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小夏又拍视频呢,”小张带着一兜快递从河边经过,就见夏兰筝准时准点出现在这,一边遛弯一边拍视频,“准备发哪儿啊?我能入镜不!”
夏兰筝笑了声调转镜头,画面拍到小张的下半张脸,以及他的蹦蹦车坐骑:“当然可以,小张哥你今天来得好早。”
小张赶紧把嘴里的烟吐了,从车窗里伸出手,比了个大拇指:“不知道姜姐又买了什么,老多快递了,我趁早上不忙,给她送过去。”
姜姐本名叫姜媛,是夏兰筝的房东。单身带一个念小学的小女孩儿,在古镇里开了家民宿。
夏兰筝帮忙拿了两个快递,跟小张一块儿往民宿走。这个季节早上凉快,临河的地方甚至有点冷。
刚过八点,咖啡店还没开始营业,姜媛跟另外两个房客在店里磨咖啡豆,女儿姜念在边上看动画片。
小张是个大嗓门,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姜媛隔老远便招呼了声“小张”,姜念噔噔噔地跑过来,绕着夏兰筝打转。
“哥哥今天怎么没拍视频?”姜念问。
“哥哥忙,”夏兰筝失笑,腾不出手,弯腰让她自己拿外套里的手机,“你要帮忙吗?”
姜念欢呼一声接过手机,蹦蹦跳跳围着院子跑了一圈,镜头只能扫到大人的腰。
“吃早饭吗?”姜媛接过快递盒子,在隆隆的磨豆声中,扯着嗓子喊,“小笼包,或者三明治!”
夏兰筝夹了一个包子,跟着喊:“姜姐,附近有卖桂花糕的吗?”
姜媛想了想:“没呢,卖馒头的倒是有好几家,你要吃我打电话叫人送?”
夏兰筝摇摇头,说算了,就随口一问。
磨豆机停止运作,安静没两秒,门口传来姜念的声音:“小张!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妈妈的朋友是大明星!”
夏兰筝吃了俩包子,默默起身,到里头收拾碗筷。
小张夸张地哈哈一笑:“真的假的,我不信!”
姜念往回一看,镜头刚好拍到夏兰筝的背影,她指着他说:“就是小夏哥,真的!”
店里的客人跟着一笑,附和说:“知道啦,我们都知道啦,你都告诉八百个人了,早就不是秘密了。”
“姜念!”姜媛听不下去,冲小张摆摆手,让他赶紧溜,然后把姜念叫进屋,“你说不舒服我才给你请的假,我看你倒是挺舒服的。”
姜念不服,嘀嘀咕咕,要不是夏兰筝及时拿回手机,小孩儿的童言童语全会被录进去。
客人开始“拉架”,说姜姐你别对孩子这样凶啦,随后冲姜念挤眼。
夏兰筝坐在旁边等咖啡,把播放动画片的手机拿过去:“来来来,继续看,你都没看见小羊是怎么被救出来的。”
大家嘻嘻哈哈一阵,又说外面起风了,今天划船的游客来得不亏。
夏兰筝跟着笑,他刚来那天预约了竹筏,也遇上大风,差点栽水里去。
他跟姜媛这的常客说不上熟,但经常一起坐店里发呆,看来来往往的游客。
其实住这的人,包括姜媛,应该都知道他是谁。他长得扎眼,一头自来卷也扎眼,总有人好奇去网上搜索。
但没人提这事儿,在这里,谁是谁并不重要,他们连名字都没交换过,就小张小夏地喊。
“谁的手机响了?”有人问。
“小夏吧,”立马有人接话,“小夏小夏,你电话又响了!”
于是众人见夏兰筝拿过放在桌上的手机,低头看了两眼,没有下一步动作,等它自动挂断。
现在是早上九点,程览的电话总在这个点打来。兴许他正在哪个影视基地拍戏,一天就这个时候得空。
不过夏兰筝一次都没接过。
住他对门的是个大学生,叫钟海,据说正休学,过来旅居。
“小夏哥,我数了数,你每天会接到四通固定电话,为什么一次不接?”
夏兰筝搅动吸管,把冰块聚到一块儿:“只要接起一个,就会没完没了。”
“你欠债了?”姜媛一直偷偷听着,闻言一惊,把量杯掉地上了。
“妈!”姜念大叫,“你砸我脚了!”
夏兰筝看得清楚,杯子压根没碰到姜念。他弯腰拾起,揉了把姜念的脑袋:“没,我要真欠债,只会往深山老林里跑。”
“也是,”姜媛松了口气,“我们这客流量还挺大的。”
钟海晃晃脑袋不问了,神神秘秘说:“那我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夏兰筝看着他只感觉莫名其妙。
他什么都还没说呢,知道什么了?
夏兰筝随手从吧台边掏出一本杂志,谁知翻开就是程览的脸,连忙扔到大学生跟前。
“小夏哥,你放心,”钟海伸出小拇指要跟他拉钩,“我不会跟别人透露你的行踪。”
夏兰筝想赶紧结束这茬,敷衍地跟他拉了拉。姜念看见了也要加入,跑过来时一不留神,打翻了钟海的抹茶拿铁。
程览脸上顿时绿油油的一片,夏兰筝想笑但忍住了,把书摊开来,放在窗台边晒太阳。
“哥,晚上我们在院子里吃烧烤,你来不?”
经过刚才的一番交流,钟海对夏兰筝倍感亲切,连姓都免了。
“行,”夏兰筝答应下来,“姜姐,我今天不出去玩儿了,在店里帮忙!”
姜媛回了句什么,夏兰筝没听清,因为姜念和钟海开始拌嘴,一声比一声高。
中午他们在店里吃的简餐,期间手机又响起来一次,显示备注为陆严清。
这位作息规律并讲礼貌,早上不打扰人休息,一定要等到午休才会来电。
到了下午四点,估摸着是昼夜颠倒的苏澄起床的时间,电话雷打不动响起来,铃声淹没在外卖后台提醒声里。
当然,夏兰筝依旧没接,收获一个来自钟海的“我懂你”的眼神。
这边天黑得晚,临近晚上八点,院子里终于架好烤盘。姜媛和姜念再次吵吵起来,一个让人回去睡觉,一个说明天是周末,可以玩到晚上十点。
这次夏兰筝做了这个拉架的,勾手把姜念叫过来,搬了条凳子让她坐好:“离火远一点,别蹦蹦跳跳,很危险。”
他说完一愣,依稀记得,小时候楚林川跟他说过同样的话。当时他们在某个山庄度假,他和姜念差不多大,楚林川牵着他,坐在烤架边上。
“小孩儿不能碰火,会做噩梦。”楚林川说。
“什么噩梦?”
“不知道,我很听话,没做过坏事,”楚林川给夏兰筝烤了个棉花糖,吹了吹,“下次你问问楚林煜,他肯定清楚。”
炭火噼里啪啦响了几声,夏兰筝把姜念往后拉了拉。
“笑什么呢?”钟海把泡土豆片的盆抱过来,往桌上放了一把铁签,“沉死我了,吃得完吗?”
夏兰筝摸了下嘴角,戴上手套前看了眼手机,八点整,差不多是时候了。
他和钟海一个串土豆,一个串藕片,没弄几串,手机果然响了。
“这我还真知道,晚上八点的电话铃声不一样,”钟海嘿嘿一乐,“这个人很重要吧?”
夏兰筝说不出拒绝的话,楚林川对他来说确实很重要,不只是家人……总之他还没想明白。
他们不是“不清不楚”的关系,不管怎么说都有楚家的这层关系在。可剩下的,他再怎么也理不明白。
说起来像绕口令似的,但在夏兰筝这里,楚林川是不清不楚,但清清楚楚的存在。
因为是很重要的人,所以这很重要。
电话铃声停止,院子里只剩下音乐和聊天声。
夏兰筝在心里叹了口气,还好他戴着手套,不然真有可能忍不住接这通电话。
“小夏哥,”钟海叫他,“我觉得,人生就像藕片。”
“……”夏兰筝没听明白,“你多大了,我们是不是有代沟?”
钟海挪动身下的小板凳,举起水淋淋的藕片,照在月亮下面。
“没切开的时候,明明圆乎乎硬.邦邦的,可切开之后,里面全是洞啊。”
夏兰筝对眼看过去,脸上被滴了一滴水,他笑了声擦掉,又仔仔细细看了看。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夏兰筝说。
“我就知道你懂我!”钟海拎着藕片晃啊晃,水珠落得到处都是,姜念站起来想揍他。
夏兰筝把藕片拿过来:“你吃过藕盒吗?”
钟海被揍得佯装嗷嗷叫,分神说:“吃过炸的,藕怎么了?”
“人生就跟藕盒一样,孤零零的一片藕好像是挺奇怪的,但你得往里面塞东西,酸的苦的辣的往里一填,再两块合在一起,扔锅里一炸。”
钟海听愣了,被揍了也不叫,又举起那片藕。
“然后呢?”
啪——
夏兰筝拍了个巴掌,迎着月光,竖起大拇指:“美味!”
“哦哦哦,美味……”钟海琢磨着,忽然也“啪”的一下,看夏兰筝的眼睛里只剩崇拜,“小夏哥!”
他站起来大叫,把院子里的人吓了一跳。
“小夏哥!你是诗人啊诗人!”
夏兰筝被他喊得满脸通红,摘了手套,赶紧把人拽回来:“不是你先开始作诗的吗!别喊了别喊了!”
姜念在他屁股后面追,跟着念叨:“小夏哥是诗人!妈!诗人是什么人!”
忽然她一停,瞥到地上亮亮的手机,抓起来拿给夏兰筝:“诗人你的手机响了!”
夏兰筝顿了顿,钟海也停下动作。
这是今天的第五通电话,离家一个多星期,楚林川从来没在一天内打过来两次。
“接吗?”钟海把人生藕片吃了,嚼吧嚼吧,“接吧。”
夏兰筝盯着屏幕上的名字看了看:“接吧,万一家里有事儿……”
他捧着电话走到安静的地方,站在姜媛种的玫瑰边上。
“喂?”
说完这句,他屏气凝神,不知道问什么好。
过了两秒,他听见楚林川微笑的声音:“筝筝。”
“哥,”夏兰筝拨弄玫瑰花瓣,“家里有什么事吗?”
“没有。”楚林川说。
夏兰筝哦了声:“那怎么了?”
他抬头看看月亮,忽然想问问楚林川,他那边的月亮圆不圆。
听筒里传来“哗啦”一声,楚林川好像拉开了窗户。
“喂?”夏兰筝没得到回应,又低低地问,“哥,怎么了吗?”
楚林川的声音似乎离得很近,就像是顺着月光,流到了夏兰筝的身边。
“没什么特别的事。”
楚林川说。
“夏兰筝,我有点儿想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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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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