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执的声音在大厦顶层的猎猎风声中响起。
他撑着轮椅扶手,缓缓站起。他的身后就是玻璃护栏和万丈深渊。他单薄的身影在巨大的城市背景和呼啸的夜风里,脆弱得像一片随时会被撕碎的纸。
宋行舟看着云执那摇摇欲坠的身影,看着他那双映着万家灯火却空洞死寂的眼睛,一种灭顶般的恐惧瞬间淹没了所有的愤怒和算计。
那枚无力坠落的戒指,在恍惚间似乎变成了这个人一样。
“不!”
宋行舟发出一声近乎嘶吼的的惊叫,所有的从容和强势,都在刹那间土崩瓦解。
他失态地扑了过去,不顾一切地伸出双手,用力环住这个仿佛随时会随风消散的身影。
风掀起他的西装衣角,露出里面未擦干的红酒渍,比任何时候都显得狼狈。
然而云执站在护栏边纹丝未动。
“怎么了?”云执轻轻地问了句。
宋行舟这才后知后觉地松开钳制在他腰间的双手,低头看到对方毛衣上被自己掐出的深深褶痕。
“我可是残废……”云执笑得漫不经心,“难道你以为我能从这护栏翻下去?”
“宋总可高估我了。”他仰起脸,眼中带着讥诮的冷光,“还是说,宋总终于意识到,有些东西,不是你用铁链和戒指就能锁住的?”
宋行舟盯着他的双眼通红,喉结剧烈滚动,压抑着汹涌的怒火,以及更多错综复杂的东西。
只有那种强烈的占有欲是云执最熟悉的——像野兽盯紧猎物的眼神,混合着疯狂与执念。
又来了。
云执提前闭上眼,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片阴影。他太熟悉接下来的流程:暴怒、啃咬、带着血腥味的掠夺,仿佛只有通过这种近乎暴力的亲密,宋行舟才能确认他的存在。
可是这次,预想之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过了几秒,他疑惑地睁开眼,看到宋行舟依然保持着咫尺距离的唇瓣。
男人的呼吸灼热,却奇异地克制着。不断有夜风从他们嘴唇之间穿梭而过,将灼热的吐息都吹散在夜空中。
就在这一刻。
他睁大的瞳孔里清晰映出男人立体锐利的眉眼,那倒影猛地逼近,在他的眼中变成一片漆黑的阴云。与此同时,唇上一软。宋行舟竟然钻了个漏洞,在他最疏于防备的时候把吻落下。
但他的齿关没有被撬开。那个野兽一般的男人,竟然只是慢条斯理地在他唇上磨着,让这个吻变得像一个真正的吻,甚至显出些许缱绻的意味。
“唔嗯……”
云执反倒更不适应了,皱起眉闷哼了一声。
直男·云执已经彻底接受了自己被基佬霸王硬上弓的现实。反正多亏了这具羸弱的身体,宋行舟怕把他弄坏自愿做受,他倒也没有损失太多。
但强制爱就强制爱,现在搞得跟谈恋爱一样就不太合适了吧?
他伸出手去推,手腕立刻被男人有力的手指扣住。宋行舟的拇指摩挲着他腕间翡翠镯子下的皮肤,另一只手抚上他的后颈,将这个反常温柔的吻加深。
“宋总,”云执在换气的间隙偏开头,声音带着喘息,“够了。”
宋行舟的动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他直起身,整理着被风吹乱的西装袖口,方才的失态似乎从未发生。
“回去吧,”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天台风大。”
次日是个晴天。
仁和医院消化科办公室。
“苏医生?”护士敲门进来,“3床的病人——天啊!您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苏云谦猛地合上笔记本电脑屏幕,镜片后温润的眼眸此刻布满骇人的血丝。
“没事,只是……最近工作太多,没休息好。”他勉强挤出一个职业性的微笑,试图掩饰声音里的疲惫和紧绷,“3床怎么了?”
等护士离开并带上门,苏云谦紧绷的肩膀才垮塌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拉开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里面没有病历,只有一个不起眼的U盘。
他将U盘插入电脑,输入复杂的密码,屏幕上立刻弹出数张被精心截取、放大的照片。正是他上次为云执做检查时,利用诊室监控权限获取的画面。
画面清晰得令人窒息。云执手腕上深紫色的淤痕、脚踝处被银链磨出的红肿……
他闭上眼睛,手指深深插进头发里。那个清冷疏离、却又脆弱得让他心碎的身影,竟然被这样残酷地对待着……
就在这时,他的私人手机在抽屉深处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信息:【听说苏医生同样对云先生很关心?也许我们可以合作。】
苏云谦的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着那条信息。
“同样”关心?
这意味着什么?对方不仅知道他隐秘的心思,更暗示着……还有其他人也在关注云执?而且是以一种善恶难辨的需要“合作”的姿态?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直觉告诉他,这潭水比他想象的更深、更危险。
可云执那双平静无波却又仿佛深藏着痛苦的眼睛,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身单力薄,无权无势,于是连这关心也显得廉价。但如果和别人合作,他是不是可以……救出云执?
周家私人会所的地下室。
空气里弥漫着雪茄的烟雾和阴谋的味道。
巨大的投影仪将宋宅详尽的建筑平面图清晰地投射在幕布上。
祝燃双手撑在冰冷的金属桌沿,银发呈现出与金属相似的冷硬质感。他死死盯着图纸上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他亲手标注出来的监控盲区、门禁弱点、保镖巡逻路线……
靠着这张地图,周临渊可以不靠吹灰之力,取得那些能将宋行舟推入深渊的商业证据。
“二少,”祝燃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他转向阴影中惬意摇晃着酒杯的周临渊,“潜入行动,我要亲自带队。”
他强调的不是“去”,而是“带队”。
周临渊从阴影中微微探身,他脸上挂着洞悉一切的笑容,慢悠悠地问:“为了报复宋行舟,一雪前耻?还是……为了亲自救出那位‘笼中雀’?”
祝燃下颌线绷紧,没有回答,只是指尖在裤袋里一遍遍摩挲着那对冰冷坚硬的婚戒。
“对了,”周临渊像是忽然想起,“刚收到一个有趣的消息,来自一个……可靠的朋友。”
祝燃下意识皱起眉。
“你知道吗?”周临渊故意顿了顿,欣赏着祝燃防备而紧绷的侧脸,“你那位无所不能的‘义父’……他母亲的死亡证明,是伪造的。”
祝燃猛地抬起头,瞳孔剧烈收缩了几秒。
这消息,仿佛一道惊雷劈开了他混乱的思绪。
“更巧的是,”周临渊的声音压低,带着毒蛇般的恶意,一字一句清晰地敲打在死寂的空气里,“那份证明上的死亡日期,与你父亲祝成蹊先生跳楼身亡的日子,是同一天。同一个日期,两场死亡,一份伪造的证明……你说,这仅仅是巧合吗?”
他抛出的不是问题,而是点燃炸药桶的火星。
祝燃当然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怎么离世的。在他10岁的那个寻常的早晨,父亲揣着雄心出门,告诉他今天势必拿下这个合作。可最后运回家的,却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父亲的死是为了救一位自寻短见的保洁员,但他不但没能把对方救回来,反而还赔上了自己的性命。当年祝燃年纪尚幼,根本无暇去关心那位已经去世的“灾星”。毕竟死人也无法为他父亲偿命。
当时的他,身边除了宋行舟,也没有第二个长辈能够照顾他的生活。
宋行舟当然能对他这个10岁的小孩隐瞒一切,甚至能轻轻松松编造一个密不透风的谎言巨网。
想到这里,祝燃顿时全身发麻,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这时,周临渊拿起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亮起的手机屏幕呈现着他今天收到的一条消息:【我需要确保云执的绝对安全。这是底线。还有你需要的东西……】
周临渊嘴角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弧度,将手机屏幕转向祝燃:“关心那位‘宋太太’的,不只你一个。这位新朋友……还是个能接触到核心医疗档案的人。”
祝燃死死盯着周临渊展示给他的医院内部档案。
医院……伪造的死亡证明……父亲的坠楼……所有的线索如同破碎的镜子,在“2015年6月17日”这个日期上轰然拼合,映照出一个令人窒息的、充满阴谋的真相轮廓。
那个保洁员,除了宋行舟的母亲,还能有谁?
宋行舟不但间接害死了他的父亲,还夺走了他如今最为重视的人。
他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燃尽,只剩下焚尽一切的疯狂血色。
他已经无法回头了,也不愿回头。
哥哥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他必须亲手把他从那个恶魔身边夺回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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