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叶景栖呷了一口茶,兴致十足地问。
崔谌点了点头,无悲无喜的脸上瞧不出是期待还是紧张,只是看着他,像等待一把高悬的剑。
叶景栖望着那双执着的眼睛,败下阵来。
自己明明夸下海口,许诺崔谌,任何忙都可以找自己帮。
如今又怎么好出尔反尔呢?
“好吧。”叶景栖轻飘飘一句好,就是回答了,“但是你一人在京中我不放心啊。”
崔谌没等到叶景栖的条件,却是这样一句话。
他以为叶景栖执着于带上他,摇头道:“这么多年都是如此过的。”
“我走之后,你仍可以去侯府找人帮忙。”叶景栖撇开他的话,只说自己的意思。
崔谌愣了愣。
“侯爷的人也是。”
“那倒谢了。不过我的人都是死里逃生过的,比谁都跑得快。”叶景栖给崔谌的茶也满上,无聊地欣赏他喝掉。
崔谌喝饱了茶水,发现什么都没应下,就莫名哄好了叶景栖。
他们讨论出巡的事宜,直到深夜。
崔谌一与叶景栖说公事,旁的像是全都忘了,变得格外健谈。叶景栖挨着崔谌,倒也不困。
第二天,皇帝问起。
“叶爱卿决定什么时候启程出发?”
“我建议越快越好。”崔谌昨天没有确切地讨论过何时走,他不指望叶景栖急着去完成不想完成的事。但他认为若准备好,七日内离京最适宜。
“臣倒觉得,侯爷初次离京,又是担当如此大任,还是要做足准备的。”满大人笑着说。
“永嘉侯第一次离开朕呐,自然要有自己的安排。你说说呢?”皇帝只问叶景栖。
叶景栖没睡够,铁青着一张脸。
“臣已准备好了,隔日出发。”
众人具是一惊,甚至以为自己听错。
满大人仔细盯着他,满眼疑惑,担心叶景栖另有奇招。
“这……会否太急了些?”就连崔谌也不住迷惑,叶景栖竟愿意这么早走。
叶景栖也没有解释,一副急着出去玩儿的自如模样。
“皇上就让臣去吧,早去早回。”
皇帝多半会同意的,皇帝只要答应了选叶景栖,那就是确定他会离京,何时走何时回,皇帝根本不会在乎。
叶景栖的目光挪到皇帝身边,皇帝无可争议是个荒唐暴君,但对叶景栖来说,皇位上坐着的是萧知古,倒比其他人好一些。
可惜有他身边那喜德昭在,暴君之名只会越来越盛吧。
大抵是不想回来见到崔谌的尸首。叶景栖从前不在乎,现在竟也有些忧心。
皇帝思量着,扫视众臣的表情,又玩味地看看叶景栖言不由衷的样子。
“好啊,你既能如此上进,朕心甚慰。那就隔日出发吧,记得常给朕写信。一天,都不要落下。”
即便公事公办,这消息叶景栖也是要上报的。他只是点头。
崔谌似乎想问些什么,但终究没有出口,隐在人群中看叶景栖发言。
他心道昨天明明好好的,今日是又生气了?想着早走么。
难哄的男人。
这次朝会结束,崔谌主动叫住叶景栖。
“怎么这就要走……会否太着急了?”
崔谌想说他真的没有撵走他的意思。
只见着昨晚还满脸认真的叶景栖,此刻皮笑肉不笑,“不着急啊,我觉得刚刚好。”
崔谌愈发觉着他在生气,却又摸不着头脑。
“那……”崔谌一步上前,想拉住他。
叶景栖笑得正努力,话还没说两句,徐大人已经甩着袖子快步过来了。
“侯爷,您还在这?该回府收拾包袱了,快走吧!”
“我知道了……我要和崔大人说话。”叶景栖咬牙切齿。
徐大人。叶景栖这么早就要离京,全都是徐大人的功劳,徐大人的主意。
自从商量好安排带走徐大人之后,徐大人又是拒绝,叶景栖耐着性子将他劝服后,之前还说着不去的徐大人,竟在一个早晨连续拟出来多个方案。
叶景栖心中简直在猜想,徐大人上辈子怕不是头驴子?套上磨是动也不动,但凡抽起鞭子,跑得比谁都快。
叶景栖先是在崔谌处聊到半夜,回来后口干舌燥地劝说完徐大人,结果早晨睡了还没有一个时辰,就又被徐大人叫醒了。
那种熬了一夜头昏脑涨,还没开始进入梦乡,就听见梆梆敲门。
门一打开晒得黝黑的徐大人穿戴整齐,亲自抱着包袱站在门口兴冲冲问你:“咱们现在走吧?”的感觉,全京城只有他一个人能领会。
叶景栖不愿回忆。
徐大人甚至已经准备好了种什么。
“要种就早种,趁现在还没入夏,若是有荒废的田地分发后还来得及再种一茬荞麦。越早种,收成来的就越快,三个月就能收了。”
叶景栖想着,既然如此,他回来的也就越快了。
干脆应下了他。
反正自己不走,徐大人总会催促得没完没了的。
但是,他现在和崔谌说话,徐大人怎么一点眼色也不看啊?
崔谌倒是一听徐大人的话语,顿时明白过来,肩头像是卸下了什么担子。
“啊。那侯爷有事忙,在下先告辞了。”
“哎……?”叶景栖望着崔谌的背影,就这样被拽着悻悻回了府。
徐大人还在喋喋不休。
一转头就是叶景栖幽怨的眼睛。
虽然昨天已经预备过,但没想到今日就这样确定下来了。
袖娘显然听过小厮的消息,得知侯爷决定要出发。
如今侯爷回府,她匆匆出来迎接,一脸严谨地小声道:“我都已收拾好了。”
叶景栖茫然听着。
袖娘并非是个一见就让人惊艳的女人,但也绝有着让人一件难忘的样貌。至少在叶景栖眼中,世间没有不美丽的女子。
袖娘远山眉,杏仁眼,生得端庄。
略施粉黛,是她常住侯府后的习惯。叶景栖问过她,她说从前只描眉,往粗重了描,有时眉也懒描,粉更是不擦的,她要显得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眼下背靠侯府,她不必证明什么,却最好要让人一见,就觉着她真诚好骗,因而扮得美一些。
叶景栖不甚明白,他打量着她,她今日穿着从未穿过的素色衣衫,雪色下隐隐透出淡青,终于不是那件纯白的了,很好看。
“等等,你收拾什么?”叶景栖瞧了她一眼,才反应过来她说的话。
“侯爷不带我走吗?”袖娘认真地问,她凑近些道:“听说要查账呢,带个自己的人放心。”
“可我带你走,谁来主持侯府?”
袖娘想了想,”谁敢动咱们侯府?”
“那你走了,孩子们怎么办?”叶景栖有些讶然。从前他要是出去,并不担心,毕竟府中没什么人。现在他要离开京城,不知为何就有些不能放心了。
难道乌夫人就打算让乌涣在这里?她跟自己去那么远。
袖娘迷惑,“你不把我们都带上?涣儿和寿儿,徐小姐和渔大厨,这一大家子人侯爷莫非不带着?”
叶景栖失笑,他带着他们做什么。
听袖娘一说才明白过来,她以为叶景栖一去三五载,总不能将侯府留给这些没名没分的人打理。
叶景栖摇头,若非崔谌在,他真愿一走了之。可如今他自然要回来,还要早早回来。
叶景栖捏了捏眉心,“我是说你留下来主持侯府。”
袖娘正困惑。
接着就听叶景栖安排了所有人,近到袖娘,远到小石头。
如此仍不放心,毕竟从前叶景栖没想过未来,也没发展过死心塌地的朋友。
“我走之后叶寿就是府里地位最贵重的人,有她的身份做倚仗,你自己发挥吧。”
“没问题。”袖娘听说自己要完完全全管这一大家子,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
叶景栖好笑,这几日她也没少管啊。
叶寿站在前面,身边跟着乌涣,他好像还没明白他要去哪儿。
“孩子们在宫学如何?”叶景栖想起,他都好久没问了,至少也证明这两个家伙最近没带一身伤回来哭。
袖娘忙回答说孩子们的课业非常好。
乌涣刻苦了许多,为了能保护叶寿,体格竟比从前强健不少。
虽然叶寿根本没有这种需求。
自从叶寿改了名字,似乎一切都变了,她开始不躲避那些欺侮,无论是当面的奚落,还是背地里的嘲笑,叶寿都直接回应他们。落落大方地与周围学子交谈,甚至不厌其烦地讲道理,其余说不听的,干脆放弃。
被放弃的,是旁人。
但她又每一步都稳妥,渐渐地,作为宫学唯一一个被送来的女儿,其他孩子竟开始给她送一些礼物赔罪。
这些世家贵子没有那些小玩意儿可以送,多一出手就是贵重首饰。
叶景栖听了之后笑起来:“怎么不见你戴呀?”
叶寿摇摇头,“我不是为了招蜂引蝶才去那里的,收下的也只是因为我推拒不了。”叶寿看看叶景栖,忙又补充道:“您想我为谁戴呢?”
叶景栖倒没有借她亲事与人结交的意思,叶寿如今不再日夜辛劳,被养回了一点肉,没那么瘦骨嶙峋了。
叶景栖心道那些墙头草般的世家子弟,拧成一股勉强能配得上他挑的女儿一根指头吧。
“为你自己就好,咱们侯府还犯不上巴结旁人。况且,你才多大呀……”
叶寿聪明得像个大人,既然叶景栖是这样温和的态度,她又想了想,“那我还可以还礼吗?”
什么意思,竟是有了她每月的银钱都买不下的礼物?
叶景栖没养过孩子,他叫她看上什么从库房拿就好了,袖娘会安排的。
“你是侯府的小姐,总归是你的。怎么还忍着不回礼?”
叶寿摇摇头,对此没多说什么,只是那张平淡的脸上露出一点满意来。
“那好,就只等地里种出甘薯来,我带去给他们吃了。”
“这?还真是……好主意。”跟谁学的,崔谌吗?叶景栖自觉侯府没拮据到如此地步,但她高兴,就那样办吧。
徐班不在。
但叶景栖想她有袖娘照顾,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就将侯府点着了。至于渔大厨他们,就在府里好好待着便是了。
徐大人还来问了一遍,他的地要怎么办?好端端的,刚要种呢。
袖娘让人一道种了,顺便将小石头他们也安置了。
叶景栖甚至安排了做出的点心送去给崔大人一份这样的活儿,嘱咐家丁,若是崔谌来了,就当这里是他的家。
“我们都明白,候夫人的待遇,是吧?”
说到这里袖娘无简直控制不住无奈的表情。
只有叶景栖得意地点头。
“对对对,就是这样!”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