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秋敏气急,扬手拨开姜辉,大步上前,一巴掌眼见就要落下。
姜辉不敢再劝,也不忍再看,直接闭上了眼睛。
刘盈一点也不怕,瞪视着姜秋敏,还露出似有似无的笑,令姜秋敏一时有些恍惚疑惑。
姜秋敏的巴掌没有落下,手腕便被人死死攥住。
她顺着竹节般修长的手指抬头看,见拦住她的是姜熠。
不知他何时到得近旁,也许是她怒气大盛忘了周遭的动静,没听到有人靠近。
姜熠嘴角噙着笑,眼睛里却不见半点笑意。
他道:“呦,今日皇长姐的气性怎的这般大,见人就打,也不问问是谁?”
话毕,他还扫了一眼刘盈,将她脸上的五指印尽收眼底,眸光又黯了黯。
姜秋敏试图挣开他的手:“让开!姜熠,我劝你最好别多管闲事!不就是个掳来的贱婢么,我打的就是她!”
“他多管闲事,那我呢?”身后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
姜秋敏身子一僵,转过身去,见两旁侍女皆跪地不起,隐约明白刘盈似有似无的笑意。
着一身蟠龙金丝绣的男子站在众人正中央,被簇拥着走来。
正是太子姜阙。
刘盈应该早早便看到他来,故而才有恃无恐地跟她来了这么一出。
姜阙一来,姜秋敏收敛许多,碍于他太子的身份,尽管肚子里还有气,但到底没再执意掌掴刘盈,转身朝他敛衽一礼
姜熠也视时放手,负手立在刘盈身旁,目光先是落到刘盈脸上的红掌印,又顺势朝她身后埋头绸缎后的燕睛看一眼。
姜阙走到近前,看到刘盈红肿起来的侧脸,眉头一皱,倒没有一上来就斥责姜秋敏。
而是朝一旁呆呆傻傻的姜辉厉声道:“阿辉,我记得你今年也有十五了,怎的还是这般稚拙,闹得皇长姐和月姝公主不得安宁!”
姜辉连忙认错:“二哥,我错了,是我贪玩,弄来兔子给刘盈,不想这兔子竟会咬人,还踹了皇长姐,这才惹得她不虞,都是阿辉的错,我这便回去抄写《礼记》。”
说罢,他拔腿就跑,姜阙等人也没拦着,都知道他年岁小,经不起吓唬。
而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方才姜阙只是在杀鸡儆猴,并非真的认为错全在姜辉身上。
姜秋敏自然也听出姜阙的话外之音,她素来不满这位太子,即便知道他在告诫自己,也还是冷着脸高傲地抬着下巴,不肯伏低。
姜阙也不喜这位长姐,之所以出手帮刘盈,一是跟姜辉一样怕事情闹大有损皇家颜面,二是看刘盈可怜,三嘛,就是存心想找姜秋敏的不愉快。
见她此刻还未有认错该有的样子,姜阙暗暗冷笑,再傲气有什么用,这太子是他的,这偌大皇宫也将是他的,等他继位,第一个便要出去姜秋敏!
姜阙先对刘盈道:“月姝公主,是九弟顽劣吓到你了,别害怕,有我在,没人会把你怎么样。”
姜秋敏闻言,冷嗤一声:“太子口中之人是指我?她冲撞了我,还不准我罚她了?太子置皇家颜面于何故,莫不是真像外头传言那样,看上这个狐媚胚子,要为了她叛|国不成!”
“放肆!”姜阙大喝一声,“姜秋敏,莫要信口胡诌!”
“太子堵得住我的口,但不见得能堵住悠悠众口,我也只不过是担忧太子玩物丧志罢了,可没别的意思,太子莫要往心里去,你我姐弟情深,岂是一个小小的玻国公主能撼动的,她就是有这心思,也属实白费。”
说着,她侧头睨一眼刘盈,眼里尽是鄙夷。
转回脸来继续道:“适才还差点叫她得逞了,明明是她撞倒我,反倒让你们瞧见的,是我对她多有苛待,太子弟弟,你既已知真相,难道还要偏帮外家对付自家人不成?”
姜阙绷着嘴没说话,看向刘盈,后者一副我见犹伶模样,着实可怜。
刘盈见状,抽搭道:“太子殿下,殿下不必管我,刘盈毕竟是外邦来的,该是孤苦无依,这几日得殿下照顾,刘盈感激不尽,不想殿下因我为难,长公主说得对,是我一不小心,没站住脚将她扑倒,害她被白兔又咬又踩,还吃了一嘴毛,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小心……”
先听她可怜见的跟姜阙如是说,姜熠还感叹她变脸真快,明明他过来时见到她的模样很是嚣张,根本不像是不小心,反而很刻意跟姜秋敏叫板,不过几句话工夫,她又变回那个水汪汪大眼睛朝向猎人的麋鹿,引得众人心生怜悯。
但听到后头,他又忍不住想笑,这不明里暗里都在嘲讽姜秋敏的狼狈么,她怕太子一行来得晚,没看到那盛景,专说与他们听罢。
果然,太子一行听到最后,竟有人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刘盈打眼一看,是太子身后的内侍吴忧。
她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前两次见此人还是一副小心谨慎模样,这会子怎么没沉住气,率先笑出了声。
姜阙也有些忍俊不禁,他下巴抬了抬,看向姜秋敏时颇有些得意,似得盟友相助,大获全胜!
姜秋敏则被气得脸色发青,呼吸大起大伏,转头狠狠剜刘盈一眼。
刘盈似是被吓了一跳,侧身往离得最近的姜熠怀中钻。
姜熠看戏看得乐呵呵的,冷不防一股馨香扑鼻而来。
软香在怀,令他有些一瞬的失神,随即很快反应过来,揽住刘盈的臂膀,宽慰她道:“公主别怕,皇长姐不吃|人的。”
姜秋敏:……
她脸色愈发难看,眼睛里似有火苗窜出。
姜阙见姜熠搂住刘盈,虽是刘盈因着害怕下意识往他怀里钻的,但还是有些不喜。
香饽饽谁都喜欢,但到了别人的手里难免会沾上一层污秽。
他清了清嗓子,沉声道:“五弟,莫要失了礼数。”
姜熠这才依依不舍样放开刘盈。
刘盈也颇为羞赧样。
她边装着羞涩,边打眼看姜秋敏,目光转过去时,却扫到一众人身后走来一个人影。
夕阳西斜,将那人的影子拉得颀长,不输他修长的双腿。
“太子,长姐,五弟……”姜秋文依旧冷冷地跟众人一一见过礼。
姜秋敏看到姜秋文,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呵斥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按照往日,这个时候姜秋文该是早已归府,不在宫中才是。
说罢,她又看一眼刘盈,再看向姜秋文,见他果然往她身后看去,气得两排皓齿直打颤。
姜熠也意味深长看着姜秋文,心里明白他朝这边看来看的绝不是他。
姜阙皱起眉:“四弟,你不是出宫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姜秋文收回目光,若无其事道:“刚刚忘了一事,回来一趟。”
姜熠笑道:“四哥忘了何事呢?”
姜秋文又瞟一眼刘盈,很快偏过头去:“今晨撞见阿辉,听他说想买只兔子,但他被圣人勒令不许出宫,便托我去寻,我寻到一只,见还算乖顺便给了他,可方才路过那摊贩,又听附近之人说起他卖的兔子,很多都病死了,怕给阿辉的那只也是个病兔子,我便赶回来找他,怕他跟病兔子接触久了也染上兔子的病。”
姜秋文本是一个话少的人,尤其在方楚然故去后,他话更少了,今日罕见说了这么多话,不仅姜阙等人,就连姜熠都有些吃惊。
姜熠瞥眼看刘盈,又看向姜秋文,奇怪了,在没认识刘盈之前,他或许也会跟着感叹一句,她跟方楚然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但认识之后,除了她们五官有一点像之外,他再看不出刘盈哪里像方楚然。
或许喜欢方楚然的不是他,故而他才不懂,居然真的单凭一张相像的脸,就能令姜秋文这般冷酷的人垂败。
姜熠敛了凝重的神色,重又笑道:“那兔子竟是你的兔子啊!你可不晓得,他方才闯出多大的祸事来……对了,你说那是只病兔子,啧,皇长姐,你这吃了一嘴兔子毛,怕是最容易沾染上污秽,还不快些传御医给瞧瞧?!”
姜阙也道:“没想到皇姐竟是被自家兄弟的兔子给伤了。”
姜秋文疑惑,但声音平静:“出了何事?”
“方才啊……”姜熠刚要细说兔子如何对着姜秋敏又咬又踩,却被姜秋敏一声打断。
她厉声道:“够了!别再说了!渊谨,你随我来!”
渊谨是姜秋文的小字,他闻言不动声色。
顾不上搭理刘盈,姜秋敏只草草朝姜阙颔首,表示要走。
姜阙故意揶揄道:“待会儿本宫会唤杜太医去你府上,好好替皇姐瞧上一瞧,以免又被人说道咱们姐弟的情分。”
姜秋敏绷着脸,不想理他,但走了两步,察觉姜秋文没跟上来,她转身看去。
姜秋文立在原地,身姿挺拔,眉眼较之往常柔和了一分。
见他还在看那个刘盈,姜秋敏恨声喊了一句:“渊谨!”
姜秋文这才如梦初醒,缓过神来后眉眼又覆上寒霜,不再多看刘盈一眼,转身离去。
刘盈目无波澜,瞧着他们离去。
看到姜秋敏在拐角处遇到一人,那人是前日在重华殿见过的,尚宫诸葛平云。
姜秋敏同诸葛平云打了声招呼才走。
刘盈觑起眼,莫说姜秋敏品性矜傲,就说她正在气头上,连太子姜阙都不太放在眼里,竟还会对一个女官如此有礼。
能夹在太子和长公主之间左右逢源,看来这个诸葛平云着实不简单。
诸葛平云走过来,朝姜阙行了一礼:“见过太子殿下。”
姜阙眼睛亮了一下:“阿云,你……”
他想说什么,又想起周围还有姜熠等人,及时刹住口。
转而对诸葛平云道:“明日圣人着我去尚宫局处理要务,你且安排一下。”
诸葛平云颔首:“殿下放心,早就准备妥当。”
姜阙意味深长地笑笑,又转头对姜熠说道:“五弟,我看天色不早,月姝公主又受了惊吓,便麻烦你送她回去吧。”
姜熠笑道:“二哥这是说哪里话,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且与诸葛尚宫聊正事,我这便送公主回去。”
说罢,他给刘盈做了个请的动作。
刘盈羞答答地垂下头先行一步。
路过诸葛平云时,她却抬头朝她莞尔一笑。
正巧诸葛平云也在看她,见她冲自己笑,也回之一个礼貌的微笑。
姜熠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脚步走得快些,轻咳一声,让刘盈跟上。
待离众人远去,连燕睛和彩儿都未追上,姜熠才悄然低声道:“离诸葛平云远些,这个人城府极深,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刘盈笑道:“殿下说笑了,我怎敢惹她,我对诸葛尚宫并没有别的心思,只是想着日后在宫中难免会遇到她,跟她打个招呼罢。”
“最好是。”姜熠深深看她一眼,之前他或许真信她没那个胆子,但是刚才见了那一幕,他可不信她没胆子。
而且,自她话语中,似是已经摸清诸葛平云的身份,不知有何图谋。
刘盈笑眯眯的,似是人畜无害。
她心想,这段时日以来,她惹的不好惹的人还少吗?多一个少一个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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