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年关后不久,至承书院开课,商翕同其他学子一样回了书院,书院近来很是热闹,大多都是在谈论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其中就包括宁国公世子蔺煦在边关遇伏身亡一事,还有三皇子商岑恢复神智,被楚帝准允入朝参政一事。
玉茗堂内交论声不休,时不时有目光瞥向窗边位置,商翕望着窗外刚冒嫰芽的枝头微微出神,对身后的投来的视线恍若未觉。
“湛湛。”
杨沅沅轻轻唤了一声,商翕似乎沉浸在窗外的景色,对此并无反应。杨沅沅心下无奈叹了叹气,焉了脑袋枕着胳膊趴在桌上,满脸愁色。
自从边关传来蔺煦的死讯,商翕就经常这样发呆出神,有时候连喊她好几声都没有反应。
起初,杨沅沅刚刚得知蔺煦死讯时,心都沉到了底,马不停蹄就赶到春欣殿去找商翕,她想着商翕得知此事定然会很难过,虽然她自个不太会说什么安慰的话,但陪着她哭一哭或者说说话也是好的。
结果她连着去陪了她几日,商翕一滴泪也没流过,不哭不闹的,就跟平日里没什么区别。
可越是这样,杨沅沅越不安心,又不敢在商翕面前提起蔺煦这两个字,于是她就想着去松上月找段子界探探消息,想想法子。
谁料,段子界这人偏偏这个时候不在松上月,她等了几日都无果,最后只能自己想想法子陪在商翕身边,这不书院刚一开课,她就特意换了个座位坐在商翕身边,然后看着她整日神色平静地对着窗外出神。
钟声敲响,玉茗堂内的嘈杂声平息,杨沅沅没精打采地支起脑袋,商翕也回过神,翻开书页,甫一抬头,就见一袭白衣身影走入玉茗堂。
“陈松玉。”商翕小声嗫嚅,心中泛起疑惑。
她记得年前的时候,陈松玉是受命出京任职了,怎的这么快就回京了?还再次回到了至承书院。
商翕沉思之际,陈松玉的余光落向窗边那道身影,一息后便又若无其事地垂下眸继续讲课。
讲课结束,杨沅沅正想拉着商翕出去透透气,却见陈松玉等在玉茗堂外。
“陈夫子这是在等人?”杨沅沅说话的同时还偷瞄了商翕一眼。
“是。”陈松玉微微笑了笑,看向商翕:“公主可愿与在下借一步说话。”
商翕:“嗯。”
水榭飞檐下悬着铜铃,偶有春风吹过,带起一片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清澈见底的水面下,几条红鲤在莲叶间穿梭嬉戏,或聚或散。
“你……还好吗?”陈松玉问。
商翕点头“嗯”了一声。
陈松玉的这个问题,这些时日以来她都数不清在商岑和杨沅沅那听过多少回了。
“他的事你……”
陈松玉顿了下:“你今后有何打算?”
“我听闻他的尸身会直接从边关送往蔺家祖宅封州,不会来京,你可要去封州看看?”
“不了。”商翕没有片刻迟疑。
水下红鲤聚于脚下,商翕低睨着,攥着袖口的手紧了紧,良久,听她声音沉静道:“我曾答应过要相信他,无论如何,我都不会食言的。”
相信,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总有一天他都会回来找她。
陈松玉面容多了些担忧,只以为商翕如今是伤心过度而不愿接受蔺煦已死的这个事实。
“小翕,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总要继续去过好自己的生活。”
“你说得对。”商翕依言回道:“不管怎样,生活总归是自己的,所以接下来的每一日我都会好好去过。”
“松玉哥哥,”她面向陈松玉,面露笑容:“谢谢你这些年来对我还有哥哥、母妃的照顾,未来还有很长,愿你今后能日日欢喜,寻得一位佳偶相知相伴。”
陈松玉心中微微泛起苦涩,千言万语从心头上涌,最后出口时只留下一句:“你也是。”
与陈松玉在水榭别过后,商翕回了舍房,她躺在床榻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那是蔺煦送她的麒麟玉佩,商翕沿着纹路细细摩挲,眼前倏而闪现出许多过去与蔺煦相处时的情景。
她还记得,初遇蔺煦时,她总拿他没办法,每天被逼着跟他打赌,蔺煦这个无赖总喜欢耍滑,动不动就拿杀人威胁她。
她那时是真想过今后如果有机会,她一定要狠狠揍蔺煦一顿,让他再不敢来逼迫她、威胁她,同她耍赖。
后来慢慢地,连她自己也不甚清楚究竟是从何时起对蔺煦动了心,更不知蔺煦这人是何时对她生了情愫。
商翕想,她似乎还有好多好多的问题要问蔺煦,还有好多好多的答案等着他来回答呢。
“蔺煦。”
商翕眼尾默然滑下一滴泪,将麒麟玉佩按在自己心口,低喃道:
“不要食言。”
她相信他不会就这么死了的。
她相信他。
商翕相信蔺煦。
……
这年,太子与三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愈发激烈,二人之间势同水火,直至明庆二十三年秋末,一封揭发太子勾结北戎的奏疏被当着百官的面送至楚帝手中,横在二人之间的那杆称才有了倾斜,太子勾结外敌的证据接二连三被参奏呈上,楚帝与朝臣皆怒不可遏,没过多久,楚帝便下了一道废太子的圣旨。
明庆二十四年春,三皇子商岑被立为新太子。彼时,贵人杨蓁被封为贵妃,六公主商翕于宫外有了自己的公主府。
明庆二十四年冬,楚帝病重,无心朝政,特命太子商岑监国。
明庆二十五年春,太子商岑与骠骑大将军徐立之女徐诗年定下婚事,婚期便选在四月十二,彼时,刚与大楚立下盟约通好的大锦以及前来大楚朝贡的西真等国也会赴宴观太子迎亲之礼。
“我来了,我来了!”
茶楼雅间散着的清竹雾香被匆匆跑入的女子搅得一晃,原本静谧的雅间顿时热闹了起来。
“湛湛,诗年,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啊。”杨沅沅激动地跑到二人桌前,嘴角的笑根本压不下去。
商翕早已习惯她咋咋呼呼的性子,倒下一盏茶推向她,边问:“表姐这是又在京城发现什么稀奇好玩的了?”
杨沅沅抿了几口茶,缓了口气,才笑呵呵回:“好玩的嘛,倒的确是有,不过我说的好消息不是这个。”
她眼睛提溜转两下,朝两人各递去一个眼色:“摘星阁知道吧?”
“知道啊,”徐诗年用团扇轻轻给她扇着风:“听闻摘星阁内的汤浴效果极好,年前我原打算约你们同去试试,只可惜他家半年前就约满了。”
杨沅沅“嘿嘿”笑两声,掏出三块叶状小木牌:“你们瞧瞧这是什么?”
两人各从她手中取过一块小木牌,徐诗年眼眸一亮:“你竟然约到摘星阁了,当真厉害啊。”
“嗐,小事小事啊,不值一提。”话虽这么说着,可杨沅沅的下巴都快扬到天上去了。
商翕忍俊不禁地调侃:“这么难约的地方表姐都能轻而易举地约到,确实厉害呀,只是不知这其中是否有某人一份小功劳呢?”
杨沅沅脸色一转,没好气道:“别跟我提段子界,我一点都不想听到他的名字。”
商翕习以为常:“你们二人又吵架了?”
杨沅沅神情严肃:“谁稀罕跟他吵,我与他已经断交了,今后形同陌路,互不打搅,他最好永远也别出现在我眼前。”
闻言,商翕倒有点诧异,先前不管两人如何吵闹,杨沅沅都没说过这种话,且是个转头就忘的性子,用不了多久就又能看到他二人笑闹不已。
坐在对面的徐诗年亦从中察觉出不对劲,两人会心一视,默契接下话:
“是是是,那便不提了,咱们继续聊汤浴的事,话说回来,我还听闻啊,这摘星阁不仅汤池效果好,还有趣儿呢。”
“是么?”商翕不动声色地附和:“是怎么个有趣儿?”
徐诗年沉思几息,瞄了眼还在生闷气的杨沅沅:“哎呦,我也不知怎么个有趣儿,沅沅打听消息这么灵通,她一定知道吧。”
两人将目光齐刷刷落在杨沅沅身上,杨沅沅被两人这么一打岔,也顾不上生气,神采奕奕地给二人说道:“你们是不知道这摘星阁里的人有多会服侍客人,他们……”
三人吃茶闲聊过后,在茶楼门前作了别。婚期将近,徐诗年还需回去忙婚仪的事,商翕与杨沅沅先去西市逛了逛,买了好些新鲜玩意儿,而后两人在街口别过,商翕乘马车往回宫路上去了。
近日随着各国使团的到来,京城甚至宫里都热闹了不少,商岑这个太子准备婚事的同时还要安排好招待使团的事宜,整日忙碌到脚不沾地。
商翕自有了自己的公主府后就一直住在宫外,这些时日因着哥哥婚期将近她才又频繁住回了春欣殿帮忙,昨日商岑特来春欣殿找到她,说是今日西真国小可汗会来京朝贡,届时会有迎宾宫宴,希望她能一同前去参宴,对此,商翕自然不会拒绝,当即就应了下来。
入了宫,商翕先是回春欣殿换了身衣裳,重新梳了妆,点了花钿,这才往宫宴去了。
商翕到了宫宴殿中才知晓今日参加宫宴的除了西真国使团,还有刚入京的大锦使团。
大锦使团的人还未到,商翕便跟随商岑一同接待了前来赴宴的西真小可汗与公主等人,待招呼完后商翕正准备回自个席位,忽听殿外宦官禀道:“大锦使团到。”
商翕一愣,看向殿门,就见大锦使团为首那人踏着光影率先步入殿中,此人身形颀长,气质矜贵,唯独脸上戴着一张银质面具遮了半张脸叫人瞧不清样貌,颇觉可惜。
商翕的眸光不由挪向此人显露的眉眼,冷沉凌厉,眼底似有一片化不开的霜潭。
那人似乎有所察觉,稍稍偏过头便寻到了注视自己的那道身影,可又貌似只是错觉,那道身影落了座后便再未往他身上瞧上一眼。
宴会起,歌舞兴。
商翕夹了块糯米糍咬了一口,软糯甜滋的口感晕染唇舌,令人心神都轻畅几分。
“六公主。”
商翕吃得正专心,一道带有异域口音的声音传响于殿内,众人循声看向商翕,商翕亦是抬眸看去,与对面席坐那位来自西真的公主对上了视线。
商翕礼貌颔首,还没开口回话,便听西真公主抬了抬下巴问:“听闻大楚六公主于箭术一事颇为精湛,正巧我也擅长箭术,不知我能否与你讨教讨教?”
商翕面色从容:“说不上精湛,只是略通一二罢了,公主过奖了。”
西真公主不罢休:“我知道你们中原人向来喜欢谦虚,我不过只是想着讨教一番而已,六公主应当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阿穆,不得无礼。”
小可汗对商翕道:“阿穆年幼,多有得罪,还请六公主见谅。”
商翕:“无妨,若阿穆公主当真想,我乐意奉陪。”
阿穆立刻应声:“那好,择日不如撞日,就宴会过后寻个地方讨教如何?”
“好。”
“琮亲王,你可要一同前去?”阿穆所问之人便是大锦朝当今圣上的胞弟。
商翕顺着阿穆的话,将视线移至那位琮亲王身上。
众人看不清琮亲王面具下的神色,只见他慢条斯理地把玩着酒盏,悠悠掀眸,随意扫过眼前众人,最后目光定在商翕身上:
“大楚六公主擅箭术一事我亦有听闻,今日若能观上一眼,实乃本王之幸。”
两人相视几息,商翕撇开眼,若无其事地饮了口茶,并不回应。
琮亲王低笑一声,眼底全然没有不悦。
商岑端坐上首,默不作声地在他二人身上流转几眼,不知想到了什么,摇头笑了笑。
宫宴过后,热闹转至宫中射箭场。
此时的日头与春日的清风糅合得恰当好处,温煦和畅。
商翕走至弓箭架上取下一把弓递向阿穆公主:“弓和箭这里都有,阿穆公主有何想法?射靶吗?”
阿穆接过弓随手掂量了一下,看了看箭靶位置,又环顾四周,最后指着离箭靶不远的一株开满桃花的树道:“不射箭靶,射桃花。”
商翕依她手指方向看过去,一朵开得最大,最娇嫩的桃花昂然栖息于枝头,给此处的春色无形添了几分绚丽之感。
“是要将那朵桃花射落吗?”商翕问。
阿穆打量她一眼,又望了望高枝上的桃花,伸手摆了摆,善解人意道:“我倒也不必这般为难你,既然只是讨教,那便只需将花瓣射下来便好。”
她将手中长弓一递:“你先来吧。”
商翕淡然一笑:“阿穆公主是客人,客人先请。”
阿穆也不再推拒,从箭筒中取了箭搭弓,瞄准高枝,松手,箭离弦,“唰”的一声,花瓣翩然落下,而那朵最大的桃花依然伫立于高枝,全然不为失了花瓣而有所动容。
阿穆对商翕得意地扬了扬脑袋,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挑衅”二字。
对此,商翕只颔首浅笑,未显半分愠怒之意。
如拳头打在棉团上,阿穆很快便失了兴致,拿着弓往旁侧走,目光不经意扫向箭场外的席台,那席台上正坐着太子商岑、大锦琮亲王以及西真小可汗。
阿穆的目光在琮亲王身上顿了顿,似是想从他显露的眼中探出某些情绪,然而,阿穆一无所获,别说欣赏了,她连一丝波澜都没从他眼中瞧出来。
直至琮亲王懒懒撑着额角假寐,阿穆方失落作罢。
商翕在弓架上另取一把长弓,紧接着去一旁的箭筒取箭,箭筒位置正对席坐,商翕即使不刻意去看,也能隐约瞥见一道藏青色身影就在自己正前方。
取了箭,商翕随之抬头,眸光恰巧与席坐那道刚刚睁眼的藏青色身影相触,不知是日光照映还是他脸上戴着的面具泛出银白碎光的缘故,商翕居然从他眼里看出点点波澜,这波澜里含着一丝兴味。
商翕没多理会,转身走向箭台中央搭箭拉弓,直对准枝头那朵桃花。
风止须臾,一箭破空而出,寂静被撕开裂缝,箭尾在半空划出流星般的重影。
伴随桃树花枝乱颤,簌簌声中,那朵昂扬于高枝的桃花被利箭折落于泥丛。
阿穆跑过去捡起那支箭,箭头自花蕊处贯穿桃花,花瓣只落了两三瓣,仍然绽得娇艳。
“你赢了,”阿穆拿下箭上桃花给商翕:“先前是我小看你了,你的箭术比我想的还要好。”
商翕推还阿穆递来桃花的手:“阿穆公主的箭术也很厉害,这桃花便当我赠公主的见面礼,今后公主在京城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只管开口便是。”
阿穆爽朗道:“好啊,这礼我收下了,我可不会跟你客气。”
两人回了席坐,太子与小可汗对二人各夸赞了一番,琮亲王没多言,商翕陪同闲聊几句便寻了个由头离开了。
走至竹园廊道半路,商翕被身后追来的声音喊住,是西真国小可汗。
商翕:“小可汗寻我是有何要事?”
小可汗一路追跑过来,脸颊尚有些泛红,他扯下腰间一柄嵌了红宝石的小弯刀,面带羞色地捧给商翕,说:“今日是阿穆莽撞了,这是我……我代她给公主的赔礼,还望公主能收下。”
商翕稍感意外,忙回道:“小可汗多虑了,阿穆公主率真直爽,并未得罪于我,相反,我很喜欢她,所以小可汗不必如此,弯刀贵重,还是收回吧。”
“我……”小可汗支支吾吾好一会,又道:“其实也不只是因为阿穆,这赠礼也是为表西真对大楚的诚意,还请公主务必收下。”
此话一出,商翕一时倒真不知该如何回绝了,正犹豫着,就见前方不紧不慢走来一人,脸上的面具在日沐下有点刺眼。
商翕心念一转,接过小可汗的弯刀,笑道:“小可汗既然都这么说了,我便也不再推拒,多谢。”
“公主不必客气。”小可汗心花怒放:“听闻大楚京城西市的万宝楼专拍异国珍品,明日我想去看看,不知公主可愿同我一起?”
“这……”
“六公主。”琮亲王走上前,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好巧,居然在此遇见六公主。”
商翕没开口,小可汗闻声回头:“琮亲王。”
琮亲王似是才看见眼前还有一人:“原来小可汗也在此啊,真不巧,本王方才没瞧见。”
小可汗:……
琮亲王不动声色地横在商翕与小可汗之间,对小可汗道:“太子正寻你。”
“寻我?”小可汗满脸疑惑:“是有何要事吗?”
琮亲王语气听上去有点不耐:“本王怎么知道,你去了不就明白了。”
小可汗被他这没来由的话说得一愣,只点点头,对商翕说让她好生考虑考虑就离开了。
小可汗一走,此处只剩商翕与琮亲王,琮亲王盯着商翕手中那柄小可汗送的弯刀,轻笑了声:“公主这是打算选个驸马?”
商翕掂量了下手中弯刀的分量,好似当真在琢磨这件事:“琮亲王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是该挑个驸马才好。”
“你想选谁当驸马?”尽管瞧不见琮亲王此刻面具下的神情,但能明显感觉到他周身气压沉了几分。
商翕神色古怪地看了看他:“与你何干。”
“你们大锦亲王管得还真宽,本公主想选谁当驸马凭何要告诉你。”
琮亲王冷哼一声,“商”字刚出口就被举着纸鸢奔跑过来的稚童打断。
“表姐表姐,陪昀儿去放纸鸢。”
昀儿乐呵呵地把纸鸢举过头顶,止不住炫耀:“表姐你瞧,这是姑姑教昀儿做的纸鸢,好不好看?”
昀儿是杨家二郎的孩子,垂髫之年,自记事起便时常随他沅沅堂姐出入春欣殿看望杨蓁姑姑,久而久之即便杨沅沅不得空闲带他入宫,他也会寻百般理由入春欣殿赖着商翕这个表姐陪他玩。
商翕细细端看纸鸢,不吝夸赞:“好看,昀儿手巧,这纸鸢做得极好。”
昀儿笑意更甚,空出一只小手牵住商翕,眨巴眨巴圆亮的眼睛撒着娇道:“那表姐这就陪我去放纸鸢好不好?”
商翕笑出声,应道:“好。”
昀儿高兴地蹦跶两下,牵着商翕就往前冲,结果小腿还没跑出几步就撞上了人。
“哎呦。”昀儿摸着被撞疼的鼻子慢慢仰头,就见一身形高大之人戴着面具,眼神看起来凶巴巴的,很不好惹。
“你是何人?为何不让路?”昀儿鼓起勇气质问。
琮亲王嗤了声,下巴朝商翕点了点,回道:“我是何人,问你表姐不就知道了。”
昀儿头顶疑惑转头望着商翕。
商翕耸了耸肩,一本正经道:“不认识,是陌生人。”
不等对方作出反应,商翕牵着昀儿绕过去边走边叮嘱:“以后遇上这种不讲理的陌生人就别搭理,绕道走就行。”
“呵。”琮亲王立在原地,面具下脸色铁青。
商翕陪同昀儿在湖心亭放纸鸢,纸鸢在晴空中忽上忽下,两条红色尾带迎风浮摆,日头斜斜坠下,二人玩得乏累,正要收回纸鸢,纸鸢经过高树时遇上一阵风,被风拽入了树梢。
两人跑到那株高树下,试着扯了扯纸鸢线,不料使力过大,纸鸢线断了。
“表姐,怎么办?我的纸鸢取不下来了。”昀儿撇撇嘴角,一副欲哭的模样。
商翕连忙安慰他:“没事昀儿,我去叫人来帮忙,一定能将你的纸鸢给取下来的。”
昀儿眼中泛出泪花,吸了吸鼻子:“真的吗?”
商翕安抚般摸摸他的小脑袋:“真的,不骗你,表姐现在就去命人来取,不哭啊。”
眼见昀儿要憋不住泪,商翕当即加快步伐去寻人。两人于宫中各处玩闹时,鲜少让宫婢陪同,大多是吩咐宫婢侍从在不远的地方等候。
今日因着放纸鸢,她便又让宫婢们离远了些等候。
“来人,来——”
这声没将宫婢侍从唤来,倒将阴魂不散之人唤了过来。
琮亲王不知何时跃至树上,商翕刚走到树下就见上头有人影纵身而下,稳稳落在自己身前。
“你快让开,我有急事。”商翕这会根本顾不上跟他呛,一心只想去唤人取纸鸢下来。
这人倒像是故意跟她对着干,她走哪他就堵哪,说什么也不让出路来。
商翕心中一急,怒道:“蔺煦!”
身前人怔了会,眼眸溢出点点笑意,话中难掩愉悦:“原来你还知道是我,刚刚是故意气我啊。”
商翕可笑不出来,只瞪着他:“你幼不幼稚,让开。”
“啧。”蔺煦抬手朝她伸过去,却被商翕偏头躲开,蔺煦低低笑出声,有点无奈:“还在生我的气?”
见商翕没回,蔺煦也不急着再追问,他摘下脸上戴着的面具,露出面容,一贯自带冷厉的脸上此刻挂着一抹笑。
“走吧。”他说:“不是急着要取纸鸢吗?”
商翕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往回走,蔺煦跟在后边,又气又好笑。
“表姐。”昀儿见商翕回来,小跑过去,一眼就见她身后跟着一个高大的男子。
昀儿眼睛滴溜溜在蔺煦身上转了转,然后悄咪咪问商翕:“表姐,这个人穿的衣裳跟刚才我撞上的那个陌生人穿的衣裳好像啊,而且,而且……”
昀儿飞快瞄了眼蔺煦,压低嗓音:“表姐,这人看上去好凶啊,一点也不像个好人,我们快些走吧。”
昀儿的每一句话商翕都听得哭笑不得。
两年多了,蔺煦还是那样,小孩都怕他。
商翕忍笑:“现在走了,纸鸢可就拿不到喽,你不要你的宝贝纸鸢啦?”
昀儿拧紧眉头沉思了一下,又瞟了眼蔺煦,而后下定决心般点着头,带着细微哭腔:“不、不要了,我还可以再做一个。”
商翕蹲下身哄他:“昀儿乖,这个哥哥没有恶意,他是来帮你取纸鸢的。”
“当真?”
见商翕再三肯定,昀儿方收了眼泪,躲在商翕身后冒出半个脑袋对蔺煦道:“纸鸢就在树上,你去取吧。”
蔺煦没急着应他,走近几步,低睨着这小孩,不冷不淡开口:“要我帮你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你需唤我一声表姐夫。”
蔺狗:叫我表姐夫
昀儿:?
湛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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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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