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姑之所以这么惊讶,是因为嘉定侯已经五年未回京了。
“今日是初十,就算快马加鞭送信估计也来不及,还是走天机阁密道加急,务必让他在年前回京。”魏惜叮嘱青姑道。
“公主何事这么急?是朝中出事了吗?”
“等他回来,确实要有大事发生了。”
*
公主府密道刚送出信,信封上的香味还未散,就到了莫泽的手里。
他紧盯着信封上魏惜的字迹——“阿兄嘉定侯亲启”,信封都被他攥皱了,还是忍住没拆开信。
再在她眼皮底下偷梁换柱,怕是真的要引起她的注意了。
“吩咐下去,尽快送达。”莫泽将信递给站在下方的临风吩咐道。
临风走后,莫泽面前的棋盘上,缓缓落下一子。
嘉定侯卢定逾,和他渊源颇深。
日子一晃到了腊月二十八,嘉定侯卢定逾率军回京,许是赶路匆忙,此次回京他只带了两支小队。
卢定逾到了江州城,并不着急进宫面圣,直奔嘉定侯府。嘉定侯府一门忠良,人丁稀少,子孙均都战死沙场,偌大的侯府伫立在长街上,显得有些凄凉。
卢定逾身配长剑,盔甲未除,步履匆匆迈进侯府。一路上偶尔有几个小厮驻步问安,他穿过前院,还没走进内院,就听见一个日思夜想的声音轻唤:“阿兄。”
卢定逾步伐稍滞,腰间的配剑和盔甲碰撞出铮鸣的声音,迅速转过身看向声音之人。
魏惜身披藕荷色斗篷,雪白的云狐毛领随风微动,挽着宽松的单螺髻,鬓边坠着蝴蝶点翠缠丝步摇,站在花廊下眉眼含笑,宛若冬日里盛开的丁香花。
她知道他今日回京,便早早地来了侯府等他。
“公主。”卢定逾错过她看过来的视线,冷声拱手向她行礼。
魏惜上前扶住他行礼,眼睛里划过一丝受伤,略有委屈道,“阿兄还在怪我吗?”
她身上的淡淡梅香味萦绕在他的鼻尖,卢定逾一时恍惚,终究是不忍心与她赌气,声音柔和了下来:“我并未怪你。”
见他态度缓和,魏惜又退回原位,露出个清淡的笑容:“那就好,阿兄一走就是五年,外祖母与我都很担心你。”
捕捉到“担心”二字,他的眼神瞬间变得炙热起来,热情道:“我也很想你。”
冬日的阳光不带温度的洒在他们身上,魏惜抬起头看向被笼在光影下的他,神情变得疏离起来:“阿兄,我正与外祖母说起,这次你回来,要定下你和阿桃的婚事……”
“魏惜!”他提高声音打断她,“我说,我很想你……”
花廊下的朝颜夕颜被他陡然拔高的声音吓到,连忙想上前看看怎么回事,又远远听见他后面的话,踌躇在原地,不知该不该上前。
“嗯,所以才要尽早给阿兄定下婚事。”魏惜神色未变,这样的情景她仿佛早有预料。
卢定逾见她态度疏离,想上前一步说话,魏惜随即往后退一步。他无奈站在原地,语气里带着悲痛:“你总是这样……五年前这样,三年前也是这样,我以为这次你叫我回来,会有些不同……”
卢定逾身高八尺,高大的身躯似乎下一秒就要倒塌,像是被抛弃的幼狼,无措不安。
“五年前我成婚前夜,你选择远赴边城,我以为你已经做过选择了。”魏惜冰凉的声音随风传来。
“是,五年前我走了,那是因为你选择了莫长恩那个穷书生,难道要我留在江州看你嫁给旁人吗?我做不到……”
“三年前,我也给过你答复了。”魏惜面如死水,斗篷下的手指忍不住颤抖。
她害怕露出一点怜惜,就会给他不该有的希望。
“三年前,那个人死了,我问你,我可以回来吗,你说要替他守孝不见我,好,那我就再等三年。”
“三年过去,我以为这次你终于选择了我,所以你急着叫我回来,你却告诉我,要定下我和别人的婚事……”
他在战场上浴血奋战,面对呼啸的北风,无尽的大雪,身影都不晃动一下,却被魏惜寥寥数语,打击的摇摇欲坠。
“阿兄,且不说我和你之间没有可能,我对你,从始至终只有兄妹之情……”
“阿惜,我可以等,可以等到有可能那天,但是你为什么要这么狠心,非要把我推给旁人?”卢定逾目眦尽裂,声音颤抖。
魏惜往前走了一步,盯着他的脸,缓缓开口:“因为你姓卢,出身嘉定侯卢氏,是先皇后的母家,身为外戚却掌大魏兵权,就注定了只能站在我身后,无法站在我身边。你我二人尚未结亲,就已有诟病长公主撼动国本之言,要是结了亲,怕是那群老顽固就要跳起来吃了我。”
卢定逾握住了腰间的长剑,凌然道,“你何时怕了那些人,有我在,有卢家军在,没有人能撼动你分毫。”
魏惜垂下眼眸,伸出手将他握住配剑的手拨开,淡然道,“我不怕他们,我只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既做了这大魏的长公主,又得了摄政之权,那么我就要辅佐好天子,造福百姓。为儿女私情,兵戎相见,不值得。”
“可你当初逼着莫长恩做驸马时,不是这样说的……”卢定逾的眼睛里闪着光,挣扎着说道。
“为了一己私欲,已害得他丢了性命,难道还不够吗?”魏惜昂起头和他对视,声音悲切。
这时一个蓝衣女使从后院走来,福了福身子道:“见过长公主,太夫人听闻侯爷回来了,请公主和侯爷移步镜远堂。”
魏惜看了一眼情绪不稳的卢定逾,点点头回道:“知道了,你去回外祖母,我和阿兄说完话就去。”
女使得了回话福福身子就离开了,见她走远,魏惜接着说:“去换身衣服吧,我和你一起去见外祖母。”
*
嘉定侯府人丁凋零,卢定逾又常年不再京中,太夫人亲自打理整个侯府,到底年过七十,身子骨精神力已跟不上,外表风光无限的侯府,夜里其实是一座空宅。
卢定逾换了身家常衣服去拜见祖母,见祖母院中被郁郁葱葱的竹林包围着,只觉宁静有余,易生忧思。
太夫人伍氏坐在镜远堂中央,看见魏惜和卢定逾并肩走了进来,眼睛一下子湿润了。
“孙儿给祖母请安。”
“阿惜见过外祖母。”
见他二人齐声问安,太夫人上前扶起他们,一时间又哭又笑,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好好好,祖母见到你们,心里说不出的开心。”
魏惜扶着太夫人坐回位子上,安慰道,“现下阿兄回来了,等敲定了他的婚事,府里以后会更加热闹的。”
“对对。”太夫人擦拭了眼角的泪痕,转头对刚坐下的卢定逾说:“还是公主贴心,时不时还来看看我这个老婆子,哪像你这小子,一走就是五年,一年到头也不见寄封信回来,哪天我死在这深宅大院里,你都不知道回来看我一眼!”
卢定逾自知理亏,辩解道:“孙儿掌管卢家军,自然以守好边城为己任……”
“罢罢,这些好听的话你留着说给陛下听,别想拿来糊弄我,你以为我不就知道,你那心思既不在卢家军,也不在边城,是早飞到公主府去了。”太夫人也是习武之人,讲究直来直去,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魏惜此前已和外祖母通过气,闻言面上仍是淡淡的,倒是卢定逾被戳穿心思,变得拘谨起来:“我……”
太夫人明白孙子的心思,她何尝不想成全他亲上加亲呢,只是嘉定侯府担上了外戚之名,兵权在握,葬送了多少性命。她的丈夫,儿子儿媳,甚至女儿皆死于权力的漩涡,若再将仅剩的孙子和外孙女绑在一起,船沉了,她一个也救不了。
“公主和我说,陶国公府的二姑娘中意你,那丫头知根知底,我瞧着是不错的,等年后选个好日子,将你二人的婚事定下……”太夫人不顾他的神情,自顾自地说着。
“祖母,我不想娶亲!”卢定逾出声打断。
“那你想做什么?”太夫人脾气暴躁地拍了拍桌子,“你也年纪不小了,你父亲在你这个年纪你都会下地跑了,而你的婚事至今没有着落,你到底想做什么?”
“祖母既明白孙儿心思,又何必再问。”
太夫人看了眼坐在对面一言不发的魏惜,苦口婆心道:“你与公主是不可能的,别说公主不肯嫁你,我也不同意这门亲事。”
“为什么?”
他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不看好他,明明,他是最爱阿惜的人,也是他最先遇到的阿惜。
“以前公主有驸马轮不上你,现在北漠太子前来求娶和亲,两国联姻这样的大事,哪里轮到你!”
一旁看戏的魏惜见提到莫泽,本想说自己还没同意和亲,但又想到自家阿兄的性子,只好继续一言不发。
卢定逾见她没有反驳,着急忙问道:“北漠太子是谁?”
此时,外院小厮前来通报:“府外北漠太子前来拜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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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阿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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