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日历被被时间悄然撕下一页又一页,只一页并不影响厚度,至少肉眼看不出来。
时间走的多了,日历本也跟着变得单薄。
周浅外放着英语听力题吃着早餐,见外婆一副要出门的样子问:“又去庙里啊。”
“你都快高考了,人家孩子都一家子人一起去庙里祈福,人头占优势,那我不得多去几趟啊。”
用趟数代替人头是吧,周浅笑了笑,“外婆对我有点信心。”
“外婆当然有信心,我们家浅浅可是要去京北大学的孩子。”
周浅嘴角弯起的弧度僵住,所有人包括她的变数都已经给她选择好了结局。
她知道读书是她现阶段最重要的事情,攀上目标了然后呢?给自己树立一个更远大宏伟的新目标吗?
她没这么伟大,她只是想不成为外婆的负担让她过上好日子。
绝大多数人都是达成目的后被兴奋和愉悦占据大脑,等那股劲过去之后感到迷茫。
周浅不同,从未有人告诉过她要如何走,她一直都被困在迷雾里。
她放下碗筷,叮嘱外婆路上小心。
班级里学习的氛围同样到了白热化阶段,黑白边上也被贴上了高考倒计时的牌子。
水深火热的良性竞争在班级里波涛汹涌。
班级里笔触纸面的唰唰声,解题思路的探讨声以及背诵课文的低压声不绝于耳。
窗帘悄然间被拉出一道缝隙,周浅呼吸着外边的新鲜空气,她游离在这片学海之外,像是在浅水区冒出海面吐泡泡的金鱼,即使天空漆黑乌云压顶下一刻就要在海面响起狂风暴雨,她也没有回归大部队的想法。
甚至想出逃,逃出这片压抑的氛围,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乱跑。
手中岑霖带过来给她消遣的照片翻看了一轮又一轮,最后停留在上方的是京北大学的校门,被压在下边的是京北的一年四季。
“你也觉得,我应该去这里是吗?”
警示牌上的高考倒计时只剩下最后二十天。
“不是应该,只是那里最适合你,你的成绩当然有很多学校供你选择,不过京北大学希望它是你心中的top1。”
“阻止你去那里的,只有你给自己禁锢的枷锁,其实从来没有人真正阻碍过你不是吗?”
是的,是这样没错,可是......
周浅反手将照片倒扣在桌面,原本最上方的照片被压在最下边,她抬手遮住眼帘,“我再想想吧。”
日历又被悄然撕下十页,晚上周浅躺在床上冥想,只听见外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个点外婆通常已经睡着了,难道是小偷?!
她没有开灯,和岑霖恋爱后他给她买了小夜灯,知道她怕黑每天晚上两人会连麦睡觉。
周浅握着手机拉开一道门缝,只见外婆带着老花镜站在她放着许多宝贝的木箱前,手里是一本旧旧的存折,边上叠着带有折痕做不到完全贴合但又被老人家整理的很整齐的现金。
农村的晚上寂寥沉默,外婆的轻声念叨一字一句敲入她心底。
周浅握着手机的手不断缩紧,直至将手机强摁关机她都没有察觉。
装着热水的暖手袋被老人放在一旁,她心无旁骛的计算着,她上大学的开销。
周浅的卧室开门后就是楼梯,风从楼下倒灌上来顺着裤脚往睡衣里吹。
周浅不知道自己在出风口站了多久,又是怎么轻轻合上门回到卧室的。
只是将身体重新送回被窝里时才发觉自己的脚踝冰的不行,她楞神着重启手机。
和岑霖的通话因为关机自动断掉,周浅没有重新打回去,而是给他编辑了一段文字。
【第一志愿,我会填京北大学的。】
日历又被时间撕下十页,周浅这条离开鱼群在浅水区冒泡的金鱼总算回归大部队。
她一头扎进题海里,比以往的冲刺都要来的果断猛烈。
当然庆幸的是这一旅程中并非她一条鱼,与她花色互补的另一条,游刃有余地跟上她的步伐。
她不需要停留等候,两人是并驾齐驱的存在,在这一片汪洋大海里携手共舞。
乌云压城之际,海里来了位不速之客。
这是李稀发第一次见到岑霖的母亲金乔,和想象中一样干练精明,说话做事绝不拖泥带水。
金乔先是感谢了他这一年对岑霖的教导和栽培,在确认岑霖的成绩和她心中的目标院校能匹配上后,她满意的勾了勾唇。
难得回到阔别已久的县城,金乔打算去吃一碗小时候贪恋的手打面。
“阿姨你好。”
金乔扫了眼对面学生服扎着小辫,抹了层劣质口红的少女,很显然她同她一样也是位不速之客。
不过金乔还是请陈芷吃了顿面。
她回来的事情还没告知岑霖和她奶奶,本想着吃完面直接回家的,现在要改变计划了,她当即订好返程的航班给李稀发和岑霖发去了通知。
高考的日历被撕完,倒数的日子终于归零,海面骤降的暴雨也下到了晋县。
不少人考完第一二门出来就开始大哭,有在哭时间不充足的,有在哭压错题的。
周浅看着周遭在手足无措安慰孩子的父母,内心并没有涌起波澜,对于她而言这就像是一场稀松平常的考试。
但面前的景象还是让她悟出了一个新道理,时间撕的或许不是日历,而是他们。
考过去就是过去了,得趁着时间来撕她之前赶紧复习下一门。
高考这三天,她和岑霖除了出考场恰巧碰上就没有私下约见过。
她手机静音,只能听见墙壁上秒针一格一格走动的声音。
不少同学来问她上一门考试选择题的选项,她一概不回。不论选了什么成绩已然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在这个时间节点回顾过去,对于她而言无异于逆着时间的洪流慢性自杀。
距离最后一门考试还有一个半小时,周浅调整好复习闹钟,刚拿起笔玻璃落地破碎的声音先一步传来。
是她桌边一本叠一本摞起的书塔轰然倒塌波及到了岑霖送的那颗水晶球。
这个书塔从来没有塌过,这是第一回。
玻璃碎片横飞,水淌在地面流向各处,书本在地上杂乱无章。
这种环境其实并不影响她学习,安静的依旧。
可是周浅还是关掉了闹钟,将书本扔回桌上后,小心翼翼的拾起玻璃残骸。
球体内原本亲密贴贴的狐狸和黑猫,这回也因为冲击力散开。
她拿起来比了比,拼不回去,本身这个东西做的就是一体。
转动底座的旋钮到是还可以发出音乐,却也只能发出音乐了。
周浅找来盒子将东西收拾好,已经过了复习时间。
虽然她没有逆流而上去回顾以往,却将考试阶段的黄金复习时间花在了别的地方。
比慢性自杀还恶劣。
但周浅没有后悔,她想这样。
考完试她自己一个人回到家,路途中已经听了不少同期考生的暑假安排,有许多父母答应带孩子出去玩的。
周浅盘算着自己卡内的余额,足够她带外婆去玩一圈了,岑霖要来的话也能一起跟上。
想到这儿她加快步伐往家跑。
外婆已经烧好饭在家等她了,这几天紧绷的神经于一顿愉快的晚餐中化解。
路途要制定计划,周浅吃完自行收拾好碗筷就将自己锁回房间。
人生第一次出远门,需要一个靠谱有经验的向导给意见。
岑霖是个不错的选择。
在联系他之前,周浅想先预估一下自己的分数。
先前在学校的各种大小考两人就是你来我往互相压对方一头的存在,不是你压我,就是我压你。
第一不是她就是他的。
在高考的节骨眼上,她的胜负欲依旧没有下去。
周浅花了一小时估算好自己的分数,去京北大学没有压力。
她给岑霖发去两条信息【不出意外,我们大学又是校友了】
【你估分了吗?多少?】
周浅洗完澡出来岑霖还是没有回复,等他回复还不如自己去找他来得快,刚好补充一下余量即将告罄的糖果盒。
以及...周浅看向鱼缸中的山林,自从寒假岑霖从京北回来后她就将粥粥送回去了,粗略算算两只小家伙也挺久没有见面了。
一路晃到金奶奶小店,推开门周浅还没开口,就被金奶奶踩着凳子从货架上去东西的场景吓地内心一紧。
“奶奶你快下来,危险。”她连忙跑过去,替老人扶稳凳子的同时,抬手抵住货架上被她挪出来一半的货物。
帮老人家将货物搬下来稳妥地放到地上后,周浅擦了擦额角的虚汗讲明来意。
金奶奶把备好的糖给她,又搬出一个大箱子。
在周浅疑惑的眼神中,那个箱子被打开,里边放置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岑霖的物品。
打印的照片、绣着狐狸的校服外套,还有相机。
“金奶奶这是......?”
“今天考完试小霖就回京北了,他走的急,这些东西还没带回去。”
“浅浅你大学是不是要去京北上啊,帮我带给他,我过年才去一趟现在离过年还好远呢,麻烦你了啊。”
也对,岑霖他爸爸妈妈应该很在意他的成绩,估计还得给他建议学习的专业。
这个点他还在飞机上,怪不得不回信息。
周浅将糖果一并放进箱子里,“奶奶,粥粥他带走了吗?”
“带走了,鱼他带走了的。”
周浅感到奇怪不便携带的活物没忘记,相机到是扔这里了,他也是难得的粗心大意。
回到家把他的东西稳妥放好,周浅望着空档的房间一时有些迷茫。
考完试后她好像并不知道要干什么了,她并没有给自己定下一阶段的目标。
本想着想和岑霖商量一下带外婆去哪里,可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她感受到一瞬间的茫然,这种茫然将她拉入一个空洞,趁着还没被空洞完全吞没之际,周浅拉开凳子,开始自己制定旅行计划。
这有什么,岑霖没出现之前她也一直都是一个人。
这一熬就到了深夜,根据网上的攻略,她按照时间和路程列出了一系列行程。
周浅没有长篇大论,只给岑霖拍去了一张照片。
【怎么样我的旅行计划。】
直至隔天下午岑霖还没有回复她的信息,周浅才察觉不对劲。
她给他打去电话都是忙音。
【你玩电脑游戏被你妈发现了吗?】
她猜测。
岑霖依旧没有回复,周浅却没有生气更多的是担心,她甚至想飞到京北去看看情况。
每天投喂山林的视频打卡照常不断,在没有他的日子里因为一件突发事情周浅被迫从空洞钻出,忙得不行。
外婆趁她出门买菜时修剪柿子树上的枝条从梯子上摔下来伤到腿了。
连着好几天两点一线的转悠,洗衣做饭照顾花草,在医院拿着一张张缴费单狂奔。
这些付出周浅都能忍受,可是外婆的腿却迟迟没有好转的迹象。
听到之后只能坐轮椅或者拄拐杖的结论,周浅无法接受,她拖着步伐走出医院想平复一下冲击。
花园里有人在哭有人在抽烟,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舒缓压力,可她不能哭外婆会担心,破天荒的她竟然想来一口烟,让尼古丁侵占大脑。
可她没有,她拿出手机划开通讯录,翻出来那个一直没有回复她讯息的号码。她并不想和岑霖诉苦,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
“嘟嘟——”片刻的等待后,机械女声像是一双枯竭又戾狠的手,掐着她的后颈将她压入无法呼吸的水面。
岑霖...将她的号码拉黑了。
挂断重拨,周而复始,机械的女声一次又一次侵占她的大脑。
直到麻木。
不单单是后颈,每一寸骨骼都在被压缩,周浅弓缩成一团。
胸口的衣服已经被她捏皱,指骨泛白,她张开嘴巴努力呼吸可还是缺氧的厉害。
有什么液体滑到嘴角,周浅颤抖地抬手,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骗子。
说什么剪树枝的时候可以找他,说什么不要离开,说什么他不会离开。
到最后他到是头也不回走的潇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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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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