺亭枫父亲那一支,按理来说袭爵的也该是贺亭枫。可如今的安南侯毕竟是他的大伯,三房又人丁兴旺,子嗣绵延,到手的荣华怎么可能再让出去。日后这爵位,难说能回到大房贺亭枫身上。
“贵妃介入之后呢?她怎么处理的?”商景徽收拾好后,带人往大门走,边走边问。
兰若在她身旁跟着,道:“贵妃将许娘子召进了宫里,劝诫了一番,只可惜,最后谈崩了,贵妃很生气,如今闹得陛下也很是头疼,才宣您进宫去想想对策。”
商景徽明白皇帝的忧虑。虽说贺家夫妇合离,是臣子家事,但这桩婚事,当年也是皇帝亲自指婚来的。何况,许如毕竟是忠勇伯府遗孤,若是皇帝坐视不理,由着她因婚姻之事闹出人命来,朝堂上下难免寒心。
管家已经备好车,在府门口等候,商景徽带着朱蕤兰若一起上了车,才问:“贵妃是如何劝诫的。”
兰若低声回禀:“许娘子说,贺二公子怀疑她与外男私通信件,甚至还拿出来了一封‘证据’。可那不是她写的,无论如何解释,贺二就是不听。另外,她还说,婆母本就嫌她多年未能生育,打算给贺二纳妾,但贺二不愿意,贺夫人就处处为难她。许娘子觉得自己受了贺家的恩惠,到头来,弄得家中不睦,所以才提出合离。”
商景徽拆解着这几句话里的意思。许如说的这些话,能信的可能也只有前半部分,至于后头那合离的缘由,估计是为了保全面子,说出来显得冠冕堂皇的。
她心里介意的,肯定是另有他事。
“贺常钦呢?他怎么说的?”
兰若:“贺二公子不愿意合离,不然许娘子也不至于以死相逼。”
“贵妃听后,认为许娘子不讲情义,而且说许娘子心有郁结。贵妃说贺二公子既然不合离,就是心胸宽广,不计较这些事,是为了许娘子好。便训斥了几句,让她日后不要再闹了,养好身体,好好过日子。”
简直不可理喻,商景徽心道。
“她真是疯了,这种胡话也说得出来。我看她就是从前的日子过得太顺意了。”
兰若和朱蕤听着,低头没敢言语。
商景徽按着额角,心里飞快地思量对策。
半晌,她复又抬起头,问兰若:“许如出宫了吗?”
兰若知她是已经想到了法子,便快速回道:“宫里人到府上传信的时候,许娘子尚在宫中。”
商景徽松了一口气,对外头马夫吩咐:“快些!趁她还没回家,能见她一见!”
她们到达宫门口时,皇帝早派了仪仗等候。
商景徽心下着急,想着若是碰上要出宫的许如,正好能拦下。但再焦急,也得先面圣,于是便先去了大庆宫。
殿内鸦雀无声,商景徽上前欲见礼,皇帝直接开口:“不必行礼了。”
皇帝招手,商景徽立刻上前去,皇帝才说:“贺家之事,关乎国体。当初那孩子对朕说,喜欢贺常钦,朕心想这是一段佳话,自然二话不说同意了。可是这才几年,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呢?”
商景徽柔声道:“这位许娘子,女儿也略打过一些交道。女儿年轻,经的事少,看人也不敢说多准。但女儿私下觉得,这许娘子不是个胡搅蛮缠的人。如今这事,恐怕还有些别的矛盾,或许贺家不便为外人道。女儿愿意为父亲分忧,对许娘子劝解一番,虽说女儿嘴拙,但总归与许娘子年纪相仿,没准能说上几句话。”
皇帝见她不拒绝,反而很乐意帮忙,便点了点头,道:“朕正有此意。”
商景徽正欲开口询问许如所在,恰逢贵妃从外头进来,袅袅娜娜地行礼,说话间,语气里还带着委屈。
商景徽心道不好,就听卢清婉对皇帝诉苦:“陛下,这贺家娘子当真是个不识抬举的,妾身好心劝诫,她竟还不领情!”
皇帝本来就因此事心烦,但碍于殿中人多,没有立刻发作,便敷衍问道:“她怎么跟你说的?”
“妾身见她病容憔悴,便先劝她好生养病,有什么事等病好了再说。可是她呢,却非得说自己没病,还说等病好了,得等到天荒地老,到时候她就等死了。陛下您看看,这是个名门贵妇该说出来的话吗?”
皇帝没说话。
商景徽耐着性子,问贵妃:“许娘子身体受伤,内心脆弱也是可以理解的,这种时候,若是好生劝慰——”
卢清婉不等她说完,便道:“我是好生劝了的,她实在不领情能怎么办?这贺家人重情重义,教养她多年,即便她如此胡闹,那贺二公子都不愿意合离,可见用情至深。如此家门,待她算是恩重如山了,我劝她回去好好过日子,有什么错吗?”
商景徽实在听不下去了,她真是弄不明白卢清婉的想法,便直接问道:“那么,贵妃娘子,许娘子现在人在何处?”
卢清婉理所当然道:“自然是回家了啊。”
“回家了?你把她送回去了?”商景徽声音不自觉拔高了一点。
卢清婉:“当然是她家里人来接的了。”
商景徽蹙眉,问:“家里人?谁来接的?”
“景徽,你这话问的也是稀罕。”卢清婉轻笑,道:“还能有谁,她夫君亲自接回家的,来的时候还是好言好语,我就说她不知好歹——”
谁料商景徽直接站起来,急道:“你这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公主,注意你的言行!”卢清婉先是提醒了商景徽一句失态,才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夫妻二人年轻,吵闹些也正常。依你的意思,难不成还要扣着贺家的娘子不放吗?这岂不是把人家夫妻二人往远处里拆散?自古以来,就没见过劝人合离的。我身为贵妃,引导劝诫贺家娘子安分守己,这样处理合情合理。这桩婚事是陛下赐婚,承的是国体!反倒是你,话里话外阻止人家夫妻和睦,居心何在?”
今天感觉剧情没写到想写的地方,明天争取加更两千,两千字没有花花[化了]
但是这周好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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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劝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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