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要明天直接呈给皇帝吗?”带着那堆成果回来后,狸先生询问。
“交给皇帝,岂不是显得皇帝稍微被劝说便在这种事上变了心意,往后旁人会如何做呢?若是也勾结妖道,是处理还是不处理?”叶景栖瞥了一眼纸上的字迹,只摸了摸云猫的脑袋。
皇帝想处理便处理,不是吗?狸先生没问出来,或许把做皇帝想得太容易了,不是正确的事就一定要做,也不是错误的事,就一定不做。即便皇帝令人如此畏惧,却还是稳坐皇位这么多年不是吗?
显然当初用这种方法构陷徐大人的人早就想到了,这事是会令他极难翻身的。
“那我们要怎么办?”
“让群臣替皇上评评理。”叶景栖轻松道:“去,让他妻子将这份东西送到那几个忠诚良将家门口,试试看谁会帮她。”
“侯爷,徐夫人早亡,徐大人并未续弦啊……”狸先生也是刚从府中叶景栖派出的人口中,得知徐大人的情况。他爱擅写,这些事每次都是追根究底了解清楚的。
叶景栖:“那他的孩子呢?”
狸先生:“听闻徐家有个女儿,今年二十有三。您没见过她?”
“我怎会见过她?”
叶景栖不明他为何有此一问。
“对的,京中众人都没见过她,听说是个丑姑娘,所以从来不见人。也至今都没有婚配。”
“不重要,这不是有人吗?”
“可是其他大人的家眷,不认得她呀。况且,她人也不在府中。”
叶景栖捏了捏眉心,“他纳妾了吗?”
“徐大人吗?纳了,听说是在外任途中救下的女人。”
“人呢?”
“不知道。”
“不知道?”叶景栖当即转头去看不知所措的狸先生。
“反正那些去府里取徐大人笔记的人说,那府里是没主人的。”
叶景栖思虑片刻,“徐大人下狱,为了保全家室,女儿恐怕是送回徐夫人娘家了吧。那妾室,回到故土也不稀奇。”
狸先生点头,“这确有可能。”
叶景栖抚着眉心。
狸先生顿时明白,侯爷这是在问徐夫人娘家在哪?妾室故乡何处?
“可是,侯爷,徐大人一家都是江南西道来的,这路程恐怕……一时难以寻来她们啊。”
叶景栖无奈笑起来,“很好,看来一定有一个人冒这种风险,那只能是我了。”
他也不太有所谓,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徐大人和哪位“好大臣”结交都不稀奇,倒是与自己有关系太突兀了一些。
就在他答了狸先生的问题,打算着明日若皇帝询问,如何解释时。
门外传来了有人来信的通报。
“不是说请帖之类的让袖娘处理就好了,有用再放到书房。”叶景栖很久没遇到到直接送到他面前的信了,他自己根本不写,更是少有回函。
“是崔府差人送来的。”
叶景栖一听,亲自起身来看。
“送信的呢?”他边拆边问。
“还没走呢,留下他了。”府里的人近来都受过叮嘱,不但留下他来了,还给那送信的小厮看了好茶。
那小厮莫名在前厅坐着,感受着跟自己当初送出的完全不同的热络态度。
叶景栖带着信去前厅见他。
“你家大人吃饭了吗?”叶景栖张口便问。
“我家大人吃饭了没,跟这信有啥关系?”小厮不解。
“有很大的关系,你怎知不是他信里让我问的。”叶景栖摇了摇给他的信,胡诌道。
小厮只得回答。
“还没,离晚上的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吧。”
“好。”
叶景栖回应的时间恰到好处,肩头还搭着条手巾的渔大厨,正亲自拎出一个大食盒。
“装好了,侯爷。”渔大厨眼神四下瞧着,不知递给谁。叶景栖指指那文弱的小厮。
“拿了,给你家大人送去。”叶景栖对他安排道。
那小厮愣愣盯着渔大厨头顶的帽子,在他走近时,喃喃念了一声“大厨”。渔大厨顿时喜笑颜开,“鼻子挺好使的。”
小厮被递到手里的食盒压得险些一个趔趄,回过神来。
“那信呢?”他问。
崔谌那封信上面的内容很简单,大意是说:侯爷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在徐大人这件事上,开口就是了。
叶景栖回答:“你说:我看到了,不用他帮手。”
狸先生在旁边看着,心道哪里不用崔大人帮手啊?侯爷刚才不是还不想自己去做。
那小厮记下了口头传话的内容,拎着那个硕大的食盒走了。
“小心哦,千万小心。”叶景栖叮嘱。
“知道了。”小厮虽然背对叶景栖一脸不耐烦,但努力将食盒拎得稳稳当当的。
待那小厮哼哧着离开,狸先生忙问:“侯爷,您刚才不是不希望自己去呈奏吗?怎么崔大人来帮忙了,你又不用。”
“我不想自己去,是因为很麻烦。怕皇上怀疑我别有用心,毕竟我从前也不与徐大人交好。崔谌,他已被皇帝拒绝了,皇帝大概有拒绝他的理由,再让他反复去怕是惹怒皇帝。
“况且——我有危险就算了,他还是不要有的好。”叶景栖眨眨眼,满意地道:“去吃饭吧,两个小的回来了没?”
叶景栖将这封信也妥帖收好,转身往院子里去。
还没等他坐到桌前享用,忽地,听不远处的院子里传来轰隆一声震响。
叶景栖吓了一跳,阿叔瞬间挡在他面前,但什么都没发生,只见前方院子里飘出浓烟来。
“怎么回事?”叶景栖蹙眉。
“走水了?”阿述猜测。
“还是存爆仗的仓库失火了?”狸先生也不解,“该不会有刺客吧?”
一声尖叫传来。
叶景栖心中一紧,转而发现同在围观的府中人叫的。
袖娘的脚步才至,她身边的丫鬟小厮看那浓烟吓得不轻,有人才惊叫一声。
“怎么回事?”袖娘拎着裙摆几乎是一阵风似的卷了过来,路过若无其事的叶景栖,瞥了一眼继续往前,还不忘询问身边的丫鬟小厮。
“不知道啊。”
看来没一个人清楚。
“那是谁的院子?我看像徐公子的院子。”袖娘问。
“大抵是的。”身边人应和。
“我就知道!”袖娘怒不可遏。
她没顾上跟着她的叶景栖阻拦,一进院子,看到那原本雕画精美的窗棂中间烧破了,钻出一些烟来。她浑然不顾,仍径直推开屋门闯了进去,比前来救火的人还要迅速。
叶景栖跟着,只见几桶水泼下去,徐班和徐班不知何时找来的白面小厮站在那里。
两个人的脸都被熏得有些发暗,见到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止不住发笑,徐班更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哈哈,你们都来了,我没事儿的!”
叶景栖看他手里拿着的是之前的袖箭,烧得不成样子了,不知道是用来做了什么。
他抹了一把脸,脸顿时变得愈发黑漆漆的了。
他嘴巴还动着,看了一眼自己的黑手,不住解释:“一点点,一点点伏火法制出的火药渣子,我看好像可以让袖箭发的更快,这样就不需要后面的这些装置,可以轻一点了。”
他把这东西放在手臂旁,比划了一下。
“了不起。”
叶景栖听着轻轻的声音,发现是赶到身边来的叶寿,她正小声地说。
袖娘一边亲自用袖子扑着剩下的火苗,和星点还没燃尽的火星,一边也大声骂他,“你真是了不起!离孩子远点,他们那衣服都是新洗的。”
听她骂,徐班低了脑袋。
袖娘还未说完:“你往后就用这件屋子,想要再来找我换。不可能的!”
“那个……其实也没坏,就是黑了点儿。”徐班拍拍柱子,“你们不用来的,我真没事,好得很呢。这是常见的,等着有事了我就喊你们!”
“等有事了,那还来得及吗?”袖娘一肚子火气,说罢刚要歇歇,忽看到地上亮晶晶的东西在灰里闪,“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袖娘的鞋子拨开地上灰烬,见到融成一团的银子。
“你就把它这么放在这里?”
“我忘了……柜子里不是没地方嘛。”
徐班解释,被袖娘拨开了:“谁给他的钱,不是不让再给他吗?”
“哈……”叶景栖对望过来,直直瞧着他不挪动的袖娘举起手,“手里正好有一点点……”
“你就这样惯着他,这几天他给孩子们做出什么来了!?”
徐班不乐意了,“哎,现在虽没有。但等着吧,我要让他们成为整个宫学最不可欺凌的人!”
袖娘一听这话,帕子捂着胸口:“我等着?等你把其他家的孩子全炸死吗?”
众人被吼的一片寂静。
“炸死?”一道清朗的年轻声音响起,甚至因为激动带了些柔和,徐班的眼睛亮亮的,看着她:“你说,把其他人全炸死?”
袖娘愣住,徐班也才二十出头,比狸先生之流小得多,对她来说都是孩子。她心道别是把人骂傻了,没出声。
徐班只是看向了侯爷。
叶景栖尚未反应,收到这目光,忽意识到,他说的是……可以把人都炸死么?
那岂不是能用在别处。
“了不起。”
叶景栖发出了同样的感叹。
“你们没事吧?”袖娘推了他们一把,将他们从这烟尘未散的房间带了出去,她又教训一通,才道:“去吃饭吧,都吃饭。这屋子要换了,我再给你建一处,与你住的地方分开。唉……”
· · ·
第二天上早朝,还没进殿,叶景栖就碰到了崔谌。
崔谌想必是着急着的,竟径直朝他走来。
“昨天的饭不好吃吗?”叶景栖迎上去,开口便问。
崔谌一愣,不得不答道:“好吃的。”
“下次来我家吃。”叶景栖继续关心着饭。
“好。侯爷……”崔谌环顾四周无人的注意在他们身上,低声问询:“那件事……”
“哦,那件事啊。我想了想还是办不到啊。”
叶景栖看起来脸上连纠结与苦恼都懒得装,只有云淡风轻的样子。
“是吗?”崔谌低下头,缓了缓,神色如常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是一种“我知如此”的神情。
“你知道了?”叶景栖疑惑地又问了一遍,“你不生气?”
“生气的,你若做不到。应该提前告诉我,我也多一些时间再准备。”崔谌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回答着:“但还是谢谢你,真心的。”
崔谌冲他行了一礼,也不多问,就这样走了。
今日范大人又抽到了签进来上朝,以为是什么新规矩,看到崔谌行礼。
正巧路过叶景栖的他也行了个礼,同样走了。
叶景栖哭笑不得地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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