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飘下丝丝细雨，打破了沉积的浊气，仿佛在将这个世界冲洗干净，迎接清明的到来。
沈翎煊和林逸在路口分别，各自撑着伞，拖着行李箱往家走去。
这会大概六点，高二高三还得上晚课，十点才放学。
前边有个蛋糕店，沈翎煊特爱吃那里的蛋挞和芒果千层。
一进店门，沈翎煊就看见左宵在里面坐着，两条腿伸得长长的，两只脚搭在一起，眉头绷得很紧，传达出一种“哥的身份你高攀不起，见者请自动远离”的气场。
“老板，五个蛋挞，三个打包，两个在这吃。”沈翎煊朝老板说。
“好嘞！”老板说，“来，在这里吃的你先拿，打包的等下我给你装好。”
似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左宵抬头看了过来，眉眼中的冷意消散去大半。
沈翎煊把行李箱和伞靠在门边的角落放下，“你不上课？”，他问道，于是又起身去拿了蛋挞坐到了左宵旁边。
“逃课了，跟着人流溜出来的。”左宵的语气拽拽的，跟在炫耀似的。
“不怕挨骂啊？”沈翎煊边说也把背上的包拿了下来放到身侧。
“我在你眼里是很遵守纪律的学生吗，沈翎煊同学？”依旧是贱兮兮的语气。
“倒也不是，某些人头发长了老不剪，是谁我就不说了。”沈翎煊从左宵的名言中引用了一句来还给其人之身，顺便模仿了一下刚刚左宵那贱兮兮的语气。
“操，这么快就让你学到精髓了！”左宵假装气恼，脸上的表情却并不严肃。
这时沈翎煊从包里摸出了那本《小*速记》，然后把夹着的枫叶拿了出来。
“这颜色丑丑的。”左宵有些嫌弃，“跟猪肝一样。”
“可以染的嘛。”沈翎煊说“哎对了，我有那个卡膜，可以装这个。”
“卡膜……是什么？”左宵皱着眉问。看来他是真没听过这玩意。
“就平时用来装那种明星小卡用的透明的膜啊。”沈翎煊解释。
“明星小卡？你追星？”左宵问。
“啊，是，但你抓重点啊！重点是追星吗？”
“哦，我要。”这下被沈翎煊说了他就得装乖了。
沈翎煊从包里摸出来一个封口袋，从里面抽了几个卡膜出来递给左宵。
“这玩意一般人可能真没有。”左宵用两根手指捏起来端详着。
“左宵。”沈翎煊想问他那些纪念品的事，但脱口而出的却是“明天回乡下吗？”他可不想两人的关系因为一些没必要的问题而产生罅隙。
“嗯，回s乡。”左宵点了点头。“你回吗？不知道放假能不能约两天一起玩。”
“我家在h乡，在县城往东，你那要往西，两个地方骑小电驴都要一个多小时。”
“啊那算了，想要一起玩的话我们打打游戏吧。”左宵的神情染上一层遗憾。
显然，这是一句客套话，并不是真的在做约定。
……
沈翎煊回到家，看见爸妈窝在沙发里刷着手机。
爸爸坐着，盘腿坐在沙发上，妈妈则躺在爸爸怀里，跟热恋的小情侣没什么区别。要不是事实摆在这，根本就不会有人信这两人有个十六岁的儿子。
“我错了，我不该回来的，”沈翎煊看见这两人感到深深的无语。“你们两过成天niā吧niā吧滴也没嫌腻。（你们两个成天黏黏糊糊的也不嫌腻）”
给沈翎煊气得都讲方言了。
哪有这样的爸妈，成天在长岁的儿子面前秀恩爱······
两人起身，一个过来帮他接行李，一个边进厨房边问他“吃点什么没有，帮你弄。”
他们两个他们并没有理会沈翎煊的吐槽，因为这都是常态了。
“我要吃十二个汤圆，用红糖水煮！”沈翎煊朝走向厨房的老妈说。
随后他就和老爸去阳台上把这几天穿的的衣服扔进了洗衣机，又和老爸一人刷着一只那天农技课弄脏的鞋子。
一边刷鞋，老爸一边问他：“上高中这么久了，有没有碰到喜欢的妹崽家（女孩）啊？”
其实过一段时间老爸就问他一次，只是每次发问前的时间标志词不同。
“没。”沈翎煊摇头，一如既往地用同一个答案回答着同一个问题。
“哪时有了记得告诉我，我帮你把把观，免得你挨欺负了。”老爸认真地嘱咐。
“不是，你哪来的自信能看得清人妹崽家？”沈翎煊抬头望向老爸。
“你看你妈和我这么多年了就是因为谁嫁给谁吵过一架，虽说最后我输了她，她我嫁给了我，但别的事从来我就没和她有过矛盾。你说我挑人的眼光好不好？”老爸语气充满傲娇。
见沈翎煊不说话了，老爸又说：“你别嫌我啰嗦，我和你说这些真的很有必要！你知道没有，你爸我今年四十岁，前天晚上去买奶茶还被搭讪了，那两个女的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东西。你这张和我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我还真有些······”
话说一半被老妈的喊声打断：“沈星河！别给我儿子灌输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思想！赶紧叫你儿子过来吃汤圆！”
“来了。”沈翎煊答道，又转头朝老爸说：“我那只刷好了，你帮我沥水。”
“去吧，去吧。”老爸看着宝贝儿子笑了笑，由衷地为儿子长成了自己这副人模狗样感到自豪。
坐到餐桌上，沈翎煊舀起一个汤圆吹了吹，塞进了嘴里。
芝麻的香味从软糯的表皮之下迸出，占据了整个口腔，逐渐地向味蕾深处探索，不断唤醒暴风吸入的技能冷却。
“我见下雨了，就放了点姜进去一起煮。好吃吧？”老妈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儿子。
“嗯，好吃。”谢谢妈！”沈翎煊嘴里的东西还没吞下去就急着回答道。
“你爸刚才跟你说他前两天被搭讪那事了吧。”老妈说。
沈翎煊点点头，嘴里还一直在嚼嚼嚼，没机会说话。
“他那天一回来就跟我说了这件事，说实话每次听到他跟我汇报这些事情我都感到特别踏实。可能这也是这么多年我和他感情还是和热恋小情侣一样的其中一个原因吧。沈星河这人长得一副让人不放心的模样。名字也跟个花心小说男主一样，但人确实没得话讲。所以你遇到感情上的事，问他绝对没问题。”老妈说 。
“我才十六岁，跟我讲这些是不是有点早了？”沈翎煊吞下嘴里的东西后问道。
“不早，我就是十六岁认识的沈星河。那时我在县高读高一，有一次去他们班捡查卫生，就认得了他。”老妈的语气很认真，跟电视里的主持人似的。
“行，知道了，有情况一定会跟你俩说的，两个八卦大王。”沈翎煊无奈地答道。
“这就对了嘛。你先吃，我去收拾点明天带回去的东西。”老妈摸了摸沈翎煊的头。
沈翎煊顺从地点了点头，像只乖乖的大型犬，可爱又不失威武。
吃完汤圆洗了碗，沈翎煊走出厨房发现爸妈已经换好衣服准备出门了。
“雨停了，我们去买到时扫墓用的东西，你去不去？”沈星河问沈翎煊。
“去！等我。”沈翎煊毫不犹豫。因为每次和爸妈一起去市场他总能被批准买点奇奇怪怪的东西。
……
低着头玩着手机走在手挽手的小情侣身后，沈翎煊感觉肩膀被拍了一下。
一回头，“哎左宵！你怎么在这？”像是流星划过一般，沈翎煊的眸子中盈满了璀璨。
“这么想我，见到我就这么开心？”左宵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一如既往地装一下13。
“别转移话题！！”翎煊的神情变成了以蠢萌为底色的凶神恶煞。
“哦。给这两个当苦力呢。”左宵回头望了眼跟在身后一对小情侣。
“怎么都晚上出来逛？外面湿湿的一点不舒服。”沈翎煊说。
“这应该是这三四天第一次停雨，就你们去市里头两天晴了，之后雨就没停过。”左宵说 。
“怪不得。”沈翎煊挠了挠头，嘴角向上扬了几分。
这时，沈翎煊妈妈转过头来，“小煊，我们去······哎？这是你同学吗？叫什么名字啊？长得真帅。”
“阿姨，我叫左宵，左右的左，元宵的宵。”左宵答道。
他的语气十分乖巧，敛去了平日里那份冷意。
“好名字。你也跟爸妈出来逛街呀？”
“跟我哥和嫂子，他们在那边。”左宵指了指身后手挽着手的两人。
“你们是不是也买扫墓用的东西？要不要一起挑一家让老板给打个折？”沈妈很热情。
“啊，真的吗？谢谢阿姨，我问问他俩。”说完便屁颠屁颠跑向左阳。
“哥，那是我同学，他和他爸妈出来买扫墓用的东西，叫我们一起，你们愿吗？”左宵问。
“还有这种好事，肯定愿啊。”左阳喜上眉梢，“你爸妈什么也不管就把这事丢给我们，我还愁会不会漏什么。这回有人帮忙问题就好解决了。”说完便拉着左宵嫂子往前走去。
沈翎煊妈妈给沈翎煊转了100块钱，“儿子，你和同学去玩吧，等下买完了再来帮我们提东西。”接着还顺手做了个驱赶的动作。
“好，那我们走了。”
沈翎煊一把揽住左宵的肩……这还是两人第一次有这么近距离的身体接触。
“我爸好不容易出个题为难下左阳，没想到又给他找到机会偷懒了。”左宵说。
“亲哥？”沈翎煊惊问。
“嗯，差了6岁，给他当了17年狗腿。”左宵说着有一丝自嘲，却又有些感慨。
“看样子你也不怎么服他，那你为什么还心甘情愿当他狗腿？”沈翎煊问。
“打不过他呗。”
确实也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孩，身体再壮也很难打过一个23岁的青年人吧……
两人拐上一个码头走到了街边。
街上有很多小吃，有一种隶属于人间的烟火，由万家灯火兴盛繁昌汇聚而来，令人浸溺于其中而不愿离去。
“刚在家吃了汤圆，现在想吃点咸的。”沈翎煊摸了摸小肚子。
“那里有炸串，正好我也想吃。”左宵指了指前面一个带轮子的小棚棚。
“走走走。”说完两人便火速赶往前方二十米处的炸串铺。
“老板，一串年糕，一串鱿鱼，一根淀粉肠，两串骨肉相连，一串鸡柳，一串韭菜。”沈翎煊盯着透明展柜，把想吃的念了出来。
接着又转头问左宵，“你吃什么？刚刚金主大人爆了点金币，我请客！！”
“一串西兰花，一根面筋，三串鱿鱼。”左宵没有拒绝，反倒还挺理所当然的。
“老板，一起付！”沈翎煊抢在左宵说下一句话前朝老板说道。
“一共28块，扫这里。”老板指了指台面上的二维码，接着便拣了几条串串丢进油锅里。
快炸好时，老板问他们“要辣吗？”
两人异口同声，“微辣。”
最后老板递过来一个杯子，“给你们装一起了。”
沈翎煊接过杯子时有些忐忑，毕竟……两人还没吃过同一个碗里的东西呢。
管他呢！
都是男生，又不是亲嘴，吃就行了。
而左宵的想法也是一样的。
两人边吃边沿着街走，沈翎煊看见了一个卖挂件的小地摊，旁边写着十元一个，十五元两个。
“左宵，去看看那个。”沈翎煊提议道。
蹲在地摊前时，沈翎煊看着琳琅满目的挂件，有些眼花缭乱。
忽然，他的视线扫过了两个放在一起的钥匙扣，一个青绿色，一个水绿色，每个环环上还挂了一个小滑板和一个亚克力板的装饰。
一眼心动。
“这个好看吗？”沈翎煊指着那个钥匙扣，转头望向左宵，乌黑的眼珠子闪闪的。
左宵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好看的，喜欢就买吧，既然有公款，我就不跟你抢着付钱了。”
“嗯！”沈翎煊很开心，因为左宵。
沈翎煊问左宵好看吗，左宵不会都不看就用两个字敷衍，决定要买了也不会抢着付钱。这样的朋友相处起来真的很舒服。
一人一个挂件，颇有种定情信物的韵味。
……
炸串吃完了，正好沈星河打电话来叫他们到市场帮提东西。
两家人在市场码头分别，朝相反的方向往家里走。
走了两步，沈翎煊回头望了一眼。
夜空中依旧是黯淡的云层在主宰。夜空下的街道很空旷，没有汽车，只有两辆车小电驴驶过，非常安静。
路灯发出的光很亮，照在左宵头顶、 肩侧，在地上映出一个轮廓清晰的影子，显得他的身材更颀长。
真是耀眼啊，仿佛他就是这漆黑夜空下的唯一一颗发着光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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