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库房的木门忽然“哐当”一声被狠狠踹开。木屑飞溅中,一个挺拔魁梧的身影逆着光立在门口。
沈骁身上的铠甲沾着尘土,额角还有块新的淤青,似是一路策马赶来,手里还攥着半截断裂的马鞭。
“谁敢动她?”他的声音比北境的寒风还冷,目光扫过护卫时,眼底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
护卫们被他看得一哆嗦,手里的木棍“当啷”掉在地上。
王显也愣了,结结巴巴地问:“沈、沈将军?你不是在处理北境急报吗?”
门口的男人连眼角余光都没分过去,只疾步走到林清晏身边。目光在她身上极快地掠了一圈,从发间到衣袖都没放过,声音比寻常紧了几分:“可有受伤?”
林清晏刚刚紧绷的心稍稍松了些,她定了定神,摇头,抬手指了指箱子里的账册:“账册被撕了。”
沈骁顺着她的指尖看去,视线只在破损的账册上停了一瞬,便落回她刚松开银簪的手上——方才她攥得太紧,指腹上还留着泛红的印子。
只这一眼,他脸上的神色便彻底沉了下来,连下颌线都绷得更紧。
他缓缓转过身,看向王显时,眼神里的杀意已浓得化不开,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围堵公主,私动账册——王侍郎,你当真是活腻了。”
王显腿一软,“噗通”跪了下去:“将军明鉴!是公主私闯库房在先,下官只是按规矩办事……”
“规矩?”沈骁弯腰捡起地上那本缺页的账册,指腹摩挲着缺页的边缘,声音低沉却带着雷霆之怒,“你们就是这样给镇国公府‘按规矩办事’的?”
王显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只能一个劲地往后缩。
眼前的男人可是能单手拧断敌军将领脖子的主儿,身上带着北境沙场攒下的血腥气,那份狠戾,哪是京中这些花拳绣腿能承受的。
那些护卫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出,方才还举着木棍耀武扬威,此刻倒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一个个蔫头耷脑地贴在墙角。
“将军……将军饶命!”王显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下官真不知道公主会突然来查账,这些护卫也是临时叫来的,绝没有伤公主的意思!”
“没有伤她的意思?”沈骁低头瞥了眼地上散落的木棍,又看了看林清晏发间微松的银簪——
那簪尖的寒光藏在青丝里,昨夜她在洞房里说“各取所需”时,指尖摩挲的就是这支簪子。
他忽然抬脚,靴底重重碾过王显撑在地上的手,发出“咔嚓”的骨骼断裂声,“找死。”
王显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瘫倒在地。
“沈骁,”一直沉默不语的林清晏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像没被刚才的阵仗影响,“让人把那箱账册搬到外面去。”
沈骁微愣,听她唤他的名字时,耳根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即便王显已经断了手还想阻拦,沈骁转头,脚下再一用力,王显的惨叫再次刺破库房的寂静。
沈骁吩咐赵猛将账册搬出去,又将那本缺页账册扔到王显面前,声音如裹着尖冰:“说,账册是谁撕的。”
王显脸都白了,疼得冷汗连连:“不是下官!真不是下官!”
“不是你?”沈骁蹲下身,指尖点了点账册的撕痕,“新撕的毛边还没干,你说不是你?北境的狼崽子都知道,撒谎的人该受什么罚。”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北境沙场磨出来的狠劲。
王显又惊又惧,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账册上洇出深色的水渍:“是、是库房的小吏!前几日整理旧档时不小心撕的!”
“哪个小吏?”沈骁追问,“叫他来对质。”
王显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哪有什么小吏可叫?这些账册是昨夜接到丞相密信后,他连夜让人撕的,就是怕林清晏查出三年前军粮案的端倪。
“说不出来?”沈骁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来王侍郎是打算自己扛下这私毁官档的罪名了。按律,私毁官档者,杖三百,全族流放三千里。”
“将军!”王显彻底慌了,不顾已然下垂的断手,膝行着去抓沈骁的衣袍,“是丞相!是丞相让我这么做的!他说要是有人查镇国公府的旧账,就把关键页撕了!”
这话一出,林清晏的指尖猛地攥紧——母妃临终前攥着她的手,气若游丝说的“丞相”二字,终于有了佐证。
沈骁的脸色却没什么变化,像是早就料到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王显,踢开那只抓着他的手:“丞相让你做的,凭证何在?”
王显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霎时惨白如纸。丞相在朝中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他要是真拿出凭证,就算能脱罪,日后也会死得不明不白。
王显咬死不再说话。
林清晏深吸一口气,今日也不算一无所获,证实了当年一定和丞相脱不了关系,至于被撕去的账册,必然也在丞相手中。
“既如此,就先把人押去大理寺。”林清晏轻声道:“看好他,别让他在半路‘畏罪自尽’了。”
此人还有用。
“臣,遵公主令。”对面的男人应得干脆。
林清晏心里莫名升起一丝异样,明明是按章程做事,怎么好像他只是在听她的号令一般。
赵猛领命上前,将瘫软的王显架了起来。王显被拖出去时还在哭喊:“沈骁!你不能这样对我!丞相不会放过你的!”
声音减小,林清晏落在沈骁身上的目光却依旧没有收回来,她忽然上前几步,青色的裙尾擦过他的甲胄,带起细微的摩擦声。
“将军不是在处理北境急报吗?怎么有空跑这一趟?”她抬眼望他,眼尾微扬,“莫非蛮族的异动,还比不上我这桩‘私闯库房’的小事?”
沈骁垂眸看她。她离的那样近,日光从库房的窗棂漏进来,落在她耳坠的狼牙上,他能看见上面折射出细碎的光,还有她粉色耳廓上柔软的绒毛……
“急报是有人暗动手脚。”男人的喉结莫名滚了滚,声音有些微沉,似裹着些未说尽的急切,“公主在哪,臣就在哪。这是昨夜答应过的。”
昨夜?林清晏想起他落荒而逃时被门槛绊倒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她往前凑了半步,故意让发间的流苏擦过他的铠甲,发出轻响:“将军倒是守信。只是我刚才还在想,若将军今日不来,昨夜的约法三章怕是要黄了。”
“不会黄。”他咬着她的话音接上来,目光落在她擦过自己铠甲的发梢上,喉结又滚了滚,“只要公主还需要,臣就不会走。”
这话答得太快,反而让林清晏准备好的一连串试探都卡了壳。她看着他眼底的认真,忽然有些摸不透——这人到底是真的憨直,还是把心思藏得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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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户部时,日头已经升到半空,马车停在石阶下。
“将军打算怎么向父皇禀明?”林清晏忽然开口,静静看着日头高升,“王显咬出了丞相,这事怕是瞒不住。”
“如实禀报。”沈骁偏头注视着她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她的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好看极了,“账册被撕是事实,王显供出丞相也是事实。至于皇上信不信……”
林清晏没接话。她知道扳倒丞相没那么容易。丞相在朝中经营多年,门生故吏遍布朝野,稍有不慎就会引火烧身。
“你不怕?”林清晏忽然问,“这把火要是烧起来,你刚在京城站稳的脚跟,可能会被烧得一干二净。”
“臣不怕。”沈骁看着她,目光很沉,“臣说过,听公主调遣。”
闻言,林清晏偏过头,定定的望着他。日光淌过他铠甲上的尘灰,连甲片缝隙里的细沙都看得分明。
她忽然笑了起来,轻轻抬手,指尖贴着他肩头的泥渍往下滑,指腹不经意蹭过铠甲下的布料,动作自然得像晚风掠过长草:“那昨夜的约法三章……”她微微停顿,感受到布料下紧绷的肌肉,随后开口:“继续生效。”
说罢,她便迈下台阶,准备上轿,手腕却突然被攥住。那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意味。
她回头,撞进男人沉沉的眼眸里,她能清晰的看到他的喉结滚了又滚,半晌,低哑晦涩带着一丝压抑紧绷的声音,自那鼓起的喉结中溢出:“那昨夜公主说的好处……还作不作数?”
疯狂试探!【阴暗,扭曲,爬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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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得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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