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界隐秘而闪耀的启明星,以单调的色彩和简洁的轮廓俘获人心,于七年前开始展出画作,总画作仅五幅,其中有三幅正挂在古板家的墙上,她认为那些画会产出阳光,在漫漫的长夜中。
官方记录下她的画作只有五幅,但在很久以前,古板就见过她的第六幅画,只有她知晓的第六幅。
山坭瓷语,这就是古板对这位画家的了解。
当然,目前她的已知信息只有亮相的画作和这个笔名,无人知晓画下的皮囊。
这七年间,近三年的时间山坭瓷语都没有发表画作,所有人都认为她从此销声匿迹。出现的那么简单,离开也是,就像不再发芽的枯木,能做的只有怀念。
继昨天的事情过后,古板查看了六个月后的画作展览表,那次的画廊尽头拥有者就是山坭瓷语。她很是惊喜,最近因为别的事情她忙得焦头烂额,所以不太清楚画廊内的工作安排,而且她的团队办事她很放心。
她又翻了翻未来六个月内的安排表,发现这次的画展也有一幅山坭瓷语的画。一共就这两场,一场在廊外,一场在廊内。
脆弱的纸张在古板的手中被越握越紧,她眼中的虚火马上要将其燃烧殆尽。古板迫不及待拨通了这次画展负责人的电话,“这次要展出的画作送到画廊了吗?”
“今天刚到,我们正在清点。”
“我马上过去。”说完这句话,古板已经站在电梯门前了,她的呼吸乱套了。
她拿出手机看了看,嗯,今天不是愚人节,她的身体也很健康,这绝对不是幻觉。她情不自禁哼了一声,不知道是在哭还是笑。
等抵达画廊时,她依旧还是那么紧张,边走边用纸巾擦拭着手中的汗。
小王已经在画廊工作两年了,看到平时那么生人勿近的老板满面春风进来时,她还以为是昨天吃的菌子毒素发作了。
“老板好!”小王挺直了腰板。
古板点了点头,急匆匆往电梯走去。一楼和二楼用来展出画作,三楼则是办公区域,空间很宽敞,为那些将要展出的画作提供了一个不错的栖息地。
电梯抵达三楼,古板像风一样窜了出去。
黑色的靴子停停走走,错乱的眼,凌乱的心,追觅画廊中并不会飞走的画。
我终于有你的消息,等待让人麻木,但你令我再次鲜活。
山坭瓷语,你的画就在那,像一个亭亭玉立的美人,我为之喟叹,我很难不动情,哪怕时隔三年。
一只红蜻蜓,刚刚落脚在荷叶上,翅膀透射着彩虹的光芒,荷叶的颜色是暗绿的,荷花的花苞在画的边缘,淡粉色。采用了仰视的技巧来作画,沿着荷叶的根茎往上,就是那只漂亮的红蜻蜓。
正值立夏,这幅画可真谓是楚楚动人。
古板在这幅画前站了好久。
“还没看够?”林奢清走了过来,画廊的画作评选近日都由她来负责。
古板严厉地咳了两声,摆出老板该有的姿态,“怎么不告诉我?”
“你也没错过不是吗,而且你的私心太大。那边的事都处理完了?”
古板耸了下肩,面露微笑。两人都继续看着画。
林奢清还有事要忙,拍了拍古板的肩,留下一句:“装饰用的瓷器还差一些,老板。”
古板撇了撇嘴,这人绝对是故意的,这是要我来挑选的意思?这分明是想把我和这画分开。又观摩了一会那幅画,古板就接下任务准备去采购瓷器。
瓷器被放置在画廊的许多地方,盛放鲜花的瓷瓶,衬托画作的瓷雕,或许这是不起眼的,甚至可以说是无关紧要的装饰,但它们令画作栩栩如生,令画廊生机盎然。
古板的手随着音乐的律动敲打着方向盘,一路轻盈地来到昨天买花的广场。
刚下车,昨天寻而不得的小黑猫今天早早就候在路边,两眼冒光地盯着这个长期给她投喂的人类。古板从车里拿出常备的猫粮,小心翼翼地接近那只猫咪。
“昨天没看到你,是不是我来的太晚了?”古板说着,把猫粮倒在纸巾上推到小猫咪面前。
小猫咪嗅了嗅,垂着尾巴喵喵着,就是不吃,叫声听起来有点可怜。
“怎么了?”古板挠了挠它的下巴,趁着眼前这个人类放松警惕,小猫咪用力咬下她袖口处闪闪的袖扣。
古板被手上的力道吓了一跳,看着被紧紧叼在猫咪嘴里的金属袖扣,很害怕它不小心吞下去。她一点点将猫咪揽入怀中,正准备将那枚袖扣夺回,路边不减速的汽车飞驰过,溅起地面的脏水。
猫被吓了一跳,从古板的怀里跳开,跑进了巷子里。
嫌疑猫携袖扣潜逃。
脏水在古板的衣袖上留了几个泥点,原本白净的牛仔裤被染成了大片的泥色,倒是与卡其色的外套有异曲同工之处。古板拍了两下身子就往巷子里追去。
“小黑!”巷子里的路没有那么宽,弯弯绕绕令古板找得有些困难。
没一会,她就在一个小推车旁边发现那只正舔着袖扣的盗贼,她轻手轻脚地靠近,压制住黑猫后才夺过袖扣。
“这东西不能吃知不知道?”古板教育着猫咪,猫咪象征性叫了两声,三步爬上房顶就走了。
古板摇了摇头,袖口处的衣服破损太大,袖扣暂时安不回去,索性她就收进了口袋,准备离开这里。她沿原路返回,但有些迷失了方向,经过一个拐角时,发现这有一家陶瓷店。
古板摸了摸下巴,有些得意。今天一定是我的幸运日嘿嘿。
正准备推门进去,但玻璃窗里的展品实在太漂亮,不知不觉,她就挪步于前。店主人的手法真是了得,瓶身通透明亮不说,作画的技艺也很高超。
虽然陶瓷古板不懂,但陶瓷上画着的图案真是令人赏心悦目。
细看之下,好像还有点眼熟?在哪个陶瓷店见过吗......
“或许你可以进来看看。”
清脆的话语下,古板仿佛又聆听了一遍广场上许愿池的水声,她抬头,见一人倚靠在门框处。
是昨天碰到的那个人,女人绾着头发,柔软的眉眼却充满了疏离感,飞溅状的泥点出现在洁白的衣袖,有些突兀。脸上也沾了点,不过一点都不显得滑稽,还是令人不太敢接近。
古板挑了挑眉,没认出我?
“谢谢。”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陶瓷店内。
店内的装横整体偏旧,大多都是木制家具,远离柜台的角落处放着一张棕红色圆桌和暗绿色的单人沙发,书架就在沙发旁,嵌在了墙里。
空间不大,展品大多都放在柜台后的玻璃柜里,少数放在零零散散的木架上。
“喝茶吗?”
“有乌龙茶吗?”最好是冰镇的。
“只有红茶,你先坐。”店主示意了那边的单人沙发后就往后门走去了。
古板看了看自己脏污的裤子,没有坐下,绕着木架把展品都看了个遍。
她对陶瓷没有多大兴趣,她只是来挑选适合画展的瓷器,这还是第一次,她能从这些瓷器上感受到与画作一样的魔力。
她又绕到了柜台前,紧紧盯着玻璃柜,美丽的瓷雕被锁在里。
“怎么不坐?”店主人端着热茶回来了。
古板一个激灵,“我身上有点脏,就不坐了。”
刚说完,干净的毛巾铺在了沙发上,“现在呢?站着挺累的,坐吧。”
古板乖乖坐下。
热茶被放在了圆桌上,店主人拉来一把椅子坐在古板对面,“有看到喜欢的吗?”
古板说了几个很钟意的,店老板就从木架上取下来了。
古板对着红茶边吹边喝,大热天的这热气真是熏的她有些头晕,那些瓷器的图案在她的脑海里不断跳跃,这种感觉淡淡的,飘飘的,更具体一点,是安全感。
古板觉得自己肯定是被热糊涂了。
“这三个分别是青瓷、白瓷和黑瓷。”店主开始介绍三种陶瓷的不同之处。
古板听得云里雾里,在表明自己的用途后,店主点点头思索着什么。
“花瓶用普通的青瓷就好,装饰方面的瓷雕我可以根据你的需求来做。”
“可以。”
两人又商定了瓷雕的造型和瓷器的数量。
“半个月之后就可以来拿。”
古板对这次采购很满意,店主的推荐和方案她都很喜欢,换句话来说,简直是心有灵犀。
期间店主又拿来了几个瓷雕和一些瓷器,瓷器上的图案把古板迷的团团转,“我能拍一下这些图案吗?”店主点头应许。
古板边拍边夸赞,店主只是淡淡回应。
“我姓古,单字一个板,您怎么称呼?”古板伸出手。
店主握住她的手,“陶山瓷。”
“好的陶老板,那么我就先走了。”古板付了定金就离开了。
站在巷子里她又犯起了难,到底要从哪里出去?
“路很乱,我送你出去吧。”陶山瓷开口。
声线有够冷,像讨债的。
两人并肩走着,弯弯绕绕的路,拐来又拐去,下个拐角是尽头还是出口,古板不知道,只有陶山瓷知道。
“陶老板,店里那些瓷器都是你一个人做的吗?”
“嗯。”
“哇,厉害厉害。”
古板又问了些问题,陶山瓷都一一回答,没多久就走到了出口。
“再见陶老板,谢谢你了。”
“再见。”
古板一上车就把刚刚拍到的瓷器照片传给林奢清。
木反:这些瓷器真的太漂亮了!
三点水:造型精致,画工了得,是个不错的长期合作对象。
木反:你觉不觉得这些图案有点熟悉?
三点水:垂柳、金鱼、荷花。
木反:不是样子!是感觉懂吗?
对面没有再回复,古板驱车回到画廊。
山坭瓷语的新画作冲击力太强,古板站在各个角度观摩了一遍,画整体偏暗,像是上了一层模糊滤镜,看得越久她便愈发不安。
红蜻蜓下一秒就要飞走。
会飞走吗?
在画廊忙到了晚上,古板回到家洗完澡倒头就睡。
梦里,那些瓷器又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伸出手,瓷器上的画迎着她的指尖泄了出来,如流水一般围绕在她的身旁。
古板与它们嬉笑一路,走到了一方池边,意有所感,那些图案抽身离开,一头栽进了池中。
她探下头,瓷器上的画活了过来,将池子装饰得美不胜收:荷花摇曳在池,鱼儿游进池底,垂柳倒映池面。出逃在外的画都一同扎进了这个池中,这是什么池,魅力这么大。
远方有新客。
红蜻蜓飞进了荷花池,点着荷叶,就是不停留,阳光照在它的翅膀,折射出彩虹的光芒。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古板却有些喘不过气,她突然失了滞空的能力,往池里坠去。
池水中,她努力睁开眼睛,红蜻蜓终于停留在荷叶上,荷叶的颜色却变得黯淡,就连荷花,都不见踪影。她被池中水模糊了双眼,再难赏画。
红蜻蜓点过湖面,滚滚波纹、点点开。
古板猛然惊醒,靠坐在床头缓和着呼吸。
山坭瓷语。
陶山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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