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重逢
凤京城不好进。
酉时关城门，因此进程的队伍排得好长。
马肯定是不能进的，三人便下马步行。
一路上见惯了饿死的人，此时队伍里的百姓蓬头垢面衣不蔽体也不意外。
城门大开，街市的繁华食物的香气，战乱是别人的，凤京城一如从前。
小元子嘀咕道：“这么好的日子，要是我也不会走。”
工匠身穿禁卫军的衣服，在一旁歇息，从他们闲聊中得知，明日寅时还要去修大皇宫。
司徒恬感叹道：“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此率兽而食人也。”
“你们的皇帝要做梁惠王啊。”
“慎言。”贾尘一本正经道，“什么你们我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司徒恬翻个白眼，在她心里北境是北境，从不隶属中原。
三人缓慢前进，前面的老太太步履蹒跚，走了两步便晕倒了。
小元子眼疾手快，扶住了人。
老人面色惨白，双颊都凹陷下去，是饿晕了。
“老太太！”
小元子喊了几声，老人一点反应也没有。
队伍里出了岔子，众人纷纷看过来，也吸引了官兵的注意。
“又一个！”
官兵毫不意外，他直接从小元子手里拉人，老太太几乎是被拖着走的。
“诶！”司徒恬拦他，“干嘛这样啊！”
她赶紧将老人身体放平，从包袱里取水，喂了两口水，等老太太回过神来，司徒恬又拿干粮出来。
官兵冷笑：“你倒是好心。”
司徒恬拍着老太太的后背给她顺气，边说道：“那也不能拖着走啊！”
“不拖走我还得八抬大轿抬着么？”官兵说，“这样的进去也活不了多久！”
贾尘才发现原来在大树下那一排排的阴影是尸体，难怪有乌鸦一直盘旋，天有点暗了，大眼一看还以为是树丛。
“起来别挡着道儿。”官兵伸手扒拉司徒恬。
司徒恬眼里冒火，小元子赶紧打圆场。
“大哥大哥……”
他看一眼贾尘，贾尘点点头，小元子继续说：“行个方便，让咱们先进去。”
随手塞了一两银子。
官兵本来有点不爽，但是贿赂到位了，他马上收起了脾气，清清嗓子道：“三个人，太少了。”
贾尘又塞了一锭银子：“四个人。”
这时候老太太脸上有点血色了，司徒恬又给她喝水。
“老人家一起。”
如今世道乱，进凤京的都是穷人逃难来的，这样一两又一两的散财童子可不多见，官兵四下看了看，确保没有人注意，赶紧收了银子。
他打量三人。
衣着普通的三个女的，包袱里都是些药材茶叶，估计是跑商的。
他的视线停留在小元子身上，这人说不上来哪里古怪……
小元子不是第一次穿女装，可是也有点心虚，他假装害羞往贾尘身后躲了躲。
贾尘：……
官兵说：“二两也……”
贾尘立马会意，接话道：“好说好说，进了城之后，还有……”
她随手翻了一下，是一张大额银票。
得了，三个手无寸铁的女子，一个走两步就喘的老太太，能有什么威胁。
官兵不再纠结小元子，示意跟他走。
贾尘扬扬下巴，小元子忙不迭背起老太太跟上。
踏进去一瞬间，凤京城的喧闹扑面而来。
一墙之隔，外面是成堆的尸体，里面百姓生活走动，毫无影响。
城内尚且如此，按照贾尘对黎景的了解，大皇宫的情况只会更夸张。
官兵带着几人左拐右拐，进入了一条暗巷，意思是要钱。
贾尘不忙着掏银票，只说：“老人家先走。”
“恩人啊！”
老太太要给她磕头，她是东昌人，打仗打得房子和地都没了，她只能进城来投奔儿子媳妇儿，一路乞讨过来的。
不过这些贾尘都没有听到，她来凤京不是当救世主的，她塞了银票在老人家手里，示意司徒恬扶老人离开。
官兵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如果不给钱，他摸了摸挎刀，量她们也不敢……
一道银光闪过，稍一分神还以为是哪里的烛火跳了一跳，他感受到小腹的湿热。
是他的挎刀。
贾尘很仁慈，一刀毙命。
毕竟这人不是她的目标。
贾尘和小元子行动起来，一个查找官兵的东西，另一个拖着尸体走远，配合默契仿佛已经如此做过上千遍。
等司徒恬回来了，地上一滩血。
她惊讶道：“你俩也太熟练了吧……”
小元子回道：“还好吧！这种脏活儿好久都不做了。”
贾尘拿着腰牌仔细端详：“圣上倒是谨慎，凤京城里都是正牌禁卫军，没有用犯人。”
“他是个怂包！”小元子不屑，“估计躲在大皇宫哪个地宫里呢。”
贾尘说：“走吧。”
“去哪里？”
原来的小院是回不去了，炎威的人肯定埋伏着。
贾尘瞥小元子一眼：“自然是最热闹的地方。”
醉仙楼。
三层楼高，檐角悬着鎏金铜铃，夜里风一吹，叮咚作响。
进了一楼大堂，中央一棵千年枯木，枝桠间却悬满琉璃灯盏，这便是醉仙楼的标志，人在此饮酒，如同与天上的神仙相会。
小元子说：“大当家以为如何？可否与千秋雪一较高下？”
千秋雪是人间的冷暖交织，醉仙楼则是天庭的繁华热烈，天上的神仙饮酒作乐，不知人间俗事，司徒恬被这造景吸引，多看了两眼，却又不愿意承认，皱皱鼻子，说道：“还不错。”
小元子假装苦恼地挠挠头：“咱们大当家是见过世面的！容小的叫一壶仙栖酿，再来个天仙醉鸭，给大当家掌掌眼吧？”
司徒恬说：“千秋雪尚有男的跑堂，这里全是女子？”
醉仙楼里行走上菜的皆是女子，衣裳轻薄似云烟，走起路来半遮半掩的更有一股子风流劲儿，看得客人眼睛都直了。
司徒恬不喜欢，她闯荡江湖可不是为了看这些的。
她气鼓鼓的，贾尘知道她看不惯，便说：“因此这天地可以重开一次。”
黎景这么着急盖城墙，又造兵器，无非是害怕。听说乾戍镇已经是天道盟的地盘了，黎熠熠打进凤京城是迟早的事。
江上漂着的时候，老头说了不少有关“老郡主”的事。
“她确实有些本事！”司徒恬赞许道，“比她的叔叔伯伯强多了！”
“尤其是比她爹强！”
这说法倒是新鲜，贾尘抬眉：“何以见得？”
司徒恬摆出一副教小孩的表情，耐心给贾尘讲解。
“什么睿王四爷名号听着很厉害的样子，结果到要见真章的时候，一点用都没有，说杀就杀了，老婆孩子都死了；黎熠熠出息多了！她当大夫就能救命，当盟主能笼络人心……”
“兵法有云，将者，智、信、仁、勇、严也。”
在杭城时，她们与天道盟的人多有来往，得知天道盟纲领已经重新制定，不同职能有不同的考核标准，赏罚分明。
这一路上京，遇到的百姓无一人说天道盟不好，黎熠熠很有一手。
“受有亿兆夷人，离心离德。予有乱臣十人，同心同德。虽有周亲，不如仁人。”
司徒恬继续说：“黎熠熠身边的两位，朱教头和易姑娘，皆是寻遍天下也未必能有的人才，却心甘情愿辅佐她……”
“天时地利人和，黎熠熠全占了，这位子迟早都要她坐啦。”
她说得头头是道，言语间也是通读兵法的意思。
贾尘听罢，许久才说：“江湖对你来说太小了。”
江湖是那些寻仇的人放不下，编出来的东西罢了，没有家国天下百姓福祉，都是私事。若黎熠熠注定要重塑这一切，那天下才能的女子必不会囿于小小江湖，一定会跳出来开辟新世界的。
司徒恬哼一声：“未必。”
“皇帝都可以换人，那江湖又何必守着旧的那一套呢！”
她眼睛亮亮的，其中亦有无限雄心壮志，贾尘心里一热。
这时小元子噔噔跑了回来。
手里空空。
司徒恬问：“怎么去了这么久？酒菜哪去了？”
“哎哟还用得着小元子做这个吗？”小元子笑着拍拍手，“来！”
一道影子自空中划过，跳到贾尘的面前。
定睛一看。
“老大！”
呲牙咧嘴的小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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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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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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