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只是很短的一段路程，坐在出租车里，谭秀渝却感觉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窗外的街景在暮色中模糊成流动的光带，车内空间狭小而私密。奇怪的是，除了被殷闵炣时不时“偷袭”一下之后涌上的那点不自在，他整体的感觉竟称得上是放松。
好像总是这样。只要在殷闵炣身边，他那颗习惯了紧绷和戒备的心，就会不由自主地松懈下来，像是找到了可以暂时依靠的港湾。
这个感觉很新奇，但并不坏。
出租车稳稳停在小区门口。殷闵炣先从右边下了车，绕过来，殷勤地替谭秀渝拉开车门，然后像个门童似的站在一旁，朝着车内的谭秀渝眨了眨眼，脸上带着灿烂又期待的笑容，示意他下车。
谭秀渝看着他那副样子，动作顿了一下，莫名有点想笑。尤其是目光扫过殷闵炣那张英俊的脸时，不知怎的，突然就莫名想起了对方微信上那个傻乎乎的金鱼头像。然后又想到殷闵炣的脸被金鱼脸替换的样子.....
……好傻。谭秀渝极力抿住嘴唇，压下即将溢出的笑意，努力维持着一脸肃然，低头从车里钻出来。
然而，他很快就为在心底偷笑别人付出了“代价”。
他下车后，殷闵炣并没有立刻让开，而是直挺挺地杵在车门边。谭秀渝低着头，心思悬在还在刚才那点莫名的好笑和放松里，脚下没留神，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瞬间失去平衡，一个踉跄就向前栽去。
慌乱中，他下意识地伸手想抓住什么稳住自己，手掌碰到了一片温热的、带着布料触感的坚实东西，是殷闵炣的胸膛。
下一秒，他整个人就结结实实地撞进了殷闵炣怀里。
脸颊隔着薄薄的衣料撞上对方温热的胸膛，倒是不疼，反而传来一阵微麻的触感。
殷闵炣身上那股熟悉的、带着阳光气息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对方胸腔里传来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有力地敲击着他的耳膜。
殷闵炣显然也没料到这个突发状况，愣了一下，但还算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他。那双温热甚至有些滚烫的手，一只稳稳地托住他的手臂，另一只则恰好搭在了他的腰侧。
这是一个近乎面对面的拥抱姿势。
谭秀渝的脸“轰”的一下彻底爆红，血液好像瞬间全涌到了头部。
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从殷闵炣身上弹开，迅速直起身，眼神慌乱地四处飘移，根本不敢看殷闵炣，连说话都变得含糊结巴起来：“我……我没注意脚下……抱歉。”
殷闵炣这时也完全反应过来了。他的表情变得十分古怪，像是在极力忍住笑的冲动，但眼神里却已经盈满了藏不住的笑意和……某种更深的东西。
他没有立刻说话，也没有动，只是那样含着笑，目光灼灼地看着谭秀渝。
谭秀渝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只想赶紧离这个“事故源头”远一点。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想拉开距离。
没想到，他刚一动，殷闵炣也突然动了。
那只原本搭在他腰侧的手微微用力，一下子将他重新带回了那个温暖的怀抱里。谭秀渝毫无防备，再次被他抱了个满怀。
他还没来得及挣扎或抗议，殷闵炣就微微低下头，迅速而自然地把下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
谭秀渝的身体瞬间僵硬得像块木头。
殷闵炣清晰地感觉到了，但他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搂得更紧了一些。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长长的谓叹，类似犬类满足时发出的声音。他不动声色地偏了偏头，鼻尖轻轻蹭过谭秀渝颈侧的皮肤，深深地嗅了一下。
还是和上次一样的味道，干净、清冽，带着点沐浴露的味道，说不出的好闻气息，独属于谭秀渝。
殷闵炣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目光落在对方因为偏头而露出的那一小片白皙脖颈上，心里突然冒出一个荒唐又危险的念头：咬上去……会是什么感觉？
会是软的吧。
谭秀渝被他这个嗅闻的动作弄得更加不自在，整个后背都绷紧了，下意识地就想往后仰，试图逃离这过于亲密的距离，因为这个动作只让他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破胸腔。
殷闵炣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语气里带上了一点软绵绵的、近乎撒娇的意味：“别躲嘛……就让我抱一会儿，好不好？”
谭秀渝抿紧唇，没有应声，但挣扎的力道却慢慢卸了下去。他像是认命了一般，僵着身体，默许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
殷闵炣的视线不由自主地下滑，落在谭秀渝因为微微低头而露出的线条精致的锁骨上。
白皙的皮肤在暮色中仿佛泛着莹润的光，殷闵炣感觉喉咙有些发干，一股陌生的燥热感升起来。
他迅速移开目光，强迫自己找点别的话题，试图压下那股突如其来的、危险的冲动：“你用的……是什么沐浴露啊？好香。”
这个问题对谭秀渝来说，算是比较敏感和私密的了。他犹豫了一下，才含糊地回答道：“……我不知道，我妈买的，我一直没注意看牌子。”
“哦……”殷闵炣应了一声，心里莫名有点小失望。看来是买不到和谭秀渝同款的沐浴露了。
直到谭秀渝第无数次不自然地偏头，用眼神示意“够了吧”，殷闵炣这才依依不舍地、慢慢地把搭在谭秀渝腰上的手收了回来，结束了这个对于谭秀渝来说漫长又煎熬的拥抱。
谭秀渝眼睁睁地看着殷闵炣收回手后，居然还下意识地握了握拳头，脸上的笑容几乎快要溢出来，藏都藏不住。
这家伙……分明就是在占便宜！还占得这么明目张胆！
谭秀渝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点，一股羞恼的情绪涌上心头，顿时不想再理他，转身就往楼道里走，脚步飞快。
殷闵炣看着他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他噔噔噔往上走，那架势活像是有人在后面追他。
殷少爷一点也不恼，反而笑眯眯地快步跟上。他默默回味了一下刚才手掌触碰到的感觉：谭秀渝的腰……很细，隔着衣物也能感觉到柔韧的线条，摸上去……软软的，手感很好。
他几步就追上了正在等电梯的谭秀渝，乖乖站在一旁。谭秀渝带头走出电梯，拿出钥匙开门，看起来还是不太想搭理他。走进玄关，谭秀渝低头换鞋，同时微微提高声音朝屋里喊了一声：“妈，我们回来了。”
殷闵炣脸上的笑容因为这句话而微微停顿了一瞬。可能是已经习惯了谭秀渝平日里冷淡的性子，陡然听到这个再自然不过的“我们”，他心里竟然也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阵莫名的雀跃和酸软。
林媛应声从厨房里走出来，身上还系着围裙。看到殷闵炣，她脸上的笑容立刻加深了几分，热情地招呼道：“小殷来啦！欢迎欢迎，快进来，随便坐，别客气！”
殷闵炣脸上立刻挂上乖巧的笑容，从身后变戏法似的拿出那束精心包装的康乃馨，双手递给林媛，语气真诚又带着点不好意思：“阿姨，第一次来，也不知道带什么好，就买了束花，希望您喜欢。”
林媛看到花，脸上瞬间露出惊讶又惊喜的表情，连忙接过来，爱不释手地看着：“哎呀，你这孩子……来就来嘛，还买这么漂亮的花干什么，太破费了！谢谢小殷，阿姨很喜欢！” 殷闵炣笑着，又把买的牛奶和水果放到一旁。
谭秀渝在旁边默默地帮忙整理东西，看着母亲脸上真切的笑容，心里很轻的一动。
殷闵炣趁着林媛转身去找花瓶处理康乃馨的功夫，迅速朝谭秀渝眨了眨眼，脸上带着点小得意，用气音幼稚地邀功：“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阿姨肯定会喜欢！是不是？是不是？”
谭秀渝没理他。
殷闵炣却不依不饶，用手指偷偷戳了戳他的胳膊：“说话嘛，是不是？”
谭秀渝无奈地叹了口气，觉得这家伙幼稚得没边了，敷衍地应道：“是是是。”
殷少爷硬是从这三个毫无感**彩的字眼里品出了那么一丝丝“宠溺”的味道，自己把自己哄得心花怒放，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两人被闻讯再次从厨房出来的林媛赶到客厅沙发稍坐，等着开饭。
一切仿佛和几个月前那个他送谭秀渝回家的夜晚没什么区别，同样的房子，同样热情的阿姨。
但真要说有什么不一样……大概就是谭秀渝的态度了。
真好。殷闵炣一直都没变。还是那么热烈，那么……直球。谭秀渝心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他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漫无目的地按着，其实自己也不知道想看什么。
殷闵炣在客厅里转了一圈，目光扫过电视柜旁边那个醒目的花瓶时，突然定住了。他几步走回来，凑到谭秀渝身边，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惊喜和雀跃：“谭秀渝！那些玫瑰……你还留着啊？还专门养起来了！” 他指的是之前他送的那束红玫瑰中，被谭秀渝精心挑选出来养在花瓶里的那四枝。
谭秀渝动作顿了一下，假装没看到对方那双几乎在放光的眼睛，语气平淡地解释：“嗯。开得挺好的，枯萎了可惜。”
殷闵炣盯着他看了几秒，出乎意料地没有说出什么更惊人的话。谭秀渝心里微微松了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松到底，殷闵炣就突然伸手，从他手里把遥控器拿走了。
……还真是不客气。
谭秀渝扭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无声的谴责。
这在殷闵炣眼里和撒娇没什么区别。殷闵炣笑眯眯的，故意提高了音量要逗逗谭秀渝，像是说给厨房里的林媛听：“啊，你想看这个啊？好吧好吧，那给你看。”
果不其然，厨房里传出来林媛的声音：“小渝，小殷是客人！”
谭秀渝：“……”
他面无表情地压低声音，“闭嘴。不然就出去。”
殷闵炣笑得眉眼弯弯，知道谭秀渝并没有真的动怒，反而朝他做了个告饶的动作，用气音说：“对不起嘛，谭博士不要欺负我。”
谭秀渝被他这副无赖样气得有点想笑，干脆撇过头不去看他了。
殷闵炣自己拿着遥控器胡乱按了一会儿，大概也觉得无聊，又凑了过来。他拉长了语调，声音在谭秀渝耳畔响起，混着温热的、平稳的呼吸：“谭秀渝~我好无聊啊。”
谭秀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电视遥控器在你手里。”
殷闵炣撇撇嘴：“找不到好看的嘛……” 殷少爷的脑回路向来清奇，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话题猛地一转，带着点控诉的意味说，“谭秀渝，我发现你有时候……特别坏。”
“特别坏”的谭秀渝皱起眉，不知道这家伙又抽什么风：“哪有。”
殷闵炣凑近一点，毫不掩饰自己的委屈：“本来就有！上次我来你家你就这样，假装不明白。我不信你不知道《余生请多指教》是什么类型的剧！你那么聪明，会听不懂我当时的暗示吗？” 他指的是之前一次暧昧的试探。
谭秀渝看了他一眼，继续装傻，语气平淡无波：“不知道。”
殷闵炣顿时瞪大眼睛，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你看你看！你又来了！你怎么这样！” 光说着还不够，殷闵炣胆大包天地伸出手，作势要挠谭秀渝的痒痒。
谭秀渝哪里是殷闵炣的对手，被他摁在沙发角落一顿“攻击”，忍不住边躲边笑，呼吸都变得不稳，低声呵斥道：“殷闵炣！停！”
殷闵炣带着一脸不服的表情停了下来。那个表情，莫名地让谭秀渝又想起了憨憨的招财。
招财随他。
谭秀渝勉强压下嘴角的笑意，坐直身体，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衣服，试图转移话题，问道：“招财最近怎么样？”
殷闵炣撇撇嘴：“就那样呗，还是那么能吃，都快胖成球了。”
谭秀渝“嗯”了一声。殷闵炣瞅他一眼，又趁热打铁，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期待：“你要不要……什么时候再去看看它？它肯定想你了。”
对上对方那双瞬间亮起来的眼睛，谭秀渝心里一阵无奈。
还真是……毫无长进。连找的借口都和高中时一模一样，甚至用的理由都分毫不差。
他故意沉吟了一下，装作漫不经心地逗他：“不了吧。都过去这么久了，它大概早就不认识我了。”
殷闵炣果然急了，连忙凑过来，试图讲道理：“什么啊！上次在我家它明明那么粘你，一直往你怀里钻，怎么可能不记得你！而且……而且……” 他眼珠一转，压低了声音，故技重施，“你去看看它嘛，招财缺失了这么多年的‘父爱’，单亲家庭对孩子的身心健康真的很不好的！”
“父爱”这两个字让谭秀渝的脸颊猛地发起烫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瞪向殷闵炣，声音都提高了些许：“你胡说什么！闭嘴！”
殷闵炣丝毫不惧，反而得寸进尺地又凑近了些，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声音也放软了，就差没拉着谭秀渝的手晃了：“谭秀渝~你回来吧，好不好？招财真的想你了。”
我也想你了。
后面这句，殷闵炣聪明地没有说出口，他不确定谭秀渝听到之后会不会当场羞愤到原地爆炸。
他们离得极近，殷闵炣看着谭秀渝强作镇定却依旧迅速漫上红晕的脸颊，那双棕黑色的眸子因为羞恼而显得格外清亮，心里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填得满满的。
谭秀渝瞪着他，没有回答，但也没有立刻推开他。
殷闵炣眨了下眼，目光落在谭秀渝微微颤动的、长长的睫毛上，心里那股痒意又冒了出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会忍不住想靠近他，想和他有更多的肢体接触，想抱抱他，想……亲亲他。这种冲动，几乎是一种本能。
殷闵炣下意识地微微屏住了呼吸，像是怕吓到谭秀渝，动作极其缓慢地，朝着身旁的人低下头去。
谭秀渝看着对方的脸在眼前一点点放大，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撞出来。
他无措地攥紧了身侧的衣摆。殷闵炣这个缓慢而迟疑的动作，无疑是在给他选择的机会，如果他不愿意，完全可以轻易地避开。
但是……
谭秀渝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视死如归般地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唇上传来温热而柔软的触感。很轻，带着一点微痒的摩擦感，一触即分。
殷闵炣似乎只是碰上来，然后轻轻地蹭了一下，就很快离开了，留下一点点湿润的、令人心悸的痒意，连带着一直痒到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谭秀渝的心脏跳得极快，他很轻地睁开眼，正好对上殷闵炣近在咫尺的、含着浓稠笑意和深情的眸子。
殷闵炣的耳根居然也难得泛着明显的红色，他又凑近了一点，一眨不眨的盯着谭秀渝，毫不掩饰自己的雀跃，声音低低的，带着点沙哑，像是情不自禁般地脱口而出：
“喜欢你。”
谭秀渝感觉脑子晕乎乎的，像是喝醉了酒。
真是奇怪，明明……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接吻了，为什么感觉比记忆里那个青涩的初吻还要……让人心跳失序，还要刺激？
两人无声地对视着，呼吸交缠。殷闵炣低着头，额头几乎要贴上谭秀渝的，周围的气氛很粘稠，带着暖融融的温度。
殷闵炣看了谭秀渝一会儿，再次微微低下头。
谭秀渝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两下，身体微微绷紧，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后退或躲闪。
然而，就在这时，厨房里的炒菜声戛然而止，同时传来了林媛走向客厅的脚步声。
沙发上几乎贴在一起的两人瞬间弹开。谭秀渝迅速站起身，脸上依然在发烫，心跳如擂。他用力抹了把脸，强装镇定地朝着厨房方向走去，嘴里说着：“妈，我来端菜。”心里祈祷林媛看不出来自己的异常。
殷闵炣看着谭秀渝略显仓促的背影，伸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对方唇瓣柔软微凉的触感。心里像是被蜜糖填满，又软又涨。
真的是……好喜欢他啊。
殷少爷看着谭秀渝忙活的背影，很轻的呼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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