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是比我想得还要聪明一些。”我叹气道。
“因为你从来都不会认输，”他嘟囔道，“你从来都不爱我。”
我问：“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这么大的人不要把爱挂在嘴边？”
“你说的，我都要听吗？你还让我去死。”周冶平静地开口说道。
我有些吃惊，手上用了点力，他向后仰，靠在我的身上，不顾脑后的缝合伤，把头仰到极限，只为了瞧瞧我，他说：“林泽，现在是杀我的最好时机，有本事的话就动手。”
“是什么让你疯了？”
“是你眼睁睁看着我疯了的，我还没疯的时候，连你一根手指都不敢碰。你不该对我乱承诺，说什么是最重要的，那廖繁算什么呢？你甚至都不让我跟他见面。我是什么阴沟里的老鼠吗？那么见不得人。”
他的眼睛好亮，睫毛的弧度在他用力睁大的时候险些与皮肤相贴，只留出一点危险的沟壑。我按上他的眼睛，用手指间接亲吻他匆忙间闭上的眼睑。
我是故意的，我还想用指端去亲他的嘴唇，我俯下头，他躲开了。他又开始演不好了。
谁会试图去接受一个疯子的爱，我会。
可他不好好演。
难道喜欢不是得寸进尺吗？他连去国外结婚和为我结扎这种事都说出口了，可是他不会跟我接吻。
“卑鄙无耻。”我偎着他的脸吐露心声。
他笑出了声，称赞这是精准的评价。他还问，下个游戏的题目是什么？
我看得出来，他在戏弄我，好像要我日日煎熬揣度才是他想得到的。我问他：“你见过廖繁几次？”
“无数次，满意了吗？我跟踪你，跟踪你们，我撕烂过你写满他名字的书页，拿走过你想送又没有送出去的礼物，还要求过你写保证书，保证不和他在一起，满意吗？”
“我写了吗？”
“你没有写。”
“现在，想办法在不伤害任何人的情况下——包括身心的所有伤害，让我写下这个保证书，这就是我的命题，周冶，想想你能怎么作答。”
“林泽，你就那么相信我不会杀你？”他夺过了我的凶器，把匕首抵在我的脖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血滴上他的额头。
“动物的捕食本性包括两种，一种是在与猎物的追逐中次次出击都抱着猎杀的信念，一种是喜欢慢慢地把对方玩儿死，再吃掉。”我颤声问，“你杀我？我又不好吃。”
“你没有吃过自己，怎么知道好不好吃？”他按上自己额头上滴落的血，盯着看。
他怎么不自己尝？
周冶把刀又塞回我的手中，站起来，问我：“告诉我，你持刀的本意是什么？无论身为猎物还是猎人，都应该握紧自己手里的刀，拿不稳它，就不该带它来。”
“我带它来，放在你伸手可及的地方，我给你杀我的机会……”我看向那把短而窄的匕首，说道，“我打算讥嘲你、质疑你，羞辱你，我想看看你是个多心狠手辣的杀人犯，顺便试试你杀人的速度。”
他好像忘记了刚才的说辞，直截了当地说：“我不会杀你。”
“窝藏我的记忆，等于谋杀我。”我用手去擦脖子上的血，“把我塑造成你喜欢的样子，等于抹杀我。斩断我所有的社会关系，等于猎杀我。逼我看你并不上乘的深情表演，是想恶心死我？”
“你认为我的爱有表演成分？”
“我必须为此鼓掌吗？”
周冶笑了笑，他将双手合在一起，拍了两下，而后弯腰，捡起茶几上的绷带和药水递给我。
“想离开这个剧场吗？还是说，你也想知道这个表演后来的走向？你想看，我就接受你这次的命题：在不伤害任何人的情况下——包括身心的所有伤害，让你写下不和他在一起的保证书。”周冶问我。
我吃了一惊，为我自己此刻不该存在的犹豫。
“让你写保证书这种把戏，你从初中之后就不怎么跟我玩儿了，你说这是小孩子的游戏。你是不把这个当真还是不敢写呢？毕竟你是个很讲承诺的人，不跟我说自己做不到的事情。长大后，你很多事情都做不到了，”他蹲下，把脸枕在我的膝盖上方，脸上湿漉漉的，“可是你明明无所不能。”
我问：“我无所不能，却跟你说不能，你恨我？”
他把脸完全偏下去，额头动了动，却出声：“我不恨你。”
“那你为什么骗我？”
“就交往过这个事骗了你，其它的我没有。”
我托起他的脑袋：“我不觉得你和廖繁会是同时出现在我身边的人。”
“我可以跟他对峙。”
“对峙所有细节吗？”
“对。”
我用纱布按住自己很浅的几乎都不再渗血的伤口，叹了口气：“有些你故意为之的事情，你也敢承认吗？比如你让我跟廖繁见面，不亲自看守，放任我不锁门。比如一个装修精良的房子里竟然会放着一根钢筋。”
“嗯。”
“你不是演员，你是一个导演。”
“确实有这方面的兴趣爱好。”
“谁允许你用你的兴趣爱好伤害人的，我吗？”
周冶不再作声，他默默坐回我的身边，把我手中的纱布掀开看了看。
“无论现在在你眼中我有多目无法纪、十恶不赦。你不允许的事情，我以前从没干过。”
我全身无力，他此刻像一只可怜兮兮的狗偎着我，但是狗可比他善良多了。
我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人，否则怎么处理不好自己的感情问题？那些模棱两可的话真的是我对他说的吗？我阻止他、却也放任他喜欢我，然后我再义无反顾地单相思廖繁？
一个有人性的人，不会让自己陷入如此难堪的境地，但是人的本性，确实是既要又要。
“好，我会找个时间让你们见面。”
或许我是个人渣，但我不会懦弱地不敢去直面自己的黑暗。
周冶说：“接下刚才那个命题，我只有一个条件，提前告诉我奖励是什么？”
“你想跟我住在一起吗？”
“……”
他没有回答，他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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