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慈悲劫
大王蛇胆很有功效，铠恩慈清醒的第二天便可以下地活动，吃了些米糊馒头，气血一转，内功已恢复了大半。
他随手一挥，院中老树轰然作响，枝叶摇得东倒西歪。
蔗梨火气上来苛责了他两句，他也不吱声，走去别的地方玩耍了。
挂在门口的桃木剑本来是中元节辟邪的，被铠恩慈取得了，在院子里追着人打闹。
起初十八子仍然慑于“铠千岁”的地位，不敢迎战，铠恩慈虽是孩童心智，却下手更狠，打得十八子叫苦连天。蔗梨只得一边分神替人上药，一边还得盯着他。
小元子看不下去了，说：“咱们如此一直不还手，真要被千岁打死了！眼下不太平，小千岁还没回来，难道要指望蔗梨大夫和雪娘两位弱女子保护他吗？”
蔗梨不受秘卫府的等级制约，冷着脸骂铠恩慈。
“哪有你这样的？下手没个轻重，他们那么喜欢你，你就这样对待爱你的人吗？”
一句话竟让铠恩慈停下了，他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众人惊呆了。
这对于秘卫府的太监来说是一个新概念。
杀人，杀不掉人就杀你，秘卫府的太监们脑子很简单。
无空问小元子：“蔗梨大夫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小元子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这个名字给你真是白瞎了。”
那边铠恩慈已经收了木剑，蹦蹦跳跳地走远，背影却带着一丝不自然的迟缓。众人不再纠结蔗梨言语，追上铠恩慈的脚步，默默守护。
这时紫苏抱着一包药材出现，她平时都跟着天道盟去江南各城镇巡逻，无事时便会回到医馆帮忙。
她很机灵，加上在北城时被茯苓耳濡目染了一些药酒知识，上手很快，蔗梨喜欢她，特意在医馆留了个小屋子给她，她闲时可以留宿。
正好瞧见方才一幕，紫苏忍不住笑道：“你们这群人够轴的，这老太监对你们也不好啊还一个个得上赶着挨打……”
小元子立即反驳：“要不说你们戏子无情！铠公千岁收留了我们，教我们功夫，对我们有救命之恩！”
“救命？”紫苏嗤笑一声，“打输了的人丢在池子里喂鱼，这是救命，还是送命？”
小元子涨红了脸，正要反驳，蔗梨开口：“好啦！你俩！见面就呛个没完！怎么和师妹小贾似的……”
平时讲到贾尘和李一刀的故事，他们总是当作玩笑说上一通，小元子这次难得没有接茬儿，愣了一会儿，慢慢开口。
“说真的小元子也不知道，铠公千岁确实对我们很严，尤其是大人，四大玄秘使，他最宠大人，不仅是吃穿用度，那大人的功夫，也是千岁亲自教的……”
小元子絮絮叨叨又讲了许多。
原来铠恩慈严厉，别人做到十分，贾尘就要十二分；若做不到，就有二十分的责罚；之后又有五十分甚至一百分的安慰。
“铠公千岁内力深厚，自创大悲掌法，其中又以慈悲劫最为诡厉……”
“慈悲劫？”
“一掌下去，五脏六腑尽裂。”
小元子边说边推了一下手掌。
“都说此法只传大人，旁人连个影子都没摸过。都说从一开始铠公千岁就打算要大人做下一个秘卫府总管……”
见她二人听得入神，小元子自觉多语，补充了一句：“传掌法和传位子给大人一样，都是传说。毕竟在中毒之前，铠公千岁如日中天，哪里需要他人呢……”
“小元子也不懂，”小元子看着远处揉着肩膀的十八子，嘀咕道，“大抵人对亲近的人都是这样的吧？平日里总觉得苛待，百般怨恨，等真到了那时候，又舍不得了，看着百般好。”
铠恩慈消停了几天，直到贾尘从北境回来。
那天吃过午饭，铠恩慈又在摆弄桃木剑，贾尘本来是由得无蕴无浊去陪，她想要去茶馆看雪娘，偏偏铠恩慈不放过她，三下两下打趴了无蕴无浊，直奔贾尘面门。
贾尘抬扇抵住，胳膊却带伤，被震得虎口生疼，扇子脱手坠地。
铠恩慈冷笑道：“咱家也只用了三分力，尘儿，你功夫退步了！”
他的语气很正常，完全不是五岁小儿。
贾尘下意识看了眼周围。
无蕴无浊在远处，小元子陪蔗梨去后院取药材，医馆里只有她在。
她再一次看铠恩慈的眼睛。
“尘儿。”铠恩慈又唤她。
熟悉的，深不可测的阎罗王。
贾尘捡起扇子，抖了抖袖子，面对铠恩慈起了个势。
铠恩慈还是桃木剑，她使扇子，二人对打起来。
一路从屋内打到屋外，贾尘渐渐心里起疑，铠恩慈好像从没中过毒一样，出手狠辣不留情面，仿佛还是在秘卫府的比武场里。
输了就去死。
铠恩慈大笑一声，丢下桃木剑，身轻如燕向屋外飞去。
贾尘紧紧跟随。
铠恩慈速度越来越快，贾尘完全忘了周围的一切，紧紧盯着铠恩慈背影，生怕一个不留神跟丢了人。
不知飞了多久，就在贾尘力竭之时，铠恩慈突然停了下来。
他们入了一片竹林。
在江南待了这么久，贾尘还不知道有这样的一片竹林。
铠恩慈不管不顾，席地而坐。
他双手合十，低声诵念：“南无大悲观世音……”
佛偈念得又快又急，声音不大，却在整个竹林里环绕。
贾尘心里一沉。
铠恩慈伸手，掌心震荡，竹叶哗哗作响，声波震荡，如古刹钟声般浑厚悠远，在整个竹林中回荡。
“钟。”
他又一翻掌，竹叶飞散，在空中盘旋又逐渐落在铠恩慈四周，宛如观音坐莲台。
“莲。”
再转，一阵风刮来，竹叶再散开，在空中燃烧。
“火。”
铠恩慈不断念着佛偈，一边出掌。
钟，莲，火，断，坠，离，度……
直至第八式“寂”施出，天地俱静，连风都似死寂不动。
这便是大悲掌法，一招一式皆含佛法真意。
秘卫府杀生无数，以残忍著称，而义父竟将杀人技艺化作佛法，“大悲”二字在此刻，竟成了世间最可怕的讽刺。
贾尘屏息凝视，心下骇然，虽知义父修为深不可测，却未曾想已达这等化境，这已非人力所能及，几近通神。
这竹林，这天地，仿佛他的掌中玩物，天崩地裂、斗转星移不过是他的一念。
“最后一式，”铠恩慈说，“慈悲劫。”
话音未落，他双掌向前劈开，掌风过处，竹海倾倒，根根断折。
贾尘听得咔哒一声，发髻一松，发丝如瀑般披散开来，直到发簪碎裂的木屑落在她肩头，她才惊觉是铠恩慈掌力过劲，掌风的余波像涟漪一样向四周扩散，震得她的发簪断开。
铠恩慈收了掌，他转向贾尘，说：“尘儿，你来。”
贾尘僵硬地向前，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她在铠恩慈面前盘膝坐下。
掌心相抵的一瞬间，贾尘才意识到与义父相比，自己的内力多么不值一提。
铠恩慈呼吸吐纳，绵长雄厚的真气源源不断渡入给贾尘。
热流冲入贾尘的心口丹田，她的经脉犹如被烈火烧过，整个人卷入了一片漩涡，生死之间来回不由自己。
铠恩慈微笑，周身似镀了一层金光，贾尘第一次没有感受到杀气，她的心绪亦平静下来。
直到真气逐渐融入了她的经脉，与她的呼吸吐纳合二为一。
不知过了多久，铠恩慈才断开连接。
贾尘的掌心发热。
铠恩慈说：“试试。”
贾尘提气，试探着推了一下掌。
因为先前竹海已被铠恩慈劈倒，只剩了些石头在地上。
一掌下去，没用上十成力，不仅石头崩裂的四分五裂，过了一会儿，细碎的声音传来，原来是地上被劈开一条缝。
贾尘心里一惊。
于是又试着推了一掌，加了点力气，缝隙变得更大了，大有将土地一分为二的架势。
“你已学成了。”铠恩慈说。
仍然是白发白眉，可是他却面带微笑，十分慈祥，看向贾尘的眼神满是笑意。
父亲。
是父亲的样子。
“义父……”贾尘说。
“尘儿。”
“嗯。”
“杀了咱家。”
“什么？”
“杀了咱家。”铠恩慈拍拍胸口，笑容未减半分。
之后可能有一段时间不会更，因为要准备最后的收尾啦！小贾这一路结识了五位女子，你想小贾最后和谁在一起？（当然她最后独自一人走向广阔天地也不是不行！[星星眼]）欢迎留言！我看看可以写几个结局！洋洋洒洒写这么多人还不就是为了等这一刻！[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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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慈悲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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