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州的雨总是来得突然。金光瑶站在破败的巷口,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与记忆中的某个画面重叠。
这条巷子比记忆中更破了。墙角的青苔蔓延到窗沿,那扇永远关不严的木门还在风中吱呀作响。
"就是这里。"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雨声淹没。
沈清砚站在他身侧,撑着一把油纸伞。伞面微微倾斜,将金光瑶完全罩在阴影里。
巷子深处传来醉醺醺的歌声。一个穿着邋遢的中年男人摇摇晃晃地走来,手里拎着个空酒壶。当他看清站在雨中的金光瑶时,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大。
"小杂种?"他咧嘴露出黄牙,"你居然还敢回来?"
金光瑶静静地看着他。这个曾经当众扒掉母亲衣裳、逼她跪地求饶的男人,如今也不过是个潦倒的酒鬼。
"李老四。"金光瑶缓缓抽出袖中的琴弦,"你还记得孟诗吗?"
李老四愣了一下,随即嗤笑:"那个婊子?早该......"
他的话没能说完。
金光瑶的动作快得只剩残影。琴弦在雨中划出银亮的弧线,精准地缠上男人的脖颈。李老四惊恐地瞪大眼睛,双手拼命抓挠着越收越紧的琴弦。
"她临死前还在念着我的名字。"金光瑶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而你当时在做什么?在赌坊?在喝酒?"
李老四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脸色渐渐发紫。
"你当着我的面,把她的尸身扔进了乱葬岗。"
琴弦猛地收紧。鲜血喷溅在潮湿的墙壁上,又被雨水迅速冲淡。李老四的身体软软倒地,眼睛还死死瞪着天空。
金光瑶站在原地,琴弦仍缠在指间。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血水顺着他的手腕流淌。他突然开始发抖,越抖越厉害。
一双微凉的手按住了他染血的手。
"够了。"沈清砚的声音在雨中显得格外清晰。
金光瑶抬头看他,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他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沈清砚轻轻掰开他紧握的手指,取下染血的琴弦。这个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
"只有公子......"金光瑶的声音支离破碎,"见过我这样......"
他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展露过这样的狼狈。那些精心维持的体面,那些滴水不漏的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沈清砚没有说话,只是将他拉进伞下的阴影里。油纸伞隔绝了雨幕,也隔绝了外面那个肮脏的世界。
巷子尽头传来脚步声,是当地的里正带着几个衙役赶来。当他们看见倒在地上的李老四时,脸色顿时煞白。
"这、这是......"
沈清砚抬眼看去,目光平静无波:"他自己摔死的。"
里正张了张嘴,在对上沈清砚视线的瞬间,所有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他僵硬地点头,带着人迅速退走,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
金光瑶还在发抖。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记忆汹涌而来:母亲的哭声,男人的狞笑,冰冷的雨水,还有乱葬岗的乌鸦。
"她死的时候......"他哽咽着,"手里还攥着给我买的糖......"
沈清砚的手轻轻按在他颤抖的脊背上。这个动作没有任何**,却比任何拥抱都更让人安心。
雨渐渐小了。金光瑶慢慢平静下来,他看着地上李老四的尸身,眼中最后一点波动也归于沉寂。
"让公子见笑了。"他试图扯出往常的笑容,却失败了。
沈清砚抬手,用袖角擦去他脸上的血污。这个动作让金光瑶怔在原地。
"走吧。"沈清砚转身,"该离开了。"
金光瑶最后看了一眼那条破败的巷子,看着雨水将血迹冲刷干净。那些痛苦的记忆似乎也随着这场雨,慢慢流走了。
他跟上沈清砚的脚步,走在伞下的阴影里。这一次,他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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