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师隐的双手遮住隋云的眼睛，隋云感觉身体一阵颠簸，他被放平在一个地方，身边男人们粗鲁且令人作呕的声音被放大，极度的恐惧传来，隋云浑身发抖。
“别害怕，你会满意我给你找的人的。”
丝带遮住他的眼睛，就像遮住其他少女的眼睛那般。
朦胧间感觉有细碎的窸窣声传来，隋云的身体依旧是像被施了定身咒，想挣扎却怎么也动弹不了。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上来，先是小心翼翼地蹭过隋云的脸颊，带着试探的意味，那触感顺着脖颈往下滑，隔着单薄的衣裳在他的胸口逡巡，隋云心跳陡然加快，浑身颤抖着，喉咙发紧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身体和意识反复拉扯，隋云想推开那只手，却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陌生的气息越来越放肆，甚至掀开隋云胸前的衣裳，那人的掌心贴着隋云的皮肤缓缓游走，冰凉刺骨。
冷汗浸透了隋云的后背，恐惧和愤怒在胸腔里沸腾，可隋云就像被困在噩梦里的提线木偶，只能任人摆布。
滚烫的泪水溢出，瞬间将白色的丝带浸润，像是墨水滴落画纸，水墨画般晕染开去。
“哭什么……？”
熟悉的声音，隋云呼吸一滞，再看见光亮时，隋云看见玄凛站在面前。
隋云浑身无力，一双湿润又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玄凛，像是看见一道光，心里不断喊着：玄凛，玄凛，玄凛……眼泪不知道为什么落下将脸打湿。
玄凛在他旁边坐下，垂下眼帘，温热的手指轻轻抚去他的眼泪，又放进嘴里，一双眼眸又黑又沉，像是盯住猎物的猛兽。
温热的气息在耳畔落下，玄凛的吻像是一团黑色的雾将他包裹，冰冷的手触上他的胸膛，又往下。
隋云神思一怔，心里喊道：玄凛不要……带我离开，不要在这里……别……
玄凛像是没有看见隋云的眼睛，没有感受到隋云的心声一般，自顾自继续着，脖颈处的呼吸带着陌生的刺痒，陌生……
隋云双眼愣愣望着上方，一只蝴蝶颤巍巍飞着，灵光在黑暗里像是微弱的火种，若隐若现。
不对……
这不是玄凛，他不是玄凛，玄凛不会如此无视他的情绪，也不会这么冷漠。
不对，不对！
他不是女子，他的身体也不会有面前那两团……
不对，全都不对！
这不是真的……是幻觉……
那蝴蝶越飞越近，那本来微弱的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刺得隋云睁不开眼睛，隋云被迫闭上眼，避开如坠日般的强光——
刺痛接踵而来，灵魂像是要被撕裂，但这就像是他还活着的证明，隋云从未如此感谢过千丝凝带来的疼痛。
“……”
“没想到你的意志力竟然如此强，竟然能摆脱溯梦铃的控制……怎么？难道我猜错了，刚才那个人不是你的情人？明明你们那么亲密，为什么要推开他呢？”药师隐的声音传来。
溯梦铃，也叫仙游铃……是上古时期的梦兽脊骨锻造而成，内部封印着梦兽残魂，铃铛摇动时，会发出一种独特的韵律，能惑人的心智，施法者编制一个幻境，得以溯梦寻真。
隋云想起昏迷中混着海水的那道沉闷的铃声，原来不是错觉。
对方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能挣脱那溯梦铃的控制。
隋云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正对上弯着腰和他面对面的药师隐。
“没想到你竟然是个鸟精，真神奇，我竟然没看出来，看来你的修为还不错……也是，他是很喜欢养鸟，”药师隐说话似是而非，隋云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药师隐此时像是一个真正的医师那般，对着病人侃侃而谈，言语带着关切，你的脸色很难看，我帮你看了看，竟然是少见的千丝凝，这药很有趣，你加了其他东西进去吧？
“……”冷汗浸湿隋云乌黑的头发，发丝贴在雪白的脸颊上，清隽的脸看上去带着透明的脆弱，就像是轻而易举就能戳破的薄冰。
见隋云没说话，药师隐一拍脑袋，“不对，不对，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这个可以以后再说！”
药师隐突然冲过来，双手紧紧抓着隋云的肩膀，“我看了你的记忆，你认识他，你认识他！要不你再睡一会儿？我想看看你记忆里的他！”
说到后面，药师隐的语气带着祈求，像是一个在祈求大人买点玩具的孩子。
隋云调整呼吸，闭了闭眼，让自己尽量忽视灵魂拉扯的痛，稳着声音道：“你说的‘他’，他……他是谁？”
“他就是他啊，你不是问他是谁吗？当你们问出那句话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肯定认识他的！！！果然，哈哈哈哈，我在你记忆里看见他了，求求你，让我再看看，好不好？”
药师隐的声音里带着不疯魔不成活的癫狂。
隋云想起之前和玄凛的对话，眼前闪过谢灵雎的脸。
“当初说好了，我会把那药研制出来的……可是为什么等我出来，你却走了，没关系，我会把你找回来……”药师隐继续自言自语。
隋云脑海中惊雷般闪过当初在横断山竹林小筑的一段时间，那时候谢灵雎总是下山，后来他去月亮江，听人说过，什么漂亮和尚化形女子勾搭了一个药师，让人家天天给他研究药……
还经常欺负那个药呆子。
……
那个药呆子……不是那个男人。
不对，是了，那个男人不是药师隐的徒弟……但没有人说过那个男人就是药呆子。
不对，不对，现在想想，他们从头到尾只是没有见过那时候的药师隐，而那个男人是药师隐的徒弟，他们只是看见了那个男人，便理所当然的怀疑那个男人，但是当时喜欢谢灵雎的人……怎么不能是药师隐呢？
……
“……你是说谢灵雎？”隋云问药师隐。
药师隐没有回答隋云的话，只是睁大莹润的双眼，突然笑着看向一旁的“谢灵雎”，声音轻轻的道，“原来……原来你叫谢灵雎啊，”看着那个沉睡的人，药师隐脑海中闪过那个清冷决绝的身影。
隋云感觉药师隐现在就像是被关在地底经年的人骤然看见光亮，既被刺眼的光照得睁不开眼，又兴奋得不知所措。
“还有呢？我知道他的事情不多，你可以告诉我更多吗？”
隋云面无表情，像是已经痛到麻木，他问道：“溯梦铃里，你编织的那些梦境里的少女的事情，是真的吗？”
“少女……？”药师隐带着一丝不解，“你是说那些材料吗？”
……
那些活生生的人，原来在他的眼中都只是材料吗？
“你想知道谢灵雎怎么死的吗？”
药师隐从地面爬起来，双眼发光得看着隋云：“告诉我！快告诉我！”
“你说的造神，是什么意思？”隋云问道。
神，天生天养，生来就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的力量，被万物生灵崇拜和膜拜，神宠爱世人，但遗弃世人的时候却也不会眨眼。
“神遗弃了我们，但我们也可以拥有自己的神啊！”说到这个，药师隐明显变得更加兴奋，手舞足蹈给隋云介绍起来。
“所以，你的神是谢灵雎？”隋云问道。
药师隐闻言，思考了一瞬，点了点头，“我的神……是，没错，没错，他是我的神，我就是为了重新把他创造出来，你看，我都快要成功了！”
隋云看药师隐的目光，像是在看傻子。
“你看见那些蝴蝶了吗？明明是那么脆弱又渺小的东西，大家都以为那些小蝴蝶不过是和路边花花草草一样无所谓的东西，但殊不知路边的野草或许也是一枝救命灵药，渺小的蝴蝶或许也可以改变世界。”
隋云点头：“你说得对。”
药师隐得到认可，更兴奋了起来，在原地蹦蹦跳跳，一脸天真纯粹，目光是对自己所做之事的火热，一点也看不出这人已经活了上百年，还是一宗之主。
隋云看向旁边地上躺着的那个人，沉默了几息，接着手中卷轴在呼吸之间宛如长剑，瞬间划过那个“谢灵雎”的脖颈，那似有似无的呼吸，被切断在天地间。
药师隐呆愣在原地，似乎没有反应过来隋云做了什么，扭过头、张嘴看着隋云，兴奋的眸子里的光像是火烛燃尽，失去光辉，他只是平静问道：“你做了什么？”
千丝凝的副作用逐渐消退，隋云撑着地面站起来，环视了一眼周围，现在他们正在一处空荡的山谷里，和之前大差不多，但没有那棵巨大的桑树，草地上，蝴蝶依旧不知忧愁地飞舞着，宁静悠远。
先前山谷莫名轰塌，他感觉自己像是跌入了深渊，现在看来，那时候应该是那一方幻境的崩塌。
十一不见了踪影，这里看上去只有药师隐和蝶蛹，还有他。
隋云简单得出结论，回头直视药师隐的双眼：“很显然，我杀了你的神。”
药师隐眼睛瞬间浸满泪珠，脚步往后退了一步，满脸充满了不可置信，摇着头质问道：“为什么？明明，明明你的记忆里，你们关系那么好……他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隋云冷眼看向那边的尸体，“因为那是你的神，但不是我的谢灵雎，不是！他不是谢灵雎！你清醒点吧，谢灵雎死在那场大火里，永远，永远都不可能回来了——”
“不！！！！！”药师隐打断隋云的话，满脸的癫狂，“他会回来，他说过，会一直守着我，等着我把药做出来的，可是我的药还没有做出来，他不准死！我不准他死！”
隋云：“他不是你的神，不过是个假冒伪劣的相似品罢了。”
“不准你这么说！”
“自欺欺人！”隋云毫不留情戳破药师隐的自欺欺人，“死去的人，永远不可能再回来了。”
“不对。”
“哪不对？”
[托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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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你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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