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郑钱的是个快四十的中年老钱，留着一脸络腮胡，故意将卡宴的车钥匙放在显眼的地方，开口说话的语气很带着些看不起人。尤其是他看到奚林那一身网购货，很刻意地展现自己衣服上拉夫劳伦的标志。
一开始他还能保持老钱人设的得体，可当他看到郑钱端起一小碗佛跳墙喂给奚林时，脸上是彻底挂不住了。
“咳咳，这家店平时可不好定，小郑你多吃点。”
郑钱笑嘻嘻道：“叔，我最近减肥呢。”
“减肥也还是要吃饭，我看你比上次还要瘦了，丰腴点不是坏事。”卡宴车主道，他又把自己的车钥匙往前摆了摆，“待会儿要不坐我的车去兜兜风？”
郑钱打了个哆嗦，咬着牙在奚林耳边道：“靠！他绝对是想睡我！”
说完又对着卡宴笑脸相迎，“叔，我带我男朋友来吃饭，你没有不开心吧？”
卡宴道：“我年收入七位数的，不至于这么小气，一顿饭而已，又不是请不起，你说是不是？”
奚林觉得自己忍耐度很高的，可听到这句话也有点没绷住，他抓着郑钱的手，笑了笑道：“年收入七位数是挺大方嗷，要不是他，我们哪能吃上这种高级餐厅呢？”
这种假老钱最爱被人捧臭脚，别人越捧就他就越来劲。
“没事儿没事儿，听小郑说你还没毕业吧？工作有着落了没？是学什么的？”
“学设计，您问这话是想帮我介绍工作？”奚林揶揄道。
卡宴扬起下巴道：“我是不忍心小郑过苦日子，我一直把他当弟弟，他要是真喜欢你，我也可以帮帮忙。那个熹微的总裁，齐总，你知道吧？他是我朋友。”
奚林和郑钱对视一眼，太阳穴突突地疼。
“那挺厉害。”奚林硬邦邦地说。
“你们晚上是不是有晚自习？不用去吗？”卡宴问。
奚林握着郑钱的手道：“这不是陪男朋友吗？待会儿我送他回去就行了，不劳您费心。”
“小郑啊，你在熹微上班这么长时间，见到过你们齐总没？我想起我过两天要和他吃个便饭，用不用我给他提一嘴？”卡宴暗示他晚上一起走。
郑钱的手臂上都起鸡皮疙瘩了，赶紧抓了一块凤梨糕，一边打哈哈一边喂给奚林，催促奚林找个借口赶紧开溜。再和这位卡宴车主待几分钟，人都要疯。
服务员朝他们走过来，“先生您好，请问这瓶香槟需要帮您打开吗？”
三人同时看向那瓶香槟，郑钱暗地里倒吸了一口气，拉了拉奚林的衣服，小声道：“卧槽卧槽，刚刚我翻菜单看到这瓶酒了，要十二万一瓶！他来真的啊？”
奚林也疑惑起来，可下一秒，他注意到对方的目光中也带着惊讶。
“你们点的啊？”卡宴瞪大了眼睛。
郑钱急了，“我没有啊！不是你点的吗？”
“是这样的，这瓶酒是那边那位先生送的，他说看你们没有佐餐的酒，所以让我们送过来。请问现在要开吗？”
顺着服务生说的方向看过去，桌上三个人的脸色瞬间变了。齐梓山坐在他们身后不远的位置，似笑非笑地举起手里的茶杯。
奚林触电似的把手给松开了，同时还把身体往旁边移了一点。郑钱也没功夫问他怎么了，全身心地都在卧槽。
“齐总？齐总给我们送酒？他俩真认识啊？”
卡宴还沉浸在惊讶当中，接连确定这瓶酒是否是付过钱的。这里的服务员都是受过专业培训的，心里再鄙夷也不会当众表露出来，一再向他保证是付过钱的。
“喂，我们要不要走啊？齐总过来了！！怎么出来吃个饭还能碰见顶头上司的，我怎么这么倒霉啊！”郑钱化身一只鸭子，在奚林的耳边不停地聒噪。
奚林虚虚捂着脸，嗓音有些抖，“别说话了。”
“啊？你怎么了？你怎么出汗了？怎么比我还紧张！”
齐梓山走过来的时候，他身后的服务生立刻给他送上椅子，让他坐在了餐桌空出来的那一方。
“齐总！您这多破费啊？我都不知道您在这儿，要不然肯定第一时间过来招呼。”卡宴嗖地一下站起来，弓腰伸出手。
郑钱有点坐不住了，悄声道：“那个，叔，既然你朋友来了，那我和我男朋友就不打扰了，我们先走了。”
“啊对对对，你们先走！”卡宴忙不迭道。
“你谁啊？”齐梓山冷眼看向他。
气氛瞬间跌至冰点，卡宴尴尬地抬不起头来，“齐总，我是那个博达公司的，上次我们不还一起吃过饭吗？您不记得我了？”
“我应该记得你吗？”齐梓山冷冰冰道。
这给卡宴急得抓耳挠腮，只好把气洒在对面，“唉，你俩有没有眼色，怎么还不走？”
“我们这就走！”郑钱推了推奚林，急得不行，“你干嘛呢？快走啊，怎么不走啊？”
“我让你们走了吗？坐下！”齐梓山命令道。
郑钱吓得脸色煞白，赶紧端端正正地坐好了，上次他这么端正还是高中碰见教导主任的时候，现在比碰见教导主任还可怕。
卡宴也被吓得不轻，屁股刚要坐下去，齐梓山就没好气地冲他道：“这桌我买了，他们留下，你可以走了。”
“啊？”
“啊什么啊？我说话你听不懂？”
卡宴的脸上实在挂不住，连声道了几句好，走的时候连车钥匙都忘了拿，还是被齐梓山给扔过去的。
“和这种人吃饭，你脑子有问题？”齐梓山道。
郑钱整个人都是懵的，以为他是在和自己说话，“我、我、齐总，我……”被顶头上司撞见已经是件很可怕的事情了，尤其对方说话的口吻还并不算友善。
齐梓山翘着腿，一副审问的态度道：“你俩什么关系？他是你男朋友？”
郑钱搞不清楚状况，只好僵硬地回答道：“是、也不是。”
齐梓山嗤笑了声，“熹微的？哪个部门？”
“之前在设计部待过一段时间，不过后来被调去做营销了。”
郑钱简直都快哭了，转头看向奚林，结果发现奚林坐得更端正，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他逐渐察觉出什么不对劲来。
“刚才那老登又是谁？”齐梓山问。
郑钱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该说什么，“那、那就是在酒吧遇见的，我也不太清楚他是谁。”
“不知道你还敢和他出来吃饭？”
“我就是有点不会拒绝……”郑钱道。
“那你现在学会了没？”
郑钱简直要把头扔地上了，欲哭无奈地答应下来。反观奚林那边，整个人就是坐立不安如坐针毡，看似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两个人认识很长时间，知道他这个状态绝对不对劲。
“你俩之前就认识了？”齐梓山问。
郑钱道：“是。”
“朋友之上恋人之下？”齐梓山又问。
郑钱：“不是！”
还没问完，服务生带着又一个男人过来。程故群疑惑地在他们中间扫了一圈，“什么是也不是的？玩海龟汤啊？”
“玩捉奸海龟汤，你要来吗？”齐梓山示意他坐下，从包里掏了包烟出来，忽而想起大厅不能抽烟，只好虚虚夹在指尖，再继续说道：“我说汤面嗷。有一个男人是个哑巴，然后死了。来吧。”
程故群率先道：“他是个gay。”
齐梓山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有病？”
程故群：“你说是还是不是？”
郑钱道：“他有女朋友？”
齐梓山：“是也不是。”
终于，奚林缓缓开口道：“他喜欢TS。”
程故群轻咳了一声。
“哈、你怎么不猜他喜欢人妖呢？！”齐梓山的笑意僵在脸上。
“小声说一句，他最恨人家说他是TS。”程故群在旁边补刀。
郑钱听错了，脑神经哄得一下促使他说道：“什么！齐总是TS？！”
齐梓山：“……你们怎么不都去死？”
奚林深吸了一口气，扶额道：“那卡宴骚扰他，所以我才假扮他男朋友的。我要是和他有什么，天打雷劈一辈子阳痿行不行？”
哗啦一下，郑钱手里的茶杯翻了。
恰好服务生过来说了句什么，程故群道：“菜都摆好了，去包间吧，别搁这儿是还是不是了，真想玩海龟汤那就下一场再玩。”
“我们也要去吗？”郑钱指着自己的鼻子道。
奚林率先站起身，要把刚才那瓶酒带着一起过去。
“我不要！”齐梓山道。
奚林一手拿酒一手握住他，只让服务生带路。
一进包间，齐梓山立刻把烟给点上了，也不让服务生开那瓶香槟，而是让再拿一瓶新的来。
“不要了，我们不喝酒。”奚林道。
“那你把这瓶喝了，你不浪费那我就浪费。”齐梓山故意挑了个对面的方向坐下，嚷嚷着让服务生把那瓶酒给倒了。
郑钱低着头走进来，心想随便找个位置坐，然而眼睛还没敢抬，忽然就听见齐梓山叫他过去挨着坐，他其实心里已经大概知道点什么了，可自家顶头上司发话，他又不敢违抗，只得走过去坐下。
“你们玩你们的，甭理我，你就是一破蹭饭的。”程故群拿起筷子就开始吃饭。
除了他，包间里另外几个人都没动筷子。服务生也是个有眼色的，两头讨好，把先前那瓶酒开了倒上，再让人新拿了一瓶放在冰桶里。
这家餐厅的包间属于是大圆桌，四个人坐太过疏散，想说个悄悄话都没机会。一桌的饭菜就这么晾着，只有程故群在闷头干饭。
“刚才那局还没结束呢，小郑是吧，你说你要是在餐厅碰上自个儿男朋友和别人暧昧，你会怎么办？”齐梓山问道。
郑钱欲哭无奈道：“齐总，那个和您男朋友暧昧的人不会是我吧？”
“不是。”齐梓山笑得让人毛骨悚然，“我哪儿来的男朋友，充其量就是一炮友，只是这位炮友说他要追我，结果追到别人身上去了。”
奚林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齐梓山没好气道。
“没什么，我白高兴一场，以为你真把我当男朋友了。”
“你是想说，反正我俩也没关系，你和别人暧昧就暧昧了，我管不着，我小心眼，我小题大做是吧？”齐梓山气得又点了一支烟。
郑钱掐着自己的人中，避免自己真当场晕过去。
“别光顾着抽烟，这一桌子菜，你多少吃点儿。”奚林往自己碗里夹了点菜，把碗放在转盘桌子上，那碗停在齐梓山面前，可他说什么都不肯动。
“你看我现在有心情吃饭吗？”齐梓山冷声道。
“今儿这菜酸地有点儿离谱，你们主厨是把醋瓶子打翻了？”程故群小声揶揄了一句。
齐梓山狠狠瞪了他一眼。
“老郭他们开好包间了，问我们什么时候过去。”程故群擦了擦嘴道。
“现在！”齐梓山站起身，端起桌上的酒一口吞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奚林也站了起来，在酒杯放下的那一秒，他便已经站在了齐梓山的身边，拿起桌上的纸巾，轻轻擦去对方唇边的水痕。
齐梓山偏过头，目光越过他的肩，落在郑钱的身上。
“被抓奸了这么冷静，就没什么想说的？”
“这事儿是我不对，至少该提前给你报备一声，这不是你有朋友还等着，等过去之后再给你好好赔罪，行不行？”奚林把手放在他脖颈上，那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不管是装的还是真的，都让人心动。
要是奚林涕泪横飞地认错告饶，齐梓山反而不喜欢了，就是这种话不多但态度明确，整个人劲劲的，他越看越喜欢。
齐梓山心想，这会儿是没什么意思，等下一场去了商K，他再好好收拾人也不迟。
“谁说我要带你一起去了，给你脸了？”
奚林假装没听到这句话，目光落在他的唇上，“我想尝尝你嘴里什么味道。”
齐梓山没忍住笑起来，“那你尝啊。”
“我想了想，四个人，你喝了酒，不能开车，我朋友没驾照，也不能开，总不能让程少开，所以……”
“所以？”齐梓山靠着桌子，拉过他的手往自己包里伸，叫他拿出一把阿斯顿马丁的钥匙。
奚林附身，在他眼角亲了一下，又在他鼻尖上亲了一下。
“待会儿再好好亲你。”
郑钱差点没真的疯了，病急乱投医地找到程故群，眼泪汪汪地问：“程少，我真要去吗？”
“既然已经成为Play的一环，你就好好享受吧，难不成你还敢对你们齐总说不？”程故群拍拍他的肩，向他投去同情的目光道：“前路漫漫，这会儿才开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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