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专心致志地给廖繁削了一个苹果,按惯例分成四份,四瓣儿全部是他的。
周冶抬起的手又落下,他自嘲地笑了笑,依然坐在廖繁旁边。他从厨房出来后,收敛了自己原本咄咄逼人的气焰,跟廖繁温声细语的。他说:“不好意思,在你受伤住院期间,我和你父母聊好了赔偿,但我没有搞清楚,他们其实只是你的叔叔婶婶,作为你的监护人,待你也不太好。我找你的原公司要到了你的账号,已经把钱打给你了,含医药费和营养费,以及支持你后续康复的钱。”
“这么大费周章做什么?想听我故作清高地说‘谁要你的臭钱’?我当然会要,这是你应该赔偿给我的。”廖繁没有打算对他好言好语。
“嗯。”周冶点头道。
“我为了谁不告你,你自己也心知肚明,现在是什么年代了?你还敢干这种事,真不怕给自己留案底。”
“我为了谁不杀你,你应该也心知肚明。”周冶盯向我手里的水果刀,我直接往垃圾桶里扔掉。
廖繁说:“不是,我真的想不明白,你和他又不认识,你做这一连串匪夷所思的事情是为了什么?”
我也想知道,问得好。
周冶沉默了一下,说道:“是我先来的。”
廖繁说:“平常在哪个精神卫生中心看病,按时服药了么?”
“我的心理医生是华医大的,有需要的话介绍给你。”周冶有来有回。
“没什么事你就先走吧,华医大的患者。”我的手抬起,指了指门。
“阿姨,如果方便的话能请你过来一下吗?”周冶望向在阳台晾衣服的妈妈,恳切地说,“您可以证实我跟林泽是四岁认识的,是吗?”
“接近五岁。”妈妈擦了擦手上的水,有些虽然不是很乐意看到对方,但是又微妙地转变了些许态度地说道,“那个时候我在给一个旅游区修路,林泽太小了,放暑假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待在屋里,就把他带到休息室里玩儿,也可以躲个阴凉。没过几天,他就说他有弟弟了,工友里也没其他人带孩子来,都怕被老板说,我以为是小孩子胡说,后来他就牵着你走过来,给我看。”
妈妈脸上难得浮现了一点温情:“你才比他小一两个月呢,就天天哥哥哥哥地叫,被他拖着在大太阳底下跑,给我送水。有时候是凉白开有时候是瓶装冰水,不像是休息室里的,后来问了才知道你是那位建旅游度假区老板的儿子。我就让林泽不要乱叫人,也不要老是缠着你了,可是他不听。无论去哪里读书都会找时间去见你,也不知道是怎么知道你后来都住在哪里的,我那时候连电话手表都没给他买。**岁的时候还一个人坐公交给你送冰汽水,我怕他丢了急得直打他,他也不认错,说哥哥就是要跟弟弟分享啊。”
讲到这里她停了下来,略过了一大段青春期的事情,说道:“后来交了廖繁这个朋友,交往就少些了。”
周冶沉声:“也没有到断绝关系的程度吧?”
“是没有,我让他断他还不肯断。”妈妈瞧了瞧我,似乎是感觉到了我面色很难看,说道,“如今你都做到这份儿上了,也不是不准你们再来往。”
她理解反了。
我……我瞠目结舌,从她的叙述里走不出来。这听起来是我主动的,是我执意要维护这段关系,我追随周冶,要当他的哥哥,当到十几岁的时候,青春期到来,他反过来追逐我的时候,我已经看向了别人。
是这样吗?也可能不是,毕竟中间她全部都省略了,是我的想象力在填充这段空白。
廖繁说:“阿姨,不可能的,林泽跟我介绍过他小时候所有的好朋友,甚至里面还包括他在马路边一起玩了一个下午的林蛙。”
“他性格很要强的,他后来也知道什么是天差地别了……”妈妈强忍着没有继续说下去,连忙走开了。
廖繁急得踉跄着站起来:“不是的,他说过自己很小的时候跟着你一起去修路,他还提起过那座山上全是野蔷薇和刺莓呢,可惜全被铲掉了,天也晒得不行,但是因为陪着你,所以那段时间也很幸福。他提都没提过这个疯子。”
“是,他从不提我,该难过和气愤的是我才对吧?你急什么呢?廖繁。”周冶站起来,两人四目相对。
廖繁嗤笑:“你有本事直接列举一件他高三时候你们见面的事情,精确到时间、地点,你编一个合理的事件出来,你敢不敢赌一次,赌我没有那天的记录?”
周冶承认道:“是,高三的时候你们两个天天在一起!”
“安静,”我说,“你们太吵了。”
吵得我的灵魂不得安生。
在吵什么呢?好像在为了我争风吃醋,是,我认了一个弟弟,然后我有了一个挚友。实际上我跟谁都没有恋爱关系,不是吗?我就算没失忆也不欠什么感情债。
“廖繁,我打辆车送你回去,我要再跟他对对这笔回忆账,放心,不会有事的。”廖繁在的话,妈妈不好把有些事说出口。
我把周冶推进卧室,严肃地跟他说:“周冶,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等会儿跟我妈聊的时候,把每个时间节点如实告诉我的机会。”
“这个机会是什么机会?”
“取得我信任的机会。”
周冶无奈地说:“这些事何必让阿姨讲,我看得出她不想提。”
“那就这样,我们也不必再深聊了,我刚才想清楚了,也许我冷落过你,我是有了喜欢的人之后,不再……”
我话还没说完,他捂住了我的嘴,将我压向墙壁,伸出另一只手,关掉了卧室门。
“我不喜欢听这段,哥哥。”
我拍亮卧室的吸顶灯,移开他的手,费力地讲到:“听我说完……这是以前发生的事情,现在,我不喜欢廖繁,我完全当他是朋友。现在,我也可以试着和你相处,看我们还有没有做回兄弟的机会。此刻,是原点,我愿意原谅你,如果你也愿意原谅我,那么目前就不必太过执着理清原来的旧账,什么样的境遇都可以让朋友分道扬镳,阶段性朋友比比皆是,可是如果你想当我一辈子的朋友……”
“朋友、阶段性朋友,这就是你想到的万全之策吗?你这样说,三个人在一起都不算挤,还可以加进十个人,你跟哪个朋友都承诺过你对我的承诺吗?”周冶扶住我的后脑,把我送向他自己,他急切地吻上来,撬开我紧紧咬住的牙齿,湿漉漉的脸颊就在我的脸侧和下颌上留下一道道痕迹,牙齿相碰的痛感伴随着血腥气弥漫消散开,舌头和上颚的触感鲜明起来。我想过将嘴闭上,先闭上的却是眼睛。
我突然有一刻特别恨他,恨他的目的不是单纯想待在我身边,而是侵略和占有。他不要和别人在同一个起点,他先来,他要不断重申,是他先来的。
他突然停了下来,伏在我肩上笑道:“很多时候,我想吻你的时候你都不会拒绝,我吻过你的脸颊、你的耳后、眼睛、鼻梁,你如今还说我们可以试着做回朋友,他也这样对你了吗?你也没有拒绝吗?我先亲你还是他先亲你?”
他又握住我的下颌,把我的脸往上抬,亲得更深入,时间更久,他教我换气,自己却好像每次没换完气就重新吻上来。气息乱得不行,他又抬起我的手啄吻,眼泪顺着我的指缝往下滚落。“他独占了你好几年,你还对我说过喜欢他,可是他都不敢回应,他就是装的,他今天跟我对峙的时候就不小心露馅了。你不能喜欢这么懦弱的人,你说过,奖赏是留给勇气的,无论会不会成功,都要有去做的勇气。所以我告诉过你,我喜欢你,我比他喜欢你……”
“他不可以亲你,他以前都没亲过,现在来跟我争什么。”周冶从手指吻到我的手臂,忽然有些生气,“不喜欢,你不会拒绝吗?你不会推开我,然后抬起椅子砸我吗?”
我被吻得上气不接下气,抵住墙借力都快站不住了,不得不把右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左手也接着搭上来,在他脖后交叉,我看向他的眼睛,我说不出口亲我这几个字,如果人真的有灵魂这个鬼东西,那他就赶紧听到我的心声,让我心脏的巨响不要在耳朵里轰隆了,电视没有信号的刺耳声音穿过我的脑袋,我好像想起了小时候,他偷偷跑来看我,努力地攀上窗框,把写着地址和号码的纸递给我,他说:“哥哥,别忘了给我打电话哦。”
我从来都没拒绝过与他的身体接触,不是很多时候,是几乎所有时候,我都接受他靠近我。我喜欢,我喜欢得不行。
我懊恼过不止一次,关于他假装喜欢我,却不跟我接吻这件事。
得偿所愿这几个字是他重新靠近的亲吻,他好像哭得更厉害了,他说:“你也不拒绝他吗?”
“我和他只是朋友。”
“你之前情窦初开的时候也拿过这样的说辞骗我,不许我去找他。哥哥,如果你对朋友的定义这么暧昧,那我为什么不是你唯一的朋友。”
“别哭了。”我用指腹去揩,把泪水往脸侧推,“我现在真的没有一丁点儿那个时候的记忆,真的是朋友。”
“我当时让你写保证书你就不写,现在你会写吗?”他的脸躺进了我的手掌中。
他此行的目的,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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