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惜怒目含嗔,明艳端庄的脸上显得生动起来。
能把喜怒不形于色的长公主气成这般的,莫泽算是头一个。
“太子殿下能说说我府前是怎么回事吗?”魏惜面上维持着良好的公主仪态说道。
莫泽换了一身大魏服装,阑夜长袍掩去了他的肃杀凛冽之气,愈发衬得他风度翩翩,宛若先驸马容姿再现。
要不是看在他的脸的面子上,她早让府兵把他抓进起来,拷打一番,让他再也不敢出现在她面前。
“在下今日在游街。”莫泽笑眯眯的回道,声音如沐春风,“听说先驸马荣登探花郎之位时,曾骑马在这江州城游街一圈,所经之处,百姓夹道欢迎,还有舞狮舞龙表演相贺,好不热闹。”
“在下想,先驸马不过登科及第就大获民心,我这个后来的,在架势上,自然不能输给他。”莫泽的眼睛亮晶晶地,仿佛等她夸奖。
魏惜的笑容逐渐勉强起来,看了眼他身后的人群,确实比莫长恩游街那天还热闹。
莫长恩殿试后荣尚公主,没有授封官职,还是参加了登科游街。百姓们得知有人为了公主放弃加官进爵,纷纷都来观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俘获了公主的芳心。
游街那天,魏惜在二楼客房里看莫长恩游街的,鲜衣怒马少年郎,正是春风得意好时光。那是他们短暂而又美好的回忆。
“太子殿下北斗之尊,何必与亡夫一介布衣相提并论。”魏惜掸了掸身上的落花,声音淡泊如水。
“只是,太子这番架势,未免也太大了些?”
锣鼓喧天,百姓熙攘,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个异邦太子要入赘她公主府了呢。
“这就算大了吗?”莫泽笑得一脸无辜,“等在下迎娶公主时,场面会比现在更加壮观,毕竟,在下要倾一国之力求娶公主。”
莫泽伸手接住魏惜掸落的花瓣,“在下听闻公主喜爱鲜花,所以在下派人寻了这冬日里的鲜花,特赠公主花雨一场,鲜花易得,真心难寻,不知公主……”
魏惜冷眼瞧着眼前夸夸其谈的莫泽,只觉他白费了一副与长恩相似的皮囊,本想顾念旧人之面,倒让她更加厌烦了他。
“花言巧语,巧舌如簧,本宫觉得太子不应该做储君,应当来我大魏做谏官,大魏最能言善辩的谏官都不及殿下的嘴会说。”魏惜怼起人来不留情面。
“公主不满意在下的见面礼?”莫泽一脸懵懂,不知道哪里又惹了她不快。
“没有。”魏惜脸上挂着笑,“只是太子殿下的见面礼让我受宠若惊,本宫喜静,承受不起这般热闹,太子若是喜欢,可自行去街市感受,不必特地来我府前表演。”说完,魏惜转身进了门内。
“公主……”莫泽还想挽留,把守大门的门房迅速关上了大门,他未说出的话和他一起被挡在了门外。
莫泽脸色瞬间黑了下来,盯着眼前的大门一动不动。身旁的侍卫上前询问,“主上,是否要疏散这些百姓?”
莫泽阴沉着脸转头看向问话的侍卫,此时大门吱呀地一声又开了。
他连忙欣喜的看过去,一团黑色突然在眼前铺开,侍卫手疾眼快上前替他挡住。
只见门内的朝颜将手里的大氅抛了出去,还特地哼了一声才将门关上。
侍卫将接过大氅捧上前,恭敬道:“主上,您的氅衣。”
莫泽接过大氅,披到身上,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吩咐道,“疏散人群后回去。”
侍卫得令,只见人群里突然涌现出数十位清一色装扮的侍卫,迅速疏导群众,不到一炷香功夫,公主府门前的长街终于安静了下来。
莫泽顺势消失在人群中,随即公主府后门的廊墙上出现了他的身影。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为他孤寂的身影渡上一层红艳艳的光芒,如同血色里的鬼魅。他看着魏惜气冲冲地快步从公主府前院
走回后院,身后的女使个个低着头默不作声,生怕惹火烧身。
立在墙头上的莫泽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以前他总是谦和君子的形象见人,今日如此放浪不骇,怕是真的惹火她了。
最后一抹余晖落入地平线,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
莫泽刚踏进驿馆,就被一阵凌厉的掌风袭击,迅速灵敏地躲下,宽大的氅衣衣摆随他动作翻飞,而袭击他的人一身白衣薄衫的,黑白二色不停在驿馆厅堂翻滚,厅堂内的桌椅皆随他们动作上下碰撞,但碰撞过后又准确地落到原位。
二人交手百来招后,厅堂的动静终于停了下来。莫泽被掌风削下的氅衣一角,慢慢悠悠从空中落下,对面之人毫发无伤。
莫泽叹了一口气,“师父,这是阿惜穿过的衣服。”
“我知道,所以特地教训你的。”对面之人身处寒冬身着薄衫,说话声音依旧中气十足。
他白衣飘飘,木簪束发,年纪看起来四十左右,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此人就是魏惜一直在找的天机阁阁主丘见川。
莫泽无可奈何接过飘落的衣角,“师父是想替阿惜教训我吗?”
丘见川抖抖衣袖,径直走进内室坐下,不紧不慢倒了一杯水喝完,才开口道:“我可不管你们年轻人的事,你们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只是,你拿我的天机阁折腾,这事怎么算?”丘见川从袖子掏出魏惜给他传的密信,放在几案上。
莫泽接过信看见信封上魏惜的字迹,眉头皱了起来。
不对啊,她的信不是被他的人截了吗,怎么还有一封。
丘见川看他一脸纠结,放下茶盏说:“这是她用天机令直传给天机阁阁主的。”
魏惜手握天机令,享有调派天机阁之权,平常有事都是直接传信给天机阁,大事才直接传信阁主。
莫泽拆开信,信上写了魏惜怀疑有人插手天机阁庶务,让阁主自查处理,顺便重查莫泽和莫长恩的身份。
莫泽看完信对上丘见川的审视的目光,温和笑笑:“阿惜果然聪明。”
丘见川见他一副恋爱脑的样子,翻了个白眼说:“夸她没用,你擅自截取大魏皇室密信偷梁换柱,这事怎么算?”
莫泽认认真真将信纸折好放回信封,又把整封信揣进怀里,坐到丘见川对面:“师父想怎么算?五年前我不也做过这事吗?”
一提到五年前,丘见川露出更加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五年前我就不该帮你遮掩!”
莫泽提起茶壶给他斟了一杯茶,安抚道,“师父既帮了,那便帮到底吧。”
丘见川瞥了他一眼,端起他倒的茶喝了一口。他是真的渴了,接到魏惜的密信他一路马不停蹄赶来。
看到信他就猜到是莫泽干的好事,能在魏惜和他的天机阁里搞小动作,天底下除了他这个好徒儿再也没有第二人。
“我是老了,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想法,又是成亲又是丧夫,花样都玩遍了,现在又搞出个新身份来,你倒是说说,她信里问‘莫泽’和‘莫长恩’是谁?”
莫泽抿了一口茶,淡淡笑道,“是谁,师父不比我清楚地多吗?我是师父养大的,没有人比师父更清楚了。”
丘见川端着脸看着莫泽,就烦他这幅神秘莫测的样子。大魏两个脾气最差的人都拿他没办法。
“你就非那小丫头不可?从大魏到北漠,又从北漠到大魏,不知道你是在折腾自己还是折腾她。”
“凡有所求,必有所失。”莫泽望向门外,眼睛藏了太多说不出的秘密。
丘见川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另一半天机令。
天机令其实是两把钥匙,天机阁所有的密报,以及天下各个暗桩皆可由这把钥匙打开,持天机令者便是天机阁阁主。但因与大魏皇室十世之约,彼此是合作关系,大魏皇室的天机令仅有吩咐天机阁查密之权以及打开与阁主互通暗桩。
“天机令给你,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只要不把天机阁折腾没就行。”丘见川放下天机令,想想又忍不住叮嘱道:“天下交到你和小丫头手里,天机阁和我都很放心。”
莫泽握紧手里的天机令,对着已经消失的背影道:“我会的,阿惜和我都会的。”
*
月色如纱笼在书房的窗户上,魏惜正在灯下写之前没写完的信。
青姑拿了一个手炉走了进来,“公主,明日再写也来得及,夜深了容易着凉。”
魏惜接过手炉,被冻僵的手指终于缓了过来。青姑走到窗前把窗户关上。
莫泽在府门外闹得那出,气得她火冒三丈,便把地龙熄了开着窗户透气。
“不行,信最迟今晚就得寄出去,要不然来不及。”魏惜抻直手指继续写道。
“奴婢吩咐了下面人,下次太子殿下再来,便是带兵围了公主府也不要打扰公主。”
要不是莫泽闹出那番动静,她哪至于半夜还没写完信。
魏惜放下笔,将信折好:“姑姑,你说,他明明和长恩一张脸,怎么能反差能这么大?”
莫长恩是最循规蹈矩之人,按部就班读书参加科考,后来成亲与妻子相敬如宾,每日里不是读书就是写字,就算是女使不小心弄坏了他珍藏的孤本,他也只会好言好语说句下不为例。
莫泽行为怪诞,放荡不羁,初次见面就求娶她,第二次见面强迫她穿他的衣服,第三次见面把她公主府变成菜市场,她一想起他就头痛,再多见几面,她心里的长恩的形象都要变奇怪了。
“那太子倒是个有趣之人,虽将公主气得不轻,可奴婢瞧着公主发发心中的郁气,人也精神不少了。”青姑闷闷的笑着说。
“姑姑~”魏惜难得和青姑打趣,顺手将手中的信递给她。
青姑看了眼信封,变了神色道:“公主要诏嘉定侯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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