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养的是一只虎皮鹦鹉,你叫它芒果,小名叫忙忙。”他所说的,和廖繁说的对得上。
我点头,扬了扬手中的相册,说:“我明天就来看你,把地址发给我。”
“我今天出院。”
“恭喜你。”
可我定的就是明天。
我未免太过嚣张,我的底气源自哪里?等我独自坐在走廊公共座椅上时,我看到了我勇气的来源。廖繁说他是我将近十年的好友。可我和周冶的渊源,从幼时便开始,我牵住他的手时,看起来还不到上小学的时候。
为什么是我牵他?因为是我把他的手抓起来,放在了我的胸前。
“林泽,你是真的对我说过,我是你最重要的人这句话的。”他的声音回荡在我耳边。
我认得出五岁的自己和五岁的他。
我盖上了相册,是因为五官的相似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对,我在卧室里看到过自己从小到大的照片,我记得,所以不算数。
这不是记忆的复苏,这也是失忆后的浇筑。
我要脱离他的干扰,独立做出自己的判断。我又翻开相册,从学前一路看到毕业后,看到相册里的合照越来越少。十五六岁时还紧贴的双臂,到了二十多岁,留出了一人宽的距离。他不怕我知道,我已经和他渐行渐远了,他要我记起,当初是我把他的手放在胸前,在一个人记忆最开始的时候。
听说人基本上没有三四岁之前的记忆。
我可以说这是合成,是伪造。但是这一局,是他赢了。
他早就该赢了,如果在我失忆后的第一时间,他就对我关怀备至的话,我只会像个傻瓜一样相信他。是他把端倪摆在我的眼前,是他有意让我发现,他并不是真的像他表现得那么爱我。
不是我多疑。
他打开了煤气灯,我已经处于煤气灯效应下,他多关几次灯,我就该更加怀疑自己了。我该是自己最后的同盟,只有恋爱脑才会在成年后成天把爱不爱挂在嘴边,好像这是个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样。
从今天起,这个字从我的字典中删除。
周冶并没有发地址给我,但我知道他已经出院,所以次日我前往的,是他所说的“家”,门没有锁,我打开门的时候,周冶正在为我的妈妈盛汤。
“妈妈。”我唤了一句。
妈妈嘴中源源不断的丧心病狂、迟早下地狱之类的诅咒戛然而止,她踉跄着冲过来抱住了我。
她怕我被周冶控制了,所以没有任何锁链,就把自己铐在了这里,想问出我的下落——她打过电话给我,我得知她平安无事,也没有说出自己的地址。
她担心我,也恨我,使劲地拍打着我,我鼻子酸涩将她抱紧。“妈妈,我很想你,所以我一定会回来的。”
周冶知道,我的妈妈也知道。
只是一个拥抱而已,我感觉她的气就消了下去,紧紧和我依偎。
“我早就知道,他不是个正常人,你不能和他在一起。”妈妈好像后知后觉地有些害怕,哆哆嗦嗦地对我说。
“阿姨,我不明白,你也看得出我很爱他。”周冶的脸上不知何时又添了几道伤口,他平静地叙述,“您也说过,他对我很上心,上心到你真的以为他跟我谈过。”
妈妈回过头跟他说:“爱不值钱,爱很贱的,贱到没有一张纸重,结婚证都能撕掉,嘴巴里的爱算什么东西?你现在口口声声,以后转头结婚,他怎么办?他没有家庭,没有孩子,老了之后凭你年轻时候的爱过活?你们这种人的话,根本半个字都不能信的。”
“我不会结婚,也不会有小孩儿。”
“笑话,天大的笑话。”
“我去结扎。”周冶越过她,看向我,“我不要小孩。”
“你……”
“周冶!”
在我的喝止声中,妈妈的声音显然有些困惑和犹疑。
“周冶,够了。”我让他不要再表演。
周冶扬起笑容,说:“你不相信我能为你做到这个地步吗?”
“不必做到这个地步,我不需要。”我只想拉着妈妈尽快离开这里。
“你说来看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周冶把汤端起,倒进厨房的水槽,“说完了就走吧。”
他怎么就这么会装可怜,我怎么就真的觉得他可怜?
我把妈妈带走,安置和安抚好后,又回到这里。这次,门依然没锁,我把它拉向门框,关紧。
客厅里,他正坐着拆脑袋上的纱布,我一只腿折起,跪坐在沙发上,抢过他手里的纱布,绕在自己的掌上。一圈又一圈地,从他的伤口缠绕到我的手中。脑后的创口缝了很多针,看起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上完药,莫名其妙地,好像遵循身体本能一样在他伤口呼了呼气。
他抱着自己的双腿,说:“哥哥,谢谢你。”
哥哥?
“谢谢林泽哥,”他回过头望了我一眼,说,“我跟你保证过,长大了就不叫哥哥了,叫哥。”
“一样的。”
“怎么会一样呢?林泽。”
我的另一只腿也蜷在了沙发上,在他的颈后,柔声说:“如果你每天都像今天这样演得天衣无缝,我可以当回你的哥哥,像以前一样,把你当做最重要的人。”
他似乎又想回过来看我,我的手从他手臂下穿过,环绕、收紧,让他的背贴近我的胸膛。
“那你带把刀来干什么?我都看到了,你还妄想这样抱着不让我看见?”周冶将手覆在了我的手指上,从指尖摸到指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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