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观察着两人的众大臣,将目光聚集到了叶景栖身上。
叶景栖还当崔谌在和他眉目传情呢,转头就见众人都望过来了。
“都看我做什么?”叶景栖在朝堂上也没客气。
满大人本就正要对皇帝的随性提出反对,猛然意识到选择的人是叶景栖。旁的事全都忘了,习惯般地立刻回答:“皇上,这军政大事,岂可儿戏啊!”
“你的意思是朕的话不算数了?”皇帝笑起来,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令人胆战心惊的弧度,“那倒是无妨,你要这样改,他要那样改,岂不是又没完没了。不如来分工,你既然要决定这办差事的人,那选地,就依照崔爱卿说的,不必再问了。”
满大人权衡再三,若是将试点放在了河南,让崔谌办成了这件事,让皇帝同意推行全国,那可真是大难临头。
一众人顿时选择先默不作声。
唯有崔谌,紧紧拧着眉头,如不能让他选择在哪里展开变革,那派去谁都没意义。他选的位置本是最好的,可莫名成了眼下这副局面。
甚至安排位置和确定人选,他只能选一个。
皇帝没等他们,他急着看热闹。
“诸位大臣都满意了,那位被任命的大人自己的意思呢?”皇帝笑了起来,扔出了那奏折。
他询问的是叶景栖。
叶景栖不明所以,但是很会应声:“当然得愿意,总不能有人敢抗旨不遵吧?“
“那就按照崔爱卿的意思,让永嘉侯出任钦差总理真定府军屯改民田事务大臣。”
皇帝丢下的奏折被太监扶好,看都不必看,上面露出的无疑正是崔谌的字迹。
满大人的脸色还未变,叶景栖的脸色先变了。
他不解地望向皇帝,确认不是皇帝玩儿心大起改了大臣的折子。他又望向崔谌,可崔谌只是直视前方,没有瞧他。
四周都是对选择叶景栖督办此事的好奇与疑问。
叶景栖绝对是最不解的一个,他根本听不见旁的声音,脑中一片空白。
“这是崔谌你的意思?你要把我从京中赶出去?”他声音不大不小,当堂质问崔谌。
皇帝笑得嘴都合不拢,群臣也几乎都停下来陪着看热闹。
叶景栖心中一股无名的不快,崔谌如果要他做什么应该直接告诉他的。
这样太突然……还是他怕自己不同意?
当然了,他当然不同意。
自己连朝都不爱上,更别说这样繁杂的事务。可是不提早告诉他,让他在朝堂上毫无准备。就对了吗?
要说崔谌实则是和他有仇有怨,他都不会奇怪。
更重要的是,如今他一天不见崔谌都难受,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叶景栖想来便觉得心烦。
怎么能这么对我?叶景栖苦闷地想。
崔谌终于是投来了目光。
原本在崔谌的安排里,这钦差事务还算简单,现在却像是自己给叶景栖找了个大麻烦。
他不知道叶景栖在乎的,根本不是去到哪里。但叶景栖正用那张俊美到渗人的脸,一语不发盯着崔谌,等着他解释为什么“先斩后奏”。
两人都安静。
群臣倒是想起叶景栖是没有实际官职的,就这么出任?
皇帝等到众人困惑了一会儿,确认叶景栖已经对出去干活难受到了极点,才笑着继续了:“崔爱卿甚至替你想好了,你在朝中没有职务,不方便行事,朕将提你为兵部左侍郎兼都察院副都御史。”
皇帝早把朝堂上的人杀得办起事都有些捉襟见肘了,这么高的品阶说提,便能让崔谌找出空来将叶景栖塞进去。
皇帝其实没想到崔谌是让叶景栖去,看到这提议的人选也是一愣。
但想到叶景栖根本没干过这个活,又觉得很有意思。
“你放心去吧。”
叶景栖不在乎这个,不会因为多了个官职就改变态度。
倒是其他大人听见这安排,脸色没那么愉快了。
尤其是满大人,原本叶景栖就不是个好选择,不确定性太强了,究竟是打压还是拉拢,一直都让他们很犹疑。现在崔谌替他争取到了这样的位子,往后更难拉拢,多半只能与之为敌,可叶景栖又是个皇帝面前极受宠的家伙。
真令人难办。
最好的选择,就是在真定府将他害死了吧?
唯独喜德昭神色不变,他站在皇帝身边,喜怒向来不敢太过明显。
但好像确定了叶景栖活不长,即便实授官职也没什么威胁,那大太监的脸上仍然盈着笑意。
叶景栖哪顾得上这群人的态度,他紧盯着崔谌,正怒从心起。
忽地,见满大人身后都察院的陈大人站出来,张口就道:“侯爷会否难堪大用。”
皇帝明显地笑着看着他,要陈大人觉得自己的恶意全被尽收眼底。
“瞧。陈大人都怀疑你了,你觉得呢?”皇帝问叶景栖。
叶景栖这才回神,他去哪里做什么,崔谌干涉就罢了,陈大人还来找不痛快。
原本没有回应的叶景栖立刻答道:“臣愿意。”
叶景栖说了愿意,就恭恭敬敬地接旨谢恩,承诺务必办好此事。
一场朝会才在众人有喜有忧的神色中结束了。
见皇帝离开,叶景栖丢开手中的东西给随从,急着就去找崔谌。
两步没走出去,迎面碰上了满大人。
好像自从崔谌荐他任职,众人恨不得眼珠子扒在他身上。他京城都还没出,有人就已经替他想好了加官进爵,又或者客死异乡的终局。叶景栖本想拨开他的,可满大人走得每个步子都小心。
他的体格好像还不至如此,许是众人前呼后拥搀扶惯了,自己走不稳当。
他走来叶景栖身边,按说他该把自己当做崔谌的同伴。崔谌害他们每天都和崔谌一样累,他恨得牙痒。
但这样的满大人,仍劝说叶景栖还是不去为妙。
“小侯爷金尊玉贵,哪里吃得了那种苦。搞不好,再掉了脑袋。”
“放心,我命硬得很。掉多少脑袋,都不会轮到我。”
叶景栖笑着离开了,满大人似乎还有长篇大论,被他全给截断了。
叶景栖追到了崔府。
他要知道到底因为什么。
崔谌不在。
崔府里冷冷清清的。
“崔大人不知何时回来呢,您进来等吧。”今日那看不惯叶景栖的小厮许是随崔谌上朝去了,府里的丫鬟对叶景栖很客气。
或者说,很喜欢。
“崔谌的院子,谁都能进吗?”叶景栖迈进来,才想起问这事。
“谁?”那丫鬟摇摇头,“哦,旁人可不行的,但侯爷没关系。我家大人说下回侯爷来了,可以带他四处走走。总坐在那里,像上次那样等他也无聊得紧。这府里各处,侯爷都可以进。”
“他……真这么说?”叶景栖讶然。
“自然,我家大人说一不二的。”
“那书房也行?”叶景栖问。
“书房?”几个丫鬟捂着唇,笑起来。
“怎么?”
“我家大人说,侯爷若是要先问起书房能不能进,就说,既答应了您,卧房也行。但等他回来了,还是要回前厅议事的。”
叶景栖这才脸上生出些笑意。
那好吧。叶景栖心情好了些,总归他与旁人不同。
有机会,绝不客气。
他说可以,那书房卧房,他都要瞧一瞧的。
叶景栖打算就去崔谌的院子里等他,看看他的枕头与床帐长什么样。
崔谌回府的时候。
叶景栖就坐在他房中的屏风后,当做自家一般,喝着茶水。
叶景栖脸上的表情冷得吓人。
崔谌没像他说的那样一定要前厅去见,听说叶景栖在他院子里闲逛,就也过来了。
“侯爷来了,茶不合口味?”崔谌进来,瞧见叶景栖的神色,忽问道,“我去侯府寻你,不曾得见。原来是在我这儿。”
崔谌自然而然地坐下来。
叶景栖却起了身:“崔谌,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崔谌低垂着眼,像是知道叶景栖终有此一问。
“我想你去出任,这对你也……”
叶景栖已在他房中的博古架前站定,指指上面几个盒子。
崔谌一愣,跟上前来。
叶景栖打开盒子,里面的宝石光彩夺目。赫然是那日叶景栖送他的。
甚至在粉色碧玺下的内衬,是一幅水墨桃花图。它就置在桃花中,仿佛来时一样。
丫鬟说,这上面的所有宝贝都需保存得很好——以便归还时完好无损。
叶景栖指着那盒子。
“崔谌,这些留着还我的?”
崔谌一怔,没多少时日,一回神他就欠叶景栖许多东西了。
收到这些珍宝时,他已不那么拮据。便没有急着典当。
崔谌想着没有白得的道理。
他总是要还的,至少要防备叶景栖来讨要。
谁料想,撞上了叶景栖不快的神情。
那神色里,似乎有些……受伤?
崔谌走到他身边,抚过盒子边缘,诚实道:“太贵重。侯爷要拿走,随时都可以拿走。”
“是我送你的,我喜欢你。崔谌。”叶景栖直视他的眼睛,“你从没回答过我,如今甚至要我都不能在京中呆了。怎么,我特别烦扰你是吗?”
崔谌被那灼灼目光盯着,避开了视线,甚至略过了叶景栖的第一句话。
“不是这样的,请你去是因为……”
叶景栖一瞬不瞬盯着他,等他回答。
崔谌半晌叹了口气。
“因为,我只信任你。”
叶景栖没料到这回答,还懵着。
他说,信任我啊?
崔谌冷静地继续道:“你若不想去,都还来得及。那我就自己去。”
若非朝堂上近来实在是波诡云谲,比往年更胜,令他不敢贸然离京。不然如此大事,他一定是要自己去的。
“我和你一起,不行吗?”叶景栖忙问,“崔谌,我不想离你太远。”
叶景栖出口,也觉荒谬,若是朝中无人,这事推行不下去。
若是他愿意帮助崔谌,必是要与崔谌分开的,无论谁走谁留。
崔谌自然不同意,他思虑一番,忽然开口:
“侯爷若愿意助我,自然可以提任何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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