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来了..."她捏碎箭簇,听着远处渐近的马蹄声。阳光刺破云层时,十二面玄鸟旗在猎场四周同时竖起,旗面金线绣着的龙在风中如活物般翻腾。
秋猎启幕,百骑列阵,天子与众臣高坐在云台。
忽闻号角响,一道宦官高声唱名:“雍宁长公主驾到——!”
众人一惊,纷纷回首。旌旗猎猎中,一骑白马自西门而来,马背上女子一袭玄金骑装,眉眼冷艳,正是周璃。
她未着常礼朝服,而是以战袍上阵,胸前配挂玉牌,为皇上亲赐“禁军监猎使”——这意味着,她有权自由巡视、监督此次秋猎全程。
周璃策马缓行至众人前方,目光一扫,最后落在队伍中一袭墨衫的“李尘述”身上。她目色不动,唇角却带了点笑意:“听说李家公子文弱清雅,不问兵事。今日倒也英姿飒爽,是本宫眼拙,还是……李侍郎近来习武有成?”
“李尘述”微一拱手,声线低稳:“殿下过誉。秋猎事关国威,不敢怠慢。”
“是么?”周璃却未移开视线,扬鞭转马,淡声笑道:“那本宫就拭目以待,看看‘李家公子’如何力压群雄。”
忽闻号角再响,紧接着内侍高声“猎场开。
猎门徐启,林鸟惊飞。
“李尘述”勒马站在高坡之上,她身着玄黑猎袍,神色沉冷。一骑疾驰而来的是靖南王世子周璟,他笑道:“李兄怎独立坡头,不入林中搏兽?”李卿礼唇角一勾:“虎在林中,我自然等它出。”
周璟一怔,忽觉这“李尘述”的语气比往日更沉,更冷。
忽有风过林梢,一头赤鬃野鹿破林而出,旁人弓慢,她却稳稳开弓,一箭命中喉下。兽血尚热,已然倒地。猎场顿时哗然。
“我倒不知李侍郎有如此好箭法,”周璃策马缓行至众人前方,她目色不动,唇角却带了点笑意:“听说李家公子文弱清雅,不问兵事。今日倒也英姿飒爽,是本宫眼拙,还是……李侍郎近来习武有成?”
李卿礼微微一礼:“殿下过誉了,事关国之大事,不敢怠慢。”周璃目光依然锁定在李卿礼身上:“本宫倒是很好奇,你能不能得第一?”
“殿下太高看我了。”李卿礼轻声应道,她的目光略带一丝警觉。
“是么?”周璃微微一笑,眼中却闪过一抹探究,“既然如此,本宫便不妨在这次秋猎中亲自见识一下。”
说完,周璃转身,仿佛没有再多看李卿礼一眼。她步伐轻盈,却无声无息地融入了猎场的混乱之中。她的出现,打破了先前的秩序,猎场再次变得充满变数。
刀锋之下,皆是局。
数骑交错,林影迷离。李卿礼翻身下马,脚尖踏枝如燕穿梭在林间,一招“影落惊鸿”便刺下疾鹿喉间,血溅三尺。刚准备起身,忽然听见身后清风破恐。她猛然转身,剑格一档,力道奇重,臂骨有些发麻。她目光一凝发现——那箭簇正是北境军中制式玄铁!
这不是比试中应有之物!
她冷眸一扫,林深处却早已空无一人。
有人,想趁乱要她的命。不,是李尘述的命。
“李侍郎,不追么?”
风起处,周璃望着“李尘述”忽而轻笑。
李卿礼心头微震,只觉这一声“李侍郎”,叫得太轻,却像针尖划破密织的网。
“杀兽为猎,追人另说。殿下若有意,可亲试。”
周璃闻言,眉梢微挑,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她缓步走近,指尖轻抚过腰间佩剑的剑柄,声音低而清晰:"哦?李侍郎的意思是……本宫若想追,你便奉陪到底?"
李卿礼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唇角却扬起一抹淡笑:"殿下说笑了,臣不过是怕耽误了猎场正事。"
"正事?"周璃轻笑一声,目光扫过地上那支北境玄铁箭簇,意有所指,"看来今日的‘正事’,比本宫想象的更有趣。"
话音未落,远处忽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是侍卫的高声呼喊:"有刺客!护驾!"
猎场瞬间大乱,原本悠闲的贵族子弟们纷纷拔剑警戒,侍卫们迅速向天子所在的云台聚拢。李卿礼眼神一凛,下意识地看向周璃,却见她神色镇定,甚至带着一丝预料之中的从容。
"殿下不慌?"李卿礼低声问。
周璃侧眸看她,唇角微勾:"慌什么?该来的,总会来。"
话音刚落,林中骤然射出数支冷箭,直逼二人而来!李卿礼反应极快,一把拽过周璃手腕,旋身将她护在身后,同时袖中短刃出鞘,"铮铮"几声,箭矢被尽数斩落。
周璃被她拉得一个踉跄,几乎贴在她背后,鼻尖掠过一丝清冽的松木香——这绝不是李尘述身上会有的气息。她眸色微深,低笑:"李侍郎的身手,倒是比传闻中更令人惊喜。"
李卿礼没空理会她的调侃,目光冷厉地扫视四周:"刺客是冲谁来的?"
"谁知道呢?"周璃漫不经心地整理袖口,顿了顿又道,"或许是冲你,或许是冲我,又或许……"
话音未落,第二波箭雨已至!
李卿礼率先扣住周璃的手腕,猛地将人拽到自己的身边,寒光如练,箭矢纷纷被斩落。
周璃跌进她怀中,发间的金步摇擦过她的下颌,微凉的触感让李卿礼心头一跳。“李侍郎这是第几次救本宫了?”周璃仰头看她,似笑非笑,“这般殷勤,莫不是真对本宫有意?”
李卿礼耳根一热,立刻松开手后退半步:"臣只是——"
"刺客在那儿!"
一声厉喝打断了她的话。只见数名黑衣刺客从林间窜出,直扑云台方向!天子已被侍卫团团护住,而刺客的刀锋,却分明指向了——丞相李桉!
她几乎本能地要冲过去,却被周璃一把扣住手腕。冰冷的手掌传来滚烫的触感,但周璃的声音却冷得像冰:“别动。”
李卿礼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刺客的刀锋逼进父亲——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玄甲身影骤然杀出,瞬间斩落两名刺客的头颅——是禁卫军统领裴禹。
裴禹的出现让李卿礼紧绷的肩膀微微一松,远处,刺客已被尽数诛杀。
暮色四合,秋猎结束的号角响彻云霄,暮色中的猎场点起了千盏明灯。猎场中央的高台上,天子端坐龙椅,含笑望着台下群臣。丞相李桉立于文官之首,神色肃穆,目光却不时扫向站在世家子弟队列中的"李尘述"。
“启禀陛下,今日猎获已清点完毕。”兵部尚书捧着金册上前,“靖南王世子周璟猎得赤狐九只,雄鹿三头...猎绩第二,赐紫金软甲一副!”
李卿礼站在队列中,玄色猎袍上还沾着兽血。她余光瞥见高台上的周璃正在把玩一支金箭,目光却若有似无地停留在李卿礼身上
话锋一转,宦官已高声唱名:“李侍郎李尘述,猎得赤鬃鹿一、赤狐三、鹰羽一、枭狼一,合计猎绩列第三。陛下有旨——赏寒髓玉露丹一瓶,赐宴前三将。”玉露丹三字一出,李卿礼心头猛地一紧。她原本就为此物而来,谁料竟然也成了天子明赏。她抬头,正对上周璃微勾的唇角与探究的眸光。
“谢陛下恩典,”她倏然收回目光单膝跪地,垂首接过御赐的丹药,冰冷的弓身却让她想起那支北境玄铁箭——此刻正藏在她的袖中。
“爱卿果然不负朕望。”天子抚须而笑,目光却看向李桉,“朕记得你素来以文采著称,何时练就这般武艺?”
李卿礼尚未回答,丞相李桉已上前一步,沉声道:"回陛下,犬子自幼体弱,老臣便请了北境旧部教他些防身之术,不想今日竟侥幸得了头彩。"他的声音平稳,目光却深深看了李卿礼一眼,暗含警告。
李卿礼会意,立刻俯首:"臣不过是运气好些,不敢当陛下夸赞。"
猎场封赏临近尾声,暮色为高台镀上一层暗金。李卿礼垂首立于队列之中,玄色猎袍上的血迹已干,凝成深褐色的斑驳。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北境箭簇,忽然察觉到一道目光——如羽毛掠过肌肤,轻却不容忽视。
她微微抬眼,正对上高台上周璃的视线。
长公主斜倚在鎏金座中,指尖的金箭在暮光里泛着冷芒。她目光沉静,却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似笑非笑地望过来,仿佛早已看穿她层层伪装下的秘密。李卿礼心头一跳,下意识地绷紧脊背,却见周璃唇角微勾,眸光流转间,竟有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赏?
宦官高声宣读封赏时,李卿礼再次抬眸,却见周璃已侧首与身旁女官低语,只余一抹侧颜在宫灯映照下显得格外清冷。可就在她收回视线的刹那,周璃的目光又倏然落回她身上,这一次,带着几分玩味,甚至……挑衅?
她不动声色地垂眸,长睫掩住眼底的波澜。直到封赏结束,她躬身退下,转身的瞬间,余光瞥见周璃指尖轻敲金箭,目光却仍停留在她身上,似在等待她的回应。
夜风拂过,李卿礼终是微微侧首,与那道目光短暂相接——周璃笑了。
不是长公主惯常的矜贵浅笑,而是唇角轻扬,眼底映着灯火,如猎手终于等到猎物回望的一瞬。
李卿礼迅速收回视线,可那一笑却如烙印,久久未散。
最后,天子温和地勉励了几句,便起驾回宫。百官依次退场,猎场上只余下侍从们在收拾器具。李卿礼独自站在渐凉的晚风中,看着最后一面玄鸟旗被缓缓降下。
"李大人。"侍从恭敬地递上披风,"丞相大人已在营帐等候。"
她点点头,最后望了一眼空荡的高台。周璃不知何时已离去,只余一缕若有似无的龙涎香飘散在暮色里。
回营的路上,秋虫的鸣叫此起彼伏。李卿礼摩挲着玉盒,想起临行前兄师父的宽慰。现在,她不负所托。
营帐前,父亲李桉负手而立。见她归来,只是简单地问了句:"药可拿到了?"
"拿到了。"
“这次秋猎,玄夜既然没有大规模出动...看来他们的目的不在此...那又会在何处...”
“或许他们在筹划下次的进攻,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丞相微微颔首,父子二人一前一后走入帐中。侍从们点亮灯盏,温暖的橘光驱散了秋夜的寒意。
远处,最后一缕晚霞也隐没在了山后。猎场彻底安静下来,唯有几盏未熄的宫灯,还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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