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这里她无须承认任何事情，怕或不怕，只需要握紧他的手。
桌洞下边，旁人看不见的角落里，她鬼使神差堪堪握上那根骨节比她大上一圈的手指。触感平滑，指骨分明，可周浅不敢乱动。
岑霖低低地笑荡在耳边，“我怎么提醒你，这样吗？”说着他勾了勾被她圈住的手指。
如果是全神贯注在做某件事，这种小幅度的动作根本引起不了什么注意。虽然两人做过比这更为亲密的肢体接触，可这一次毕竟是在教室内。
“这样就够了。”她答。
下一刻周浅被画面里骤然弹出的鬼脸人偶吓了一跳，手不自觉缩紧。
被她圈在掌心内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是在表达安抚。
“我看还是这样吧。”岑霖翻转手腕，抽出手指的瞬间大掌将她蜷缩的手包裹在内，手心贴着她的手背，五指强势地撑开她的指缝钻入。
这并非传统的十指相扣，带着由上而下遮盖型的强势，不好挣脱也不容挣脱。
突如其来的举措比电影还要吓人，周浅用指尖碰了碰他，表示这样并不合适。
“放轻松，看电影。”说着他指尖施力捏了捏她的手。
一时间周浅还真不好沉下心来看，覆盖度太高，他手上的温度丝丝缕缕传递过来，逐渐入侵四肢百骸。
掌心感觉到收紧的力，周浅视线下意识地追寻，又在岑霖提醒闭眼时，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
“过去了。”说着他配合性的用指腹在她手掌侧边轻轻摩挲。
周浅逐渐适应了他的提醒方式，缩紧闭眼，摩挲睁眼。
半场电影看下来大体的剧情走向她也清晰，空闲的手撑上下巴，恐怖片还......挺有意思。
“浅浅。”徐瑜琦转身突然，周浅被吓的就要挣脱他的手。
挣了下，发现根本挣脱不了他的桎梏。周浅倾身向徐瑜琦靠近的同时将两人互相纠缠的手又往暗处引了引。
她压着声音，“怎么了？”
徐瑜琦同样靠向她，声音比她更轻，可激动的语调怎么也藏不住，“你看林宇翔和张怡在桌子下偷偷牵手了！”
周浅瞳孔一缩，明明说的是别人，总有种暗指自己的感觉。
周浅在暗中给了岑霖一脚，他非但没松手，还碰了碰她的手指示意她放轻松。
好在室内昏暗，他们坐在最后一排，“你怎么看到的”周浅回到原话题。
“刚刚有一瞬间光不是特别亮吗？我就看到了，我去我老早就说他们两个有情况了，一静一动，反差cp啊。”
徐瑜琦磕的不知天地为何物，压根没发现她哪点不对劲。
“先看电影......”话还没说完，手掌再一次感受到握紧的力，周浅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随之而来的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当她睁开眼时，只有徐瑜琦在茫然四顾。两人对视上，她迫切询问，“怎么了怎么了我刚刚没看到。”
周浅摇摇头，“我也没看到。”
因为感觉错过了精彩片段，徐瑜琦落下一句“待会看完再说”果断转身。周浅轻呼一口气，暗地里给岑霖笔了个中指。
他轻笑着对她愤懑的小动作照单全收。
电影时长比晚自习要多出一小段，晚自习下课铃响起时岑霖再一次握紧她的手。
这一次闭上眼睛等来的并不是尖叫，而是伴随着下课铃一同响起的欢笑声，周浅疑惑睁眼发现结尾是滑稽彩蛋。她冷静下来细细回顾发觉岑霖提醒的这么多次，基本有一半的次数班级里寂静无声。
周浅扭头，无波无澜的眼神望向他，“你真的看过这部电影吗？”
他笑里带着浅淡的歉意，“没有，恐怖画面都是预测的，你手太冷了想给你暖暖。”
藏都不带藏的。
周浅笑着接招，“那我真是谢谢你了”说着毫不留情的将手抽离，这一次他解除桎梏，脱离极其容易。
周浅搓搓手两只手的温差较大，能感觉到热量往另一只上传递。
可传递的不止是热量，气息以及当时的触感又逐渐裹挟而来。
她撤开手，想转转耳钉，指尖又碰上耳垂，周浅有点绝望的发现她无处安放她的左手。
“闭眼。”
电影进行到了片尾曲，可她依旧条件反射，下一刻因眼皮阻隔的黑暗消失了，节能灯的亮光穿透薄薄的皮肤，周浅缓缓睁开眼，眉梢轻佻，“因为要开灯提醒我吗？”
“嗯，眼睛习惯黑暗了突然亮起会不适应。”
其实周浅想说，她习惯了她都是开灯睡觉的，想想又作罢，太丢人了。
身边的人陆陆续续起身收拾东西结伴离开教室，有些还在回味电影情节，有些在说明天的课间安排。后门走的人多，杂碎声音也多，周浅常常能听到，但与她无关，不过这一次她有一句话听进去了。
“感觉今年过的好快，都11月了。”
11月，快到岑霖生日了。
-
这个月除了学习，周浅发呆时都只想着一件事情，怎么给她高中唯一的同桌小弟过生日。
他来县城没什么朋友，她这个当大哥的得给他张罗张罗，只是要叫来一大帮人给他过个热热闹闹的生日可能性不大，因为身为大哥的她社交能力也不好。
周浅在脑海里彩排然后推翻，处方笺除了密密麻麻的公式就是随手画上去的场景图。
从小到大她收到的惊喜算不上多，因此对于创造惊喜的点子少之又少。
想不出来，她打直球，手肘碰碰他，漫不经心地发问：“小弟，你以前生日咋过的？”
“不过。”
他语调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想起之前岑霖感冒，李稀发给他母亲打电话时那头匆忙且冷漠的反应，周浅没有追问。
她也不怎么过，基本就是外婆给买的蛋糕，或者老王送套衣服，还有来自徐瑜琦的小礼物。
他不过的话，那不就证明她想怎么给他过，就怎么给他过了吗？
这好办。
日历的齿轮滚动到岑霖生日的前一天，周浅提前和金奶奶打好招呼，22号全天闭店。
当晚店铺关门后，周浅留在小卖铺没走，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彩色气球和打气机，瘪小的气球被氢气充满末端打好结系上绳子悬浮在半空，周浅随手晃动两下，它便跟着晃动。
白炽灯光能将它穿透，好在她给的祝福也没打算让他寻找太久。
一袋子的气球将空白的天花板填满，周浅满意地拍拍手上细小的灰尘，马不停蹄地准备下一份，她在墙壁上拉了大大的横幅。
横幅较长，她说不出什么文绉绉的话，又觉得两边空白留太多不好看，于是扩写了岑霖的名字。
由原本的【岑霖，生日快乐】变成【今夜山林有雨，生日快乐】
挺水的，但周浅还是佩服自己的好脑子。
一通忙活，她竟也不觉得累，似乎是有什么情绪在驱使着她去完成这场她自己都不曾得到过的惊喜。
她对比了一下网络上的效果图，大差不差，当然贴吧搜索栏赫然的几个搜索词【小孩会喜欢的生日惊喜】。
再往上时间已经跨过零点线，周浅在□□上给他发了个生日快乐。
那边回复很快，这个点他竟然没睡。
山林【弄完没？】
周浅【？】
山林【我送你回家】
周浅【！】
她还很期待明天岑霖看到这些东西的反应的说！
开门转身上锁的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周浅走到第一个路口就看到倚在拐角，小臂间挂着条红色围巾的少年。
她快步上前就要询问，少年比她先开口，“奶奶说漏嘴了，我没看你做了什么，怕你回去害怕才来的。”
别的不重要，虽然今晚的准备本就是为了他，但是这还没到点呢，还有蛋糕都没拿，知晓岑霖不知道她放心了不少。
任由着岑霖将围巾环绕在脖子上，他围绕的方式及角度很舒适不需要她再去调整。
他的围巾也带着一阵很干净的皂香，周浅轻轻嗅了嗅，“有路灯，我自己回去吧。”
“我送你。”
面对他的充耳不闻，周浅不满的在围巾下鼓嘴。
这种下意识的小举动连她自己都未曾发觉。
面前的人笑意盈盈，抬手将她鼓着的那口气戳破，“奓毛狐狸。”
奓毛狐狸？说谁呢！
不过狐狸形容她倒是挺贴切，她大大方方承接。
作势靠向他，围巾尾巴晃荡到他浅色毛衣上，红黑碰撞。
“心机黑猫请藏好你的尾巴。”
“知道了。”
感觉就是随口应一下，他依旧藏都不藏。
两人并排走着，秋风萧瑟，已经到了张口能冒白气的时节。
风一吹白气便散开了，周浅双手插兜，视线穿过虚无缥缈的白气落入最远处的黑暗里。
“京北是不是每年都会下雪。”
“嗯，积雪每年都厚。”
“晋县很少下雪。”周浅抬头，严寒的天气里，星辰依旧闪烁。
路灯下两人的身影一高一低，岑霖抬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围巾，“会喜欢雪吗？”
“还好，因为见得少所以感觉新奇。”
“大学有考虑去京北吗？”
晋县离京北很远，迟早要考虑的事情，周浅难得的茫然，“我还没想过。”
“没关系还有时间。”
外婆家里小卖铺并不远，聊着聊着也就走到了。过了花季，围栏里的茉莉进入休眠期，原本生意盎然的小花圃在孤寂的夜间清冷得过分。
“生日快乐。”她笑容很浅，眼尾弯弯，“学校见。”
关门，上楼，亮灯，周浅扯下围巾挂在椅背上，像是感知到什么，她走到窗边。
那个清瘦的身影果然矗立在那里，什么都没做，只是望着她房间。
窗户一推开，两人的视线隔空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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