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懂，死去的人，也终有一天可以回来。”药师隐那张带着泪痕的脸充满了肯定，用一种隋云看不懂的目光盯着他，挨着羡慕和哀伤，不过那情绪转瞬即逝。
隋云继续点头：“我是不懂，但我还是要告诉你，那个人，”隋云指向失去意识的“谢灵雎”，继续说，“他，绝对不是谢灵雎。”
死在红莲业火下的人，没有来生。
药师隐从怀里取出一个透明罐子，里面粉色蝴蝶安静张合着翅膀，他把蝴蝶放出来，蝴蝶轻轻飞到“谢灵雎”额心处停下，灵光四溢，药师隐声音温和道：
“神族消匿，黄泉不复，灵魂没有去处，生灵万物死去之后，都被引向深海归墟处，但他不一样，他的灵魂不在此间。
我寻了很久很久，偶得机缘，才得知，大世三千，他不在此间，我用尽办法才寻得他的踪迹，螟蛉蝶可连接阴阳，在三千世界往来，是上好的灵魂容器，我用了上百年的时光，亿万只蝴蝶里，只有它……”药师隐眉垂眸看着那只蝴蝶。
当年，他闭关制药出来后，意外撞到男子身的谢灵雎，他逃走了，他花了一夜的时间想明白，再去寻人，却再也找不见。
他到处去打听他的事情，知道了那个人原来就是那个杀人果断，恶名与善名齐扬的美人菩萨。
后来，他又打听到，那个美人菩萨也是大家嘴中的佛子释昙……是个六根清净的和尚。
他又花了漫长的时间去接受，原来那个人原来是个和尚。
但是，不管他接受还是拒绝……从此以后，他再也没见过那个人。
再后来，有人告诉他，那个人早死了，就在他知道他是男子的那一夜，就已经死了。
他心想，没关系，他是名扬四海的药修，肉死人，活白骨的事情，他可以做到的。
但没想到，他却根本连那人的灵魂都遍寻不见，或许是上天为他怜见，他发现了螟蛉蝶，这个可以穿越时间和空间的生灵。
如此，就是百年。
……
那只蝴蝶身上的光从白色转变金色，又轻轻飞起来。
“只有它带回了他的灵魂，上面拥有他的气息，找到了他的灵魂，现在他只缺一个身体了。”
药师隐伸出手，蝴蝶停在他的手背上，“这是他的灵魂，你不懂，我也不怪你，”他把尸体扔下，不再看一眼，另一只手轻轻碰了碰蝴蝶，“这个身体我本就不满意，只要你愿意的话，你可以成为他的母亲，你愿意吗？”
母亲……隋云面不改色，他现在还是女子模样，他猜药师隐话那么多，还是看上他是“她”，想要“她”来生孩子。
“你找来那么多少女，就是为了制造出‘盛放’他灵魂的容器？”隋云问道。
“是啊，没错，我不能出错，不能失败，需要大量的经验，我必须有足够多的材料来试错才行啊。”药师隐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往昔祖师爷为了试药，也养了满山药奴，这是我们药师的传承。”
“医者，不该是医者仁心，你如此残忍，简直丧心病狂！”隋云没想到他轻飘飘用一个“传承”来解释。
若是莲玉浮在这里，肯定要吐槽这个“传承”。
“那其他人呢？仙游那些女子，何其无辜？”
见隋云似乎在生气，药师殷不解，继续道：“你在生气？为什么？
祖师曾说，天地化育，犹陶人抟土，湿则瘫软，燥则裂败，何必顾惜坯胎？我并没有违逆医道，实乃代天工行补泻，仙游那些女子，都是他们的家人自己找上门来的，剔其腐肉，培其真元，使先天之疴不遗于后嗣。”
这一段话，说得隋云没太听懂：“你什么意思？”
“昔神农尝百草而中七十毒，今吾剖膏肓、探经络，不过效其志耳——待异日稚童无畸生，龆龀皆完肤，谁复念今之鼎镬之材？”
隋云：“说人话！”
药师隐闭了闭嘴，用看不成器弟子的目光看了一眼隋云，但想了想，又继续说道：“你知道仙游重女轻男的事情吧？”
隋云点头。
仙游人，重女轻男，言说生子不如生女，十家有九家为生女为荣，因此仙游女子的身份是很高的。
“因为这个原因，许多女子会到观音庙里祈求一胎得女，怀孕的女子会到药馆里询问医师腹中胎儿是男是女，我游离到仙游时，在此处开了一间药馆，而在知晓腹中胎儿是儿子之后，十之**的人会把胎儿打掉。”
……
药师隐似乎突然有了倾述欲，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眉眼带笑道：
“有一天，有一位夫人来找我，她的肚子很大，已经七个月了。她的夫君悄悄和我说，不管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他都要，但那夫人悄悄询问了药师孩子的性别，趁着夫君外出的时候，还是来药堂把孩子流了。”
“你不知道，那孩子在流下来后，竟然是活的，但那夫人却像是看路边小狗一样，踢了一脚，冷淡地走开了。”
“医者仁心，我见那孩子生命顽强，尝试着喂养，没想到竟然让他活了下来，后来他长大了，我把他的身世告诉了他，他说要改变这个仙游，他要让那些说生儿不如生女的人全部闭嘴。”
“我觉得他很有志气，所以就关注了一下。”
“他做了什么？”隋云莫名觉得这两人凑一起不会做什么好事儿。
“他做了很多，但还是没办法改变仙游人的看法，世人都是利益驱动，仙游人重女轻男的根本原因，不过是因为只要生下了女儿，嫁去强者的家里，那就算有了强大的依靠，而仙游男子大都无所作为，他认为要改变仙游人的看法，就得从这里下手。”
“他努力修炼了？”隋云问。
“虽然这是个方向，但不可否认，他也不是个修炼的料子。”药师隐摇头，随即眼睛一亮，“他想到一个绝佳的主意，让我为之赞叹。”
“……”隋云脑子里闪过什么，但没抓住，但药师隐说了出来。
“他要生出强大的下一辈，他尝试了一次，竟然让他成功了……成功了一半，生了一个女儿出来，但这影响不大，他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我决定助他一臂之力。”
“这二者的关联是什么？”
“那时候，正逢这只蝴蝶回来，我那时候本还没想到这么多，是他给了我灵感！”药师殷一脸感慨。
“我们药师既然可以改变他的后代，那也可以改变成千上万的后代，只需要还在孩子还在母亲的肚子里的时候，做一点小小的改变。”药师隐把那只蝴蝶放在面前，挑眉，“灵魂也是一样的，不是吗?”
隋云想起那张和储境心神似的脸，眼睛微眯：“那为什么会有和大乐太子殿下相似的人？！如今四大洲难得安宁，你弄出一个王储出来，究竟意欲何为？！”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药师隐歪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我只在乎我的神，其他人都是顺手的事情而已。”
药师殷摊摊手：“你不知道，在整个世界上，拥有遗憾的人，永远不会只有一个，我做这件事情，需要大量的人力和物力，我只是一个药师，其他的事情我们只是利益互换，我都不管。”
是了，他是个药呆子，隋云心道。
药师隐只是一把刀，需要“储境心”的另有其人。
药师隐说了那么多，却见隋云一直问东问西，不太高兴了，垮下脸：“那些人和谢灵雎比起来根本不重要，不是吗？”
药师隐把蝴蝶往前轻轻一送，蝴蝶朝他飞来，“不管你相不相信，这就是他的灵魂，如果你再杀了这只蝴蝶，那他就会真的永远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
世外？
隋云心怀疑虑看向那只蝴蝶……谢灵雎的灵魂吗？
蝴蝶轻轻飞，最后落在隋云面前绕了几圈，金色的灵光散落，隋云仿佛看见那个日日在晨光里梵呗赞偈的男人，他情不自禁伸出手，蝴蝶像是明白他的意图那般，毫无戒备心停在他的指尖。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万一是谢灵雎呢？隋云忽然狠不下心像杀死那个人那般杀死这只蝴蝶。
……
一阵眩晕传来，隋云摇了摇头，蝴蝶从一只变成了很多只，视线逐渐模糊，隋云最后只听见一句“很多年，我没和人这样聊天了……”
后面的话，隋云没听见，整个人直接晕死了过去，蝴蝶又颤悠悠飞起来。
药师隐小步跑过去，很欢快，把蝴蝶捧在手心上。
“哼！没想到你这么心狠，如果你不是他的故人，我会直接杀了你，不过他肯定不愿意看见，你这个身体的条件很好，虽然是个鸟精，但勉强可以……”
“我是药师啊，怎么能小看我呢，不过，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等你再醒过来我们就可以看见谢灵雎了，你肯定也会很高兴了！”
药师隐把宝贝的蝴蝶重新装进罐子里，对着天上的太阳轻轻摇了摇，蝴蝶耀眼得不得了。
药师隐：上天为我怜见，我还想再见你一眼，谢灵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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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说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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