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还没结束哦~”
乐禹可的指尖压在解剖台边缘,骨节发白。
冷祈砚戴着乳胶手套的手正冷静地翻开钢架上那具残破的躯体。尸体腹腔被暴力剖开,脏器却诡异地——空了。唯有腹腔内壁上,用某种深褐近黑的粘稠物质,涂抹着一组怪异的、螺旋扭曲的符号。那符号的中心,似乎是一只空洞的、窥视一切的眼睛轮廓。
“第三具了。”冷祈砚的声音像冰镇过的金属,没有丝毫起伏。他指尖镊子小心夹起腹腔壁边缘一小片剥离的皮肤组织,薄如蝉翼,“边缘极度规整,非锐器切割。更像是……自己‘脱落’的。”
“剥皮案?”乐禹可皱眉。西津市最近三起连环凶杀案,死者均被剖腹掏空脏器,同时背部或腿部大片皮肤失踪,现场没有任何搏斗痕迹,只有墙壁或地板上画满这种令人脊背发凉的图案。
“不全是‘剥’,”冷祈砚指向符号旁一片相对完好的皮肤区域,“皮下组织层留有某种酶溶解的痕迹,非常规生物酶。同时检测出高浓度氧化铁和……类似尸蜡成分的未知晶体。”他将显微镜玻片递给乐禹可,“像某种生物‘书写’出的诅咒。”
显微镜下,那些皮肤纹理中竟嵌入着无数针尖大小的黑红色结晶颗粒,排列成更微缩的螺旋之眼图案,无声凝视着观察者。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法忽略的甜腻腐臭味,丝丝缕缕地钻入乐禹可鼻腔深处。
“砰!”
重案组的赵宏撞开门,脸色灰败:“乐顾问,冷法医!钢厂……钢厂废弃锅炉房!第四现场!何月……何月失联前最后定位就在那儿!”
钢厂旧址,废弃的锅炉房沉重铁门外,残留的铁锈味混着更浓的甜腥弥漫不散。赵宏带人破开锈死的门栓,一股灼热、如同巨大生物体内散发的腐熟气息扑面涌出。
锅炉房内部已被改造成一座人间地狱。
巨大的熔炉已被熄灭,炉口黝黑。但房间正中央,矗立着一个由废弃钢锭粗糙焊制的圆形池子——一个血池!池壁刻满与外案现场一致的、放大数倍的螺旋之眼符号!池底堆积着尚未完全凝固的粘稠黑红色物质,像烧融的沥青混着变质的血浆,无数细小的气泡从中升起又“噗”地破裂。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腐臭味在此刻浓烈到了顶点。
池壁边缘,延伸出三条粗大的、疑似工业注油管改造的暗红管道,直接连通着深处仍在隐隐嗡鸣的巨大锅炉基座。
“何月!”乐禹可嘶吼。声音在空旷且异常温暖的空间里回荡。
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一种微弱的、类似无数蚂蚁在薄铁皮上爬行的“沙沙”声,若有若无。
冷祈砚已蹲在血池边缘,戴上手套,小心刮取池壁残留物的样本。他动作突然顿住,镊子尖端夹起一小片东西:
一片已经发灰、却仍透着些许韧性的……人皮碎片。上面清晰可见被强行破坏、边缘呈撕裂状的螺旋符号!是何月挣扎留下的?
“乐禹可,看这里。”冷祈砚的声音压得极低,指向血池下方一个隐蔽的泄油阀——那阀门正中心被刷上了一层刺目的红漆!在这邪异血腥之地,显得格外突兀!
乐禹可瞬间心头狂跳!他记得钢厂原始结构图,这个泄油阀是锅炉房备用燃油紧急排放口!冷祈砚的判断冰冷而直接:“这‘血池’需要燃料‘喂养’。凶手可能在利用锅炉余热和管道维持某种高温腐化环境,或者……”
“嗡——!”
巨大的锅炉深处猛地传出一阵剧烈的金属扭曲震动!整个房间都在颤抖!
“撤!”赵宏大吼!
晚了!
轰隆——!!!
恐怖的气浪以锅炉为中心爆炸开来!炽热的烈焰和碎片洪流般席卷了整个空间!乐禹可只觉身体被一股巨力狠狠掼飞,后背重重砸在滚烫的池壁!碎裂的钢片在他眼前呼啸掠过!
烟雾与灼热的气流中,他看到不远处冷祈砚被爆炸的冲击波高高抛起,像个破布娃娃般撞向还在嗡鸣的管道口!
“冷——!!”乐禹可目眦欲裂,挣扎着向前扑去!
视野被浓烟吞没前的一瞬,他似乎瞥见冷祈砚猛地扭过头,嘴唇开合——没有声音,但那个口型……
“红色……”
剧痛中醒来,乐禹可躺在医院纯白的病房。他全身缠满绷带,左手粉碎性骨折。赵宏坐在床边,神情疲惫:“何月在锅炉后段残骸里找到了……皮肤失踪,脏器全无……只有……”他顿了顿,“冷祈砚失踪了。现场找不到他。”
“不可能!”乐禹可猛地挣扎,牵动伤口疼得他倒吸冷气,“爆炸点!他就在管道口!”
“我们翻遍了残骸。”赵宏沉重地摇头,“一点血迹,一点生物痕迹都没留下。就像……凭空蒸发。”
乐禹可胸口像压了一块寒冰。他闭上眼,冷祈砚最后那个无声的“红色”口型烙印在脑海里,无比清晰。
当晚,他被噩梦吞噬。
不再是爆炸的血与火。而是一个巨大、冰冷、流淌着黄色粘稠油脂的房间(尸蜡的甜腻感深入骨髓)。他看到冷祈砚!他被无数粗大蜡黄的柱子钉在墙壁的中央,赤身**,皮肤却呈现出诡异的皮革般的质感,上面爬满了蠕动的、深红色的……符号!那些符号彼此连接,构成了一幅巨大的、立体的螺旋之眼,占据了冷祈砚整个躯干!
而一只真实的、冰冷如深渊的眼睛,正从冷祈砚惨白僵硬的脸上缓缓睁开,左眼。瞳孔深处,正是那个血池壁上的螺旋之瞳!冰冷地、毫无情感地凝视着梦中的乐禹可!
“骨为笔……皮为纸……” 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仿佛直接从冷祈砚裂开的嘴角挤出。
乐禹可尖叫着惊醒!心脏疯狂擂鼓!
窗外还是黑夜。他喘息着抬起剧痛的左手,想擦掉额头的冷汗——指尖传来的触感令他全身血液瞬间冻结!
左手小臂内侧的绷带下,不知何时,竟传来一阵强烈的、如同无数针尖在皮下游走蠕动、书写的密集锐痛!
他猛地撕开绷带!
月光下,原本光洁的皮肤上,赫然浮现出几道鲜红欲滴、刚刚刻印上去的……螺旋之眼的扭曲笔画!
那笔画还在加深!还在延伸!
一股强烈的、阴寒粘稠的意志顺着那刺痛感蛮横地侵入大脑,迫使他理解那个“冷祈砚”传来的破碎意念:
“找到我……在尸蜡教堂……北方……书写……永续……”
玉佛是乐禹可昏迷时被好心人塞在手中的,触手冰凉刺骨。当乐禹可不顾阻拦,根据梦中指令奔向城市最北端那座废弃的圣安妮慈善病院(即“坟场教堂”)时,靠近院墙那斑驳阴森的哥特尖顶时,佛牌瞬间变得滚烫!
刺骨的寒意也同一时间从左臂的血纹深处炸开!两种极端的感觉在他体内疯狂撕扯。
病院地下室比噩梦所见更加骇人。空气粘稠如液态腐朽物,浓烈的尸蜡腐臭混合着另一种更原始的、类似动物巢穴的腥臊。脚下厚厚的灰尘下是滑腻的、半凝固的蜡油。
墙壁不再是砖石,而是由无数凹凸不平、暗黄发褐的半透明蜡壳堆叠而成!有的蜡壳里还清晰地凝固着扭曲的肢体、破碎的衣物、甚至绝望张开的下颌骨!玉佛在口袋中剧烈震动,几乎要跳出来!左臂的血纹则像活蛇般扭动鼓胀!脑海被无数痛苦嘶嚎的尖啸充斥!
通往最深层的门被厚重蜡层覆盖。门边却诡异地立着一个崭新的金属箱。那个螺旋独眼的徽记在昏暗的应急灯光下泛着冷光。
指纹锁。
乐禹可喘息着,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将受伤的左手——那只布满新生血纹的手——用力按了上去!
嘀——
绿灯亮了。仿佛在嘲弄他的挣扎。
箱门弹开。里面整齐叠放着一套无菌手术服,一双厚实的塑胶手套,以及……一把形似柳叶、寒光四射的剥皮刀。刀柄上深深镌刻着那只冰冷的“漩涡之眼”。
刀锋的寒芒刺痛了乐禹可的神经。他明白了。自己根本不是追寻者,而是被“它”选中的下一个书写工具,和冷祈砚一样!
门后景象彻底撕碎了他对现实的最后一丝认知。
空间被改造成了宏伟而畸形的血肉熔炉。六个形态各异的蜡化尸骸如同扭曲的壁龛雕像,深深嵌入蜡壁之中,构成一个诡异的六芒星。他们的皮肤被完整地剥离,剥离得如此彻底,只剩下布满黑色血管网路的肌肉组织和暗红肌腱的精细结构,活像六幅被强行固定展示的“上帝解剖图”。
粘稠的蜡油形成无数倒悬的、缓慢滴落的钟乳状柱体,与地面上凝结的蜡笋连接,织成一张覆盖整个空间的、令人窒息的蜡黄巨网。
空间正中,不是血池,而是一个巨大的铜制环形凹槽,里面盛满了半透明、如同变质蜂蜜般浓稠提炼的尸蜡!槽壁上布满更精细扭曲的符文,光芒微闪。
环形槽的中心,竖立着一座透明的强化玻璃容器。容器内部,两张被拉展绷平、犹如古老羊皮卷的薄物悬浮在淡黄色的蜡气中!
左面那张,是乐禹可熟悉的何月!右面那张,皮肤纹理略显粗糙,五官线条英朗,短**廓清晰——正是冷祈砚!两张人皮薄如蝉翼,上面被用凝固暗红液体密密麻麻写满了如同血咒的符文!
容器顶部的精密仪器正将某种暗红液体(新鲜的血液!)通过纤细导管滴落、浸润在两张人皮上。血珠一接触皮面,那些符文的色泽就诡异地加深一分!
容器底部标签在惨淡灯光下反射幽光:
**项目编号:Red
名称:永夜祷告书
转录状态:73%**
“多完美的载体。”一个带着金属摩擦感的、仿佛由机械拼凑的冰冷男声在空旷蜡室响起。
阴影中走出一个身披污秽白袍、脸上覆盖着蜡黄面具的身影。那面具光滑无孔,只在左眼位置镶嵌着一块磨砂玻璃,玻璃后似乎有一点红光闪烁,映出乐禹可苍白惊骇的脸。
“痛苦是原初的墨汁,承载着灵魂撕裂的刹那能量。冷祈砚的‘皮卷’,承载着他崩溃瓦解时意志震荡的频率烙印;何月的‘皮卷’,是她作为记录者所铭刻的禁忌知识。而你,乐警官……”白袍人用带着无菌手套的手虚指着乐禹可血迹斑斑的左臂,“……你的血,是最后的淬炼火苗。当你的血完全融入祷告书,书写完成……”面具下的声音陡然狂热,“高维之‘眼’就能真正张开,恒定的黑暗之门将在此洞开!”
为强调效果,白袍人猛地展开双臂。环形凹槽里的尸蜡骤然翻涌,凝结成无数张无声尖叫的面孔!乐禹可、冷祈砚、何月……所有死者赫然在其中!玉佛在乐禹可口袋里如同烧红的烙铁疯狂跳动!同时,一股撕裂灵魂的冰冷从他心脏部位炸开!他感到自己体内的血液开始不受控制地沸腾、蒸腾!左臂的螺旋血纹陡然亮起暗红光芒,像活物般剧烈蠕动,甚至开始有细小的血珠透过皮肤强行渗出!整个身体似乎都要被抽干!
“开始书写吧!祭品!用你的怨恨、你的绝望!完成你同袍未竟的书页!”白袍人厉声高厉声高喊。
千钧一发!
乐禹可没有冲向那玻璃容器。也没有攻击白袍人。
他眼底血丝迸裂,将所有的意志与痛苦都压榨出来,凝聚在那支断裂的臂骨和那柄邪异的剥皮刀上!他怒吼一声,无视全身炸裂的疼痛,将缠着绷带的右手凶狠地按向自己滚烫的左臂——那里,螺旋血纹的核心点正疯狂跳动!
“噗!”
粘稠的、带着奇异暗金光泽的血液从纹路中喷溅而出!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那柄刻着漩涡之眼的剥皮刀刀尖,狠狠蘸上这源自自身、混合了玉佛滚烫刺痛能量的邪异之血!
刀尖触碰到那黏稠血液的刹那,迸发出一片刺眼欲盲的惨绿光芒!
“住手!你竟敢污染源墨!”白袍人首次失态,声音尖利如裂帛,猛扑过来!
迟了!
乐禹可的身体被抽走最后一丝力气,像断线的木偶般向前倾倒。但在他倒下的瞬间,右手以一个极其别扭的角度,用尽最后一丝惯性力量,将那柄浸染了诡异暗金之血的剥皮断刀——狠狠掷出!
目标:
悬棺容器下方!白袍人先前站立遮挡处!
那里,一个毫不起眼的、锈迹斑斑的金属泄压阀门镶嵌在粗大的蜡油输送管上!那个门……被涂抹成了醒目的——红漆!
正是冷祈砚在爆炸前一刻竭力用眼神指向的那个颜色!
断刀旋转,惨绿色的刀身在死寂的空气中拖曳出一道鬼魅般的光痕!
白袍人的身影疯狂闪至,试图拦截!他那覆盖着蜡黄物质的爪子抓向飞旋的刀柄!
哧!
惨绿光芒暴涨!刀身在白袍人指尖触及的瞬间,如同烧红的烙铁落入冰块,发出剧烈“嘶啦”声!白袍人的面具下爆发出非人的尖嚎!那刀只是稍稍一滞!
噗嗤!!
断刀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那生满红锈的、不起眼的阀门中心!
被暗金血液染绿的刀尖与红锈阀芯猛烈接触!
时间骤然凝固!
环形凹槽内翻腾的蜡液顷刻凝固!悬浮人皮卷上的血珠静止在半空!容器标签上跳动的“**73%**”闪烁定格!
紧接着——
嗡!!!
一股无法言喻的、如同无数玻璃同时被震碎的尖啸从阀门口、从容器壁、甚至从白袍人碎裂的手套下疯狂炸裂出来!
粘稠的金黄色尸蜡从那破裂的阀门口喷泉般激射而出!接触到空气的瞬间,腾起妖异的青绿色火焰!这火焰带着刺骨的**寒冷**,却疯狂蔓延!瞬间点燃了环形凹槽!点燃了垂落的蜡网!点燃了墙壁上的蜡壳尸骸!
整个蜡室,顷刻变成一片冰冷燃烧的、蓝绿交错的焚炉!白袍人在烈焰中疯狂翻滚、融化、撕扯着身体(或者蜡壳?),发出令人牙酸的嚎叫!
“不——!!我的‘永夜’——!!!”
强化玻璃容器壁上的裂纹瞬间如蜘蛛网般蔓延至极限!那两张悬浮的人皮卷——冷祈砚和何月的脸庞,在急速扩散的绿炎中急速卷曲、变黑、化为飞灰!
永夜祷告书的毁灭完成!
两周后。西津市新闻频道滚动报道:
“圣安妮病院废弃地下层发生大规模诡异阴燃火灾……燃烧物质疑似工业残留油脂……燃烧伴随极端低温……无人员伤亡及生命损失……火源成谜……”
乐禹可躺在新换的病床上。肋骨和左臂缠着固定支架,纱布几乎覆盖了半个头颅。他昏迷了大半个月。
床边柜子上,他的私人物品袋敞开着。里面躺着:
一本被焦黑蜡块污染了大半的染血笔记本。
一枚核心布满细密裂纹、却仍倔强保持完整、触感冰凉的小玉佛。
一把仅剩焦黑扭曲刀柄残骸、残留着半只螺旋独眼刻痕的凶器证明。
最下面,压着一张在蜡灰里被抢救出来的照片。照片上,年轻得飞扬的乐禹可正和一个面容冷峻、眼神却透着不羁笑意的短发男生勾肩搭背。是冷祈砚。背景是警校的操场。照片一角,有何月笑容灿烂的半边脸。
照片背面,有人用被蜡油黏住笔尖的记号笔,以一种几乎要将纸张戳破的力道,断断续续地写着一行扭曲的字:
“漩涡未灭……骨笔断裂……新页……待续……”
窗外阳光刺眼。
乐禹可用唯一还算灵活、缠着绷带的右手,本能地抬起,想去遮挡那过于灿烂的光芒。
就在指尖即将碰触到阳光的瞬间——
他右眼的余光猛地瞥见病房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
倒影中,他那被纱布包裹的左眼眼窝边缘——一条细微的缝隙下,赫然渗出了一缕粘稠如同蜡质……在阳光下泛着诡异**暗金光泽**的半凝固液体!
一滴!
无声地,沿着绷带的边缘滑落下来。
玻璃窗上,他自己的影子,那完好右眼的瞳孔深处,仿佛倒映着一个极速旋转、无声窥视的……血色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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