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在纸上游走,发出沙沙轻响,将漕运改制的最后一条细则核定。窗外暮色渐沉,宫灯次第亮起,将乾清宫映照得如同白昼,却驱不散那至高权位带来的、深入骨髓的清冷。
处理完最后一本急奏,萧玄璟搁下笔,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连日忙于新政推行,与朝中老臣周旋,即便是他,也感到了些许疲惫。内侍适时奉上参茶,他接过,却并未立刻饮用,目光掠过殿外沉沉的夜色,下意识地问了一句:“皇后今日如何?”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微怔了一下。这般带着家常关切的问询,于他而言,实属罕见。
内侍却似早已习惯,恭敬回道:“回陛下,娘娘今日一切安好。午后在坤宁宫书房看了会儿书,申时去御花园散了步,晚膳用得香,此刻想必已安置了。”
萧玄璟“嗯”了一声,挥退了内侍。殿内重归寂静。他独自坐在宽大的龙椅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温凉的杯壁。坤宁宫……那个方向传来的消息,总是能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几分。
他起身,并未传辇,只带着两个贴身内侍,踏着月色,信步朝坤宁宫走去。夜风带着寒意,吹动他玄色的龙袍衣摆。沿途侍卫宫人纷纷跪伏,他视若无睹,心中所想,却是那人此刻是否已然安睡,殿内的地龙可还暖和。
行至坤宁宫外,果然见殿内灯火已熄了大半,只余寝殿方向透出朦胧暖光。宫人见驾欲要通传,被他抬手制止。他放轻脚步,独自走入殿内。
寝殿里只点了一盏守夜的小灯,光线昏黄。楚晏果然已经睡下,锦被勾勒出清瘦的身形,墨发铺散在枕畔,睡颜恬静,呼吸均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属于他的冷香,以及一丝若有似无的安神香气。
萧玄璟站在榻边,静静看了片刻。白日里朝堂上的纷扰算计,仿佛都被这静谧的画面洗涤而去。他褪下外袍,动作极轻地掀开锦被一角,躺了下去。
身旁的人似乎被惊动,无意识地翻了个身,面向他这边,却没有醒来,只是含糊地咕哝了一句什么,气息拂过他的颈侧,带着温热的暖意。
萧玄璟身体微僵,随即又缓缓放松下来。他侧过身,借着微弱的光线,看着近在咫尺的睡颜。长睫如扇,鼻梁挺秀,唇色是健康的淡粉。与初入东宫时那个苍白惊惧、浑身是刺的少年相比,如今的楚晏,如同被精心养护的名玉,温润而光华内敛。
是他,亲手将这块玉从泥淖中捞出,拂去尘埃,打磨成如今的模样。这个过程充斥着算计、压迫、甚至残忍,但最终呈现的结果,却出乎意料地……令人心安。
鬼使神差地,萧玄璟伸出手指,极轻地碰了碰楚晏的眼睫。那羽毛般的触感,让他指尖微微发麻。睡梦中的人似乎觉得痒,轻轻动了动,却并未躲开,反而更向他怀里靠了靠,寻了个更舒适的姿势。
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悄然涌过萧玄璟的心头。他不再动作,只是保持着这个姿势,听着彼此交融的呼吸声,感受着怀中真实的温度和重量。
江山太重,前路漫漫,他注定要独自背负这万里疆域与亿万生民。但至少在此刻,在这坤宁宫的一方天地里,他不再是孤家寡人。
他缓缓闭上眼,将怀中人揽得更紧了些。窗外月色清冷,殿内却春意暗生。
翌日清晨,楚晏醒来时,身侧已空,只余下一点微凉的凹陷和熟悉的龙涎香气。他坐起身,有些怔忡。昨夜似乎睡得格外安稳,依稀记得有温暖的怀抱……
宫人进来伺候梳洗,低声禀报:“陛下卯时便起身去早朝了,吩咐莫要惊扰娘娘安睡。”
楚晏闻言,心中微动。萧玄璟勤政,一向起身极早,但如此特意嘱咐……他看向铜镜中自己略显红润的面色,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唇角。
早朝之上,萧玄璟依旧是那个威仪天成、决策果决的帝王。只是在议及户部关于年后蠲免部分赋税的章程时,他目光掠过下方垂首恭立的臣工,忽然想起了昨夜怀中那人安静的睡颜。
“……准奏。具体细则,着户部与各道巡抚详议,务求实惠及民,不得层层盘剥。”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却在最后补充了一句,“另,宫中用度,亦需再度核减,以为天下表率。”
此言一出,众臣皆惊。新帝登基以来,虽厉行节俭,但主动提出核减宫中用度,还是头一遭。唯有深知内情的心腹隐约猜到,这或许与坤宁宫那位不喜奢靡的皇后有关。
退朝后,萧玄璟回到乾清宫。案头已摆上了新沏的茶,温度正好,是他惯常喝的口味,却又似乎比往日更清冽几分。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目光落在窗外那株在寒风中摇曳的老梅上。
或许,这孤寂的帝王之路,因为有了那么一点意料之外的慰藉,也不再显得那么漫长冰冷了。
而坤宁宫内,楚晏正对着一盆新送来的水仙出神。花瓣洁白,香气清幽。他想起昨夜朦胧中的温暖,想起今早宫人的传话,想起早朝上传来的那道旨意……
一丝极淡、却真实存在的暖意,如同这水仙的香气般,悄然沁入心脾。
他知道,他们之间,始于阴谋与胁迫,陷于挣扎与依存,而未来……或许能走向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奢望过的,平淡而真实的相守。
这个故事到这里就差不多结束了,番外就等完结之后再写吧[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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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系统非要我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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