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大牢已过三日,刘盈脚腕上的膏药业已取下,她活动活动脚踝,虽然仍有些僵硬,但比之前走一步便隐隐作痛要好上很多。
已经过去三日,她感叹时间之快,这几日她一直呆着这方小院里,出不去,也没人进来看她。
自从她言语刺激姜熠后,他便再没来过,刘盈暗嗤,果然,男人都是一样,但凡她不顺他的意,便会立即被抛之脑后。
也不知外头情况如何,姜熠有无查到明净背后之人。
她环顾左右,姜熠择来照顾她的两个婢女皆是哑巴,她就算有心跟她们攀扯,也无济于事。
她忽而有些想念燕睛,至少无聊时能跟她说上几句。
算算日子,燕睛早该醒了,至于她为何没回来,刘盈并不清楚。
等她回来,刘盈还要费一番口舌,编造些谎话将此事糊弄过去,她有些身心乏累,姜熠不是个好糊弄的主,每每她撒谎,看似风轻云淡,实则内心忐忑不安,生怕他那一双犀利的眼睛寻出破绽。
她仍决定不告诉姜熠她身中蛊毒一事,这是她最大的把柄,若被人掌握,怕是会有更多身不由己的事等着她。
正想着,院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紧接着,便有人唤她:“刘盈姐姐,我来看你啦!”
刘盈一愣,往门口瞧去,但见姜辉蹦蹦跳跳从垂花门过来,身后跟着邻四个婢子,高矮胖瘦各不一,但衣着华丽,配饰精美,额心还贴着桃花样的花钿。
刘盈吃惊道:“九皇子,你怎会来此?”
姜辉嘿嘿道:“刘盈姐姐,可有想我?我听说你前日因误会入牢,早就想来看你,奈何五哥说你受了惊吓,整日闭门不出,只好四处张罗,想一些逗你乐的法子。”
刘盈一哂,怪不得她呆在闵安府几日,都未见宫里来人催促,原是姜熠信口胡诌,既要关她,又以她为挡箭牌。
姜辉的到来无疑给她打开一条生路,刘盈立即笑着迎上前:“瞧瞧你,都急出汗了,快些坐下歇息。”
她命人备茶点,虽说姜熠关着她,却从不苛待她的吃食,故而她一吩咐,丫鬟便纷纷端来上好的紫云茶,以及一应点心果酪。
姜辉抿了口茶,才道:“我央求好久,五哥才放我来看你,我来时,他还千叮咛万嘱咐,提醒我说话小心些,我倒很少见五哥慎重,想来对姐姐你也十分看重。”
刘盈心中一嗤,姜熠是怕她从他口中套出话吧,才会叮嘱他小心说话。
不过人都送到她面前了,哪有不套话的道理。
她故作愁云:“这几日,我确实感到烦闷。”
“早猜到你会如此,来,看看我给你准备的大礼!”姜辉一挥手,四个婢子便一一排开站到刘盈身前。
刘盈注意到,这几人手中都拿着不同的物什。
其中一个身量矮小的婢子手上套有铁环,锁链相连,另一端有根短棍,被她紧紧握在手里,但仍露出一长截。
姜辉指着她道:“这是训鹰师,你且瞧着,她能唤来鹰隼呢。”
他说完一脸期待,似是比瞧鲜的刘盈还激动。
那婢子朝刘盈躬身一礼,恭敬模样:“公主殿下,风鹰献丑了。”
刘盈深深望着风鹰,几不可察同她颔首一下,风鹰蘋欢,早在她踏步进入院中时,她便瞧出,只不过碍于身侧有姜熠的人,她不能表现过于明显。
姜辉迫不及待:“风鹰,快开始吧!”
蘋欢颔首,手指弯曲停在嘴边,嘹亮清泠的哨声响起,刺破云川,唤来一抹黑影俯冲直下。
一只头顶褐红翎羽,白眉黄喙的鹰隼,双翅亮展,状如纸鸢,身姿不晃,稳稳落在蘋欢手中的短棍上,收起两臂长的翅膀,才恢复生动,脑袋扭动,好奇地左顾右看。
“好!”姜辉用力拍掌,兴奋不绝于面,“好啊!刘盈姐姐,这可是我在西市逛了好久,才寻到的训鹰师,怎么样,不错吧!”
刘盈笑眯眯颔首:“确实不错,看到鹰隼展翅的恢弘,我这颗忧闷的心都畅快不少,九皇子真是有心了。”
姜辉笑呵呵道:“不止呢,还有喷火的,耍枪的,变脸的!”
刘盈目光一一扫过剩下几人,虽说都不认识,但看蘋欢的眼神,其他几个估摸也都是她带来的人。
刘盈依他着人一个一个亮相给她瞧,她十分配合,一会儿鼓掌,一会儿浅笑吟吟。
姜辉见她笑出来,心情大好:“我就说,只要我一来,刘盈姐姐便能大好,五哥还不信,哼!”
刘盈轻咳两声:“五皇子近来似乎很忙,也不知古泉寺那案子如何了?”
她又摆出一副忧愁的模样:“我出来时,四皇子还关在里头,难道这件事真与他有关?”
姜辉摇头:“这倒不是,四哥起初被关,只是因为玩忽职守,古泉寺一案闹大了,圣人大怒,责令他多关几日,好好反省一下。”
“起初?”刘盈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头的用词,“还有后论?”
姜辉“咳”一声,见刘盈眨巴燕睛很是好奇,他左右为难,不知该不该说。
他拿起一块酥得掉渣的点心,状似梅花,一口咬下,里头的馅料竟是腌制晾晒的咸肉糜,混合酥炸年糕的软糯,颇有些嚼劲。
本想借吃食敷衍过去,随便拿起一块点心放入口中,哪知这一尝,竟给他一个惊喜。
他发自真心道:“这点心真不错,我吃的大多都是甜的,还没尝过这样咸中带点甜的,五哥家伙房什么时候来了位大厨?!”
刘盈蹙眉,瞥了眼那点心,直道点心坏事,可不能叫姜辉以此转开话头。
姜辉兀自吃着,忽而发觉刘盈目光,忙捻起一块递给刘盈:“你也尝尝。”
刘盈接过后,没立即吃,只郁闷道:“咱们在这处吃香喝辣,谁人知四皇子在牢中吃尽苦头呢。”
见姜辉咀嚼的动作放缓,刘盈眸光一闪,顺势道:“我瞧着九皇子你也关心得紧,毕竟打断骨头连着筋,都是自家弟兄,九皇子又这样心善,想必很不情愿看到四皇子受难吧?”
姜辉咽下点心,重重叹出一口气:“刘盈姐姐,你瞧得这准,我只希望大家和谐共处,都好好的,哪知如今的局面会变成这样。”
“哦?变成什么样?”刘盈收敛些新奇,转而关切道,“若九皇子不嫌弃,尽管同我讲讲,也好将心中烦闷纾解出,你放心,我绝不会四处说。”
姜辉看她一眼,最终泄了气,凑近过来,压低声音道:“你是不知道,如今朝堂上一片混乱,说来与你也有些干系,先是二哥揭发方楚然的身世……”
姜阙拿着姜熠给他的帛书,当作证据呈给圣人,并当中指责姜秋文早知方楚然身世,却隐瞒未报,有庇护之意,但方楚然恐或玻国派来的细作,那么姜秋文便有窝藏细作,与其同谋,甚至反叛之嫌。
事情未彻底调查清楚,圣人只好继续关着姜秋文,姜阙却不罢休,声称当初他欲要带萍水乡乡民回长安安置,却被姜秋文阻拦,若他真跟玻国有联系,说不定就是故意要在大棠制造混乱,并离间他与圣人。
对于此事,姜秋文竟大方承认,当时他确实施加阻拦,要在古泉寺多呆一宿。
刘盈听到这里,立即明了,姜秋文之所以会想留宿古泉寺,只是想找机会同她单独见上一面,可这件事秘而不宣,他无法有多余的解释。
姜阙更有道理怀疑,姜秋文便是这场凶杀案的主谋。
姜秋文关在牢中不出一日,姜熠又顺着明净这条线,查到长安北郊护城营驻守将领徐泽,几日前,徐泽弄丢几桶火油,军中上下瞒而不报是一则罪。
明净经刑部严刑拷打,终于开口指认,说他受了徐泽密令,帮太子解决掉一众乡民。
徐泽虽咬死不承认,但朝中上下议论纷纷,民心早已大乱。
这时,长公主姜秋敏站出,指摘姜阙贼喊捉贼,只因前些日子,姜秋文当众拂了他的面,他便借此诬陷栽赃姜秋文,欲除去他,减少对他太子之位的威胁。
姜阙百口莫辩,幸得御史台御史中丞莫佰仟站出,禀奏圣人,徐泽曾跟姜秋文一起出兵打仗,平乱流寇,生死之间,姜秋文还替他挡下一箭,算是有过命交情,按理说不改帮着姜阙害姜秋文才对。
圣人听后,责令姜熠想法子撬开徐泽的嘴,待徐泽的供词下来,再商榷该罚哪个。
“我从未见过圣人发那么大的怒,还是对二哥,”姜辉当时腿都吓软了,根本不敢吭声,他学着圣人对姜阙说话的模样,“太子,朕最后再给你一个机会,能不能继续坐稳东宫,就看你的了。”
刘盈听罢,眉头一挑,听起来只是语气凶狠些,但话里话外还是有偏袒之意。
而今姜秋文因为此事尚被关在牢中,但太子姜阙却仍是自由之身,圣人表面斥责,却并未惩戒。
徐泽咬死不认供只是明面,私底下,又有谁人知他什么情况。
圣人将他交给姜熠处置,又不限制姜阙参与此事,估摸存了心思,一则瞧瞧姜阙是否有君王的手段,能拉拢姜熠为他所用,二则窥探姜熠的心思,是否对未来的君王心悦诚服。
刘盈不得不佩服,能坐到那个位置上,心思果然缜密。
姜辉半点没瞧出,还当圣人对姜阙不满,恐或撤走他太子之位。
然而刘盈不但不认为圣人会如此做,反而,若姜阙真是这桩案子背后的主谋,圣人还会对他刮目相看。
一向心思都写在脸上的痴儿,忽然有一天有了城府,能堪大用,圣人高兴还来不及。
刘盈暗嗤,皇家自来冷血无情,姜秋文又非圣人所生,若他威胁到姜阙,刘盈猜,圣人做的会比姜阙更狠。
她转念一想,如今这件事落到姜熠头上,不知他会选择怎么做。
是帮姜阙,还是耿直办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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