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宗带来的不仅仅是各项物资,更重要的是他带来了自己的兵马。
当正规军队的数量与新兵和流民的数量基本持平的时候,这些没怎么经过训练的人也就没办法翻出什么风浪来。
如果路上到遇袭击,最起码不会全线崩溃。
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流匪敢来袭击这么庞大的队伍,再有可能截道的就是驻扎在泰原的成参兵卒,但他们出动的几率并不大,因为泰原的人心还在虞熙这边,军中亦有不少原来泰原的守卒。
派得的人少了,那就是送菜;派得人多了,留守兵力不足,保不齐泰原就又易主了。
总而言之,他们几乎不用面临来自外部的威胁,只要没从内部乱起来,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而刘宗的到来,又将内乱的势头完完全全地压了下去,归程已经不需要像之前那样如履薄冰了。
刘宗在调遣军队上比程延要从容不少,没有什么算来算去的繁杂准备,他完全靠的是自己领兵多年的经验。
当然,他们俩一个是步兵将领,一个是骑兵将领,领域不同,在这方面本身就没什么可比性。如果让刘宗统率骑兵,那么他也得抓瞎。
他没打算接过最高统兵权,只是带着自己的兵马保驾护航。虽然程延和郑奇在军中的一些调度他没太看明白,不过暂时也没发现有什么坏处,便就随他们去了。
刘宗没把郑奇划在自己人里面,他跟对方压根儿就不熟。比起郑奇,他更看重的是郑家传了十几代的家产。
倒也不是贪财,他只是纯粹享受填满渝州府库的过程。每抄一个大世家,渝州的底蕴就要增强一分,这种精神上的愉悦不是尔等凡人能够明白的。
不过刘宗愿意给郑少家主十分的信任。
用陈功曹的话来讲,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郑家没从渝州搬走,郑奇就得老老实实地给他们做事。而且这人胆小,为了不死在外头,他肯定会尽心尽力地保障归途的安全。
“真是物尽其用。”
刘宗咂咂嘴,至今一想起陈功曹当时的笑容他就觉得脊背发凉,看郑奇的眼神都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隔着漫天的风雪,远远地就能看见平城大门有不少的人马立在那里,似是在专门等候他们。
即使看不清人脸,郑奇也料定虞熙定是在等待的人群当中。
被侍奉的主公亲自出城迎接,即使是高傲如山顶冰雪的臣子也会融化成一汪春泉。
然而郑奇比谁都清楚,主公等待的是他的爱将程谦臣,是追随他的老臣刘德祖,是他们身后披坚执锐的将士和历经生死才来到平城的流民。
唯独不是他这个用来平衡世家权力的棋子。
望着既期待又兴奋的程延和刘宗,郑奇喟叹一声,真是会收买人心。
他默默地放慢了速度,与他们二人隔开距离,落在了后面。
到了距离一百来米远的时候,程延和刘宗纷纷下马以示尊敬,快步上前俯身而拜:“末将拜见主公!”
他们两个都是武人,声如洪钟,两声合在一处,所有的士卒和流民都听了个清楚,顿时传来一阵骚动。
在通讯不便的时代,战场上指挥军队全靠传讯的令旗和将领的喊话,因此做将军的没有一个不是大嗓门。
虞熙首当其冲,差点被吼得聋了耳朵。他离得最近,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在冰天雪地里等了你们近一个时辰,结果刚见面就给他送上如此大礼!
幸好他装模作样的功夫已经练得如火纯情,这才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失了颜面。
伸手将跪拜的俩人轻轻一托,两位将军很自觉地顺着力道起身,没让他们的主公多费力气。
近半月未见,经历了一路的艰难险阻,再次站到主公面前,程延一时间百感交集。
对上主公温和的目光,他心中一热,笑意已在脸上蔓延开来,“主公,末将幸不辱命!”
虞熙也非常欣慰,这两天见雪落得厚了,他总担心谦臣路上出什么意外,如今见他完成任务平安归来,他也可以把心踏踏实实地放在肚子里了。
“先去喝碗热汤驱驱寒,你们俩今天夜里再来我府上,与我细说途中之事。”
“是。”
虞熙并未与他们久谈,还有八千人在雪地里等着进城呢。他和陈裕这两天也没闲着,召集人手为流民建造房屋,又制定好了安置流民的方案,待流民进城后才不会手忙脚乱。
他忽然想起还有一人也在军中,此刻却没见他上前来,疑惑地问道:“怎么不见郑从事?”
正在后面装死的郑奇闻言一愣,心中不知是何种滋味,来不及多想就立刻上前:“臣拜见主公。”
虞熙见他整个人与初见时相比瘦了一圈,憔悴了不少,不禁有些心虚:“郑从事快起,你手下的吏员已经补录完毕,不必担心公务,且好好休息两日再来理事不迟。”
郑奇受宠若惊,连道不敢,言自己身在其位,既然已经归来,还是要以公务为重。
“郑从事如此勤勉,当为吾辈楷模。”下属工作热情这么高,虞熙也不好再劝。要是手下人人都有他这样的工作效率,官府能裁汰掉至少四分之三的人手。
郑奇只是按照流程客套一下,没想到把自己的假期给客套没了。感动刚刚升起了一点苗头,就立刻被残酷的现实给掐没了尖芽儿,他吸吸鼻子,满含热泪地开始微笑。
虞熙站在一侧让开路来,让程延和刘宗领着人马入城。
老兵尚且还能目不斜视,新卒和流民总是忍不住把视线投到这个过于年轻的诸侯身上,或是好奇,或是感激,还有不少人热泪盈眶地向他行礼。
普天之下,有哪个诸侯肯为流民发放棉衣,又有哪个诸侯会随军送来药材,还特意请大夫为他们治病呢?
如若不是真心爱护他们,只是为了名声,哪里能注意到这些细节?
虞熙早已习惯了被无数双眼睛注视,面带微笑地点头致意。有个灰头土脸的壮实青年在人群中向他拱手而拜,他亦长揖以作回应。
随着队伍的尾巴进了城,沉重的大门在兵卒的号子声中缓缓关闭。门洞遮蔽了天光,阴影笼罩在头顶。
趁着昏暗时没人看见,虞熙双手捂着冻得发红的面颊暖了暖,又捏了捏冰凉的耳垂,走出城门洞的那一瞬间非常自然地放下了双手,又恢复了云淡风轻的高人形象。
虽说有陈裕接手了安置流民的事宜,他完全可以不用担心。但虞熙还是过去帮忙协调人手,早点安排完事情好让老人家回去歇息。
虞瑾跟在陈裕身旁,看见兄长过来眼前一亮,也不顾什么大人端庄的架子了,小跑过去把暖炉塞进兄长手里。
握着暖和的暖炉,虞熙才觉得自己僵硬的手恢复了知觉,调笑道:“还好有瑾儿,不然我要冻死在外头了。”
他斜眼一瞥,便见陈裕手中也拿着一个一模一样的暖炉,应该也是小家伙送过来的。
虞瑾小脸一红,绷住了嘴角没有上扬得太厉害:“兄长,我去寻文举了。”
他特意拿了两个,就是因为只给兄长的话,兄长肯定会转手递给陈功曹。
现在想来又觉不妥,他应先把暖炉给兄长,待兄长递给陈功曹后,再把自己的暖炉送到兄长手上。
如今这般,倒显得他是在故意显摆了。
虞瑾悄悄拿余光去看,见兄长并没有不高兴的样子,这才默默地松了口气。
他不想接触政事,杵在这里太碍事,还是去找自己的小伙伴吧。
虞熙倒没想那么多,他只觉得自家弟弟乖巧又懂事,顺手揉了揉弟弟的头,待他再长高些,揉起来就没那么顺手了。
“文举应是要先回府给母亲报平安。”他给弟弟指了方向,“你现在走快一些,兴许能在路上追到他。”
身为渝州二公子,虞瑾出门身边也是带着侍从的,因此虞熙并不担心弟弟的安全问题,目送小家伙离去后,就和陈裕一起忙活起来。
聘来的妇人已经熬好了饭菜,提着木桶、端着木盆摆在长长的桌案上,手握汤匙给流民们打饭;兵卒们维持秩序,指挥着三千流民在桌案前列成队,便又几位妇人挨个儿给他们发碗。
不守规矩的被从队伍里揪出来,拎到一边,待所有人都盛完了饭才轮到他们进食。
收拾了几个无赖之后,便没有人再敢以身犯禁,他们都渴望着赶紧填饱肚子,规规矩矩地列队等待。
每当一桶米粥盛完之后,排在那一队的人都心有戚戚,害怕食物不够发不到自己了。但见有源源不断的热饭送上来,众人也就逐渐安了心。
盛过饭的流民被带领着到旁边新搭建的屋子里休息,大部分人边走边吃,还没进屋就把米粥喝了个一干二净,连带着碗里残留的汁水也舔舐一遍,饭碗净得跟洗过了一遍似的。
热腾腾的米粥下肚,大家都有了力气。被分在同一个屋子的人纷纷聊了起来,诉说着逃荒路上的艰辛和苦难,提起倒在路上的亲朋好友,都悲从中来。
亦有不少人担心他们的未来,忧心虞太守的承诺是否能够兑现,焦心地等待着官府的下一步安排。
终于考完了,因为疫情,考试拖了好久,我就只能不停地背(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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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归来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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