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骑兵中厮混过一段时日,虞熙对马蹄声格外敏感,下意识地就站了起来。
街道上空无一人,战马嘶鸣的声音非常清晰。深更半夜放马匹进城,多半是有急报。
“兄长……”虞瑾见兄长如此动作,也放下饭碗起身,不知发生何事情的他感觉到了空气中紧张的气氛,没有再继续出声。
虞熙微微皱眉,担忧渝州又出了什么变故,此时听到了弟弟的呼唤,却是眉头舒展开来,轻轻揉了揉他的头:“莫要担心,回房休息去吧。”
“是,兄长也早些休息。”虞瑾像个大人一样拱手行了一礼,很懂事地回卧房去了,他知晓接下来的事情不是他能够参与的,还是不要在这里给兄长添麻烦了。
待弟弟离开后,虞熙点了一名亲卫去给送信的兵卒领路,叫他直接把人带到这里来。
一路打马从邺城赶到平城,冷风冻得王宽满脸通红,几乎都快失去了知觉。他恭恭敬敬地将密信呈给主公,自觉地避让到一旁等待主公阅信,却忽然被叫住。
只见主公没有急于拆开用蜡油密封好的竹筒,而是温和地拍了拍他寒冷如冰的肩甲:“辛苦了,且去休息,锅里还有热饭,去盛一碗吧,吃了暖暖身子。”
王宽闻言鼻子一酸,含泪应下,只觉自己就是冻死在冷风里也值当了。他只是一个普通士兵,会一点马术,没能入程小将军的骑兵营,上了战场也是炮灰的命。
哪曾想主公也会关心他累不累、冷不冷,夜里可有用过饭了。
素闻主公爱士卒,他王宽真是三生有幸,今日才能亲身感受这份温暖。
望着主公离去的背影,他抹了把眼泪,正要去盛饭时,一名亲卫已经端了一个大碗出来塞到他手上,笑着道:“千万别浪费,这可是主公亲手所烹。”
王宽差点没端稳碗,两手都在打颤,却见那名亲卫快步追主公去了,只留他一人站在灶房前发呆。
月光下,一个人影捧着碗伫立良久,这才寻了处台阶坐下,小口小口地啜饮着碗里的汤汁。
……
虞熙回了卧房,检查过封口处的戳印未被破坏后,立刻撬开竹筒取出装在里面的竹简,对着烛火细细查看起来。
信是程度所写,言近日邺城有上千流民入境,俱是躲避淮州战乱才逃来了渝州,预计接下来流离失所的百姓会逐渐到达,问主公该如何安置。
邺城是军事重地,正是有这么一座坚城挡在东面,再加上一位极善守城的将领,堵死了出蜀的道路,周阙这才难以进攻渝州。
因此,邺城的一切设施都在为军事服务,背靠平城补给物资,根本无力供养太多的流民。
而淮州近半陷于周阙,不知背井离乡的流民又有多少。渝州一向施行仁政,自然不能放着这些百姓不管不顾,程度担忧日后会有更多的流民到来,邺城负担不起,故写信求助。
程度写得啰哩啰嗦,为了在一卷竹简上写完自己想说的话,字写得很小,密密麻麻地让人看着就头疼。
虞熙端着烛台,瞪着眼睛看了许久,好不容易读完了这封冗长的密信,伸手揉了揉酸痛的眼睛。
几句话就能说清的事情,居然能水这么长,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本事。
不过想想与程度初见之时,对方像老妈子一样一开口就是长篇大论,写信写成这样也就不奇怪了。
有百姓千里投奔,他自然得接收他们,否则放他们流亡在外,不知多少人会死于非命,亦不知多少人会落草为寇。
虞熙并未直接回信,他还需要一些时间来理清思路。
将看过的信卷好放在桌案上,他端着蜡烛去了隔壁书房,寻找薄曹从事清点完各项物资后呈送上来的汇总。
在接收这群流民之前,他至少要清楚以渝州现在的粮食储量到底能养活多少百姓。要知道今年秋收被战争影响,渝州境内也有许多百姓需要靠官府救济才能活过这个冬天。
若是粮食不够,他也只能厚着脸皮上郑家借粮了。按照惯例,郑家应该不会拒绝他的请求,甚至还会主动将“借粮”说成是捐赠。
虞熙不停翻照着各项资料,颇有大学时在图书馆写论文的感觉,用指头蘸着水在桌案上算了一笔总账。
平城的存粮加上自己府上的粮食,再加上能从洄湾和洛城征调的粮食,扣除兵马所需、救助渝州百姓所需和应对紧急事件所需,最多能供养两万流民撑到来年秋收。
以大楚的经济水平,一座城池应该能容纳4、5万的人口,淮州一连丢了三座城池,来渝州避难的灾民恐怕不在少数。
他是压着底线算的,实践中的消耗必然比理论上要多。饶是如此,计算的结果也让他头皮发麻——搞不好,渝州的财政就全亏空在这上面了。
收拢流民无非也就是三种办法,一是收入军中,二是以工代赈,三是赈济灾民。
虞熙本来就有扩充军备的想法,正好借此机会吃下一部分青壮。养兵是极为烧钱的事情,他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放入行伍。
很多人都认为以工代赈必然优于直接赈灾,事实上这二者也要看具体情况才能决定究竟用哪一个方法。
以工代赈不仅要保证灾民不饿死,还要给他们吃饱肚子,否则干活时就会累死一大片,钱粮消耗定然远多于赈灾。
如果没有足够的财政保障,那简直是惨无人道,还不如直接开仓赈灾呢。
算清楚了一切,虞熙心里也有了数,给砚台里倒了些清水,化开发干的毛笔,这才提笔给程度回信,若还有流民投奔,叫他先安置在邺城,他会尽快派人送粮草过去支援。
至于接下来要如何做,那就要看流民的数量有多少了。
程度给他写了满满一竹简的字,他总觉得自己回信只有廖廖数语似乎不太好,便没有用过于凝练的语言,好显得字数多一点。
虽然程度远在邺城,但虞熙并不担心他的忠诚度。只要程延一日站在自己这一边,程度就一日不会反叛。
这也是他把程延经常带在身边以示宠信的原因之一,拉拢他就是在拉拢他的父亲程度。
虞熙没有上帝视角,不知道谁忠谁奸,看不到每个人的忠诚值。
现在渝州每一个高层的位置都是至关紧要的,无论是谁反叛都会给他造成致命的损失,搞不好就城破人亡了。
虞熙一直都认为,没有人会因为他是虞芒之子,就会在一开始就毫无保留地将忠诚全都献给他。
臣对君的忠诚只建立在君对臣的爱护之上,若是一直消费臣属的忠诚,迟早会把这份情谊给消耗干净。
他得费心维护和臣下的关系,物质上给不了太多,那就在精神上下功夫。只有将他们的心牢牢攥住,才能让坐稳一方诸侯的位置。
于是虞熙又在信中加了两句问候的废话,这才将信装进竹筒,用蜡油封好盖上戳印。
做完了这一切,已经能听见鸡鸣声了。只是秋末天亮得晚,现在外面还是漆黑一片。
虞熙算账算得头昏脑胀,起身时一阵晕眩,扶着书架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太久不熬夜,他都已经忘了上次通宵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估摸着那位连夜送信的兵卒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了,虞熙遣人唤来了他,将回信寄出。
他又从卧房取来了程度的信,派自己的亲卫给陈裕送过去,特意吩咐不必打扰陈功曹入眠,待陈功曹睡醒后再看也不迟。
昨夜翻乱了书房,那地方多机密,等闲人不能随意出入,自然不能叫下人收拾,又是他一个人的活。
虞熙好不容易将翻找出来的资料全部归位,坐在窗前抬头望天,再次感慨这主公真不是人干的事,整天劳心劳力寿命都要短了几十年。
看见程延一身轻快地来寻他,虞熙忽然想起今日还要跟他复盘在陈裕府中商议的事情,顿时头大如斗,生无可恋。
但答应了别人的事情不好推脱,虞熙只能强打起精神来。
程延见他眼下乌黑一片,担心地问道:“主公昨夜为税……咳,为那事忧心否?”
虞熙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那事”指得是什么,顿时哭笑不得——谦臣果真是个实诚人,昨天刚答应不会外传,今天连在他面前都绝口不提了。
他摇了摇头:“非也,昨夜程将军来信,言邺城有流民涌入,我为此事准备答复罢了。”
流民来了,不就是要么收要么拒。程延没想明白,为什么主公熬了一整夜思考这么简单的问题。
他这么想着,也就把心中的疑惑说出了口。
虞熙一噎,要真他娘的这么简单,至于每次赈济灾民都有那么多官员下马吗?
是了,他忽然想起来,还要考虑官吏贪污的问题。
虞熙笑眯眯地在竹简上列出数据推给了程延,请他亲自动手算一算,不忘补充道:“谦臣需注意,若将流民收入军中,每人消耗的粮食将近是赈济所耗的两倍,以工代赈亦如是。”
程延:“……”
他只瞟了一眼竹简上罗列的数字,就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
这真是人能算出来的东西吗?
听说上夹子后更新排名会往下掉,但我见好多人催更,还是码了一章上来。
还有就是大家如果发现有bug,请一定要在评论区里告诉我,延着bug写下去,写多了后面就真不知该怎么改了(哭死),谢谢大家。
我第一次写长篇,以前都是只写短篇同人的,估计问题肯定不少,麻烦大家指正了。
我看有小天使给我空投月石,是觉得我封面搞得太难看了吗(笑哭)这不是系统自带封面,是我自己捏的,行吧我有时间再重捏一个
最后放一下预收文的文案,喜欢的小天使记得收藏一下哦
《为了揭棺而起我成神了》
某一天,梅尧正好端端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谁知世界刹那间变幻了模样。
流动的橙黄色涂满了周围,黑色的星体挂在天空,而他被饥渴难耐的怪物包围,身边只有一扇长得跟棺材盖一样的门。
无路可逃,他只好抠开这扇门冲了进去,谁知道这扇门还真TMD就是棺材盖!
为了有朝一日揭棺而起,梅尧只能含泪走上了成神之路,披着马甲开始了自己的传教士生涯。
于是,穿梭于真实和虚幻之间的守灯人为误入死域的人们开辟回家的道路,手执绯红长剑的执刑者斩杀一切胆敢入侵地球的怪物,失落之城的执政官欢迎濒临异变的人们来此寻求救助,摘下月亮的幻梦师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听说他们都是永夜的眷者。
而身为这一切的源头,梅尧自己也没有想到,他的马甲最后竟然都成活的了!
他们颂念着他的神名,将他的意志传向远方。
『您是永恒黑夜的唯一主宰,是从未存在过的虚空之月,您是毁灭,亦是新生』
『我们将在您的神国得到永远的安宁与平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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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邺城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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