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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回

冬青嘴角沁着笑晃晃悠悠的走进邸店,一店仆见他面露喜悦之色,忙不迭问道:“郎君寻亲可顺利?”

冬青闻言停下脚步,倚在案桌上,笑道:“自是顺利,过两日我便搬到亲戚府上居住。”

店仆躬身贺道:“恭喜郎君寻得亲人,郎君可用过晚膳?”

“没有,你帮我上两个菜,我换身衣裳便下来。”说完哼着曲走上二楼。

一盏茶功夫,冬青走了下来,在中间一桌旁落座。

店仆麻利的将菜摆上,瞥了一眼冬青,夸道:“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郎君面色如此红润。”

冬青闻言,嘴角禁不住上翘:“你还别说,我现在头还有些晕晕的。”

店仆伶俐的站在一旁,并未离去。

冬青侃侃而谈:“我那亲戚在禹州做小本营生,家中尚有一空房,让我准备两日便搬去那里居住,那房间空了许久,今日打扫了许久,许久未住人,打扫出好几只死的田鼠。”

听到田鼠二字,褚楚执筷的手一颤,默默与楚京墨对视一眼,二人转头看向冬青。

冬青与那店仆正说的津津乐道,褚楚眼睛一眯,细细看着,只见那冬青脖子肿大,脸微微红,褚楚手一抖,筷子落在桌上。

楚京墨看着落在桌上的筷子,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事情不妙。

褚楚惊慌的回头,拿起桌上的杯子抿了一口,颤颤抖抖的放下杯子,褚楚强忍着急促的心跳声,用力呼了一口气,视线扫向楚京墨,沉声道:“大事不妙。”

楚京墨肃声道:“你确定?”褚楚点点头,楚京墨眉头紧蹙道:“这如何是好?”

褚楚环视一圈,脑内飞速的运转,目光坚定的看向楚京墨,低声道:“京墨你立刻去悲田坊找邢将军,让他找个由头将这里围住,不能让这里的人出去。”

楚京墨摇摇头,道:“我不去,我在这里陪着你,冬葵呢?”

“应该在房间。“

“冬青刚回来,冬葵尚未接触过,应让冬葵去送消息,我留在邸店帮你。”

褚楚思忖一番,想想也是,这大堂的人都算接触过冬青,唯有冬葵在二楼未出房间,尚未接触,算是安全,想到这儿终是点头答应。

因城门已关,冬葵无法出城,只能折回邸店。

三人静静的坐着,褚楚扶额仔细思量着,明日城门一开,消息送至悲田坊,等他们赶回城里需半日,冬青已有症状,倒是不会出邸店,但邸店其他人,又以何理由将他们封在邸店。

楚京墨偏头看着她,道:“阿楚,明日若想将邸店内的人,留在邸店,还需店主魏娘子的帮助。”褚楚点头“嗯”了一声,抬眸看向楚京墨,沉声问:“如何跟魏娘子说?”

楚京墨略一沉吟,道:“可说但不能全说。”

冬葵倒是急了:“郎君就别卖关子了,什么是可说又不能全说?”

楚京墨看向褚楚,道:“只说冬青的事情,悲田坊的事一字不提便可。”褚楚闻言思量片刻,目前别无他法,遂点头道:“只能如此了。”

话毕三人急匆匆的行至魏紫芙门前,魏紫芙听到叩门声,打开门看到门前的三人愣了愣,随即笑问道:“娘子与郎君可是有事?”

褚楚点头道:“漏夜来访实属抱歉,我确是有要事与魏娘子商议。”

魏紫芙见三人脸色凝重,侧身手一伸道:“请。”冬葵随着褚楚踏进了房间,楚京墨留在外面,替她们掩上房门。

因房内昏暗,魏紫芙复又点了两根火烛,便招呼道:“娘子请坐。”见她二人落座后,魏紫芙余光偷偷瞥了一眼褚楚,见她面色凝重微微一颤,故而一笑道:“不知娘子有何要事与我商议?”

褚楚注视着魏紫芙,长叹一口气,正色道:“不瞒魏娘子,我自小学医,略懂岐黄之术,今日晚膳,我在大堂见冬青脖子肿大,面色通红,他的症状颇像----”

说到这儿,褚楚顿了顿,魏紫芙见她不说话,心中瞬时发慌,磕磕绊绊的问:“冬青可是不治之症?”

褚楚重重点点头,沉声道:“与其说是不治之症,更为准确的来说,冬青的症状颇像得了疫气。”话音落地,魏紫芙顿时气都喘不过来,魏紫芙按着胸口,声音发颤:“疫气,娘子此话当真?”

褚楚长叹一声,未言语且郑重的点点头。魏紫芙颓废的坐在那里,怔怔的望着火烛。

须臾后魏紫芙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情绪,颤声道:“不知娘子需要我做何事?”褚楚道:“若是不让疫气外溢,需封闭邸店,又不能引起恐慌,不知魏娘子可有办法?”

魏紫芙黯然点头:“是,是,不能引起恐慌。”说至此思良许久,抬眸注视着褚楚,缓缓道:“不如说邸店进了宵小,丢失重要物品,官衙来之前谁也不能进出,娘子看此法可行?”

褚楚闻言终是点了点头,这虽不是最好的方法,目前亦只能如此了。

褚楚见她神情悲郁,张了张口嘴未出声,魏紫芙抬眸,见她如此,遂道:“娘子有话不妨直说。”

褚楚挺直了身体,盯着魏紫芙的眼睛,一字一句重重道:“魏娘子,此事滋事体大,不是你我能解决的,为了不引起恐慌,望娘子能守口如瓶,切莫走漏一丝消息。”魏紫芙闻言,沉重的点了点头:“娘子放心,我知轻重。”

褚楚回到房中,整了整需要用的药材,还是毫无困意,遂带好面巾,刚行至门口,便见楚京墨伫立在门口,听到开门声,楚京墨闻声转了过来,问道:“三更半夜,这位小娘子不安寝,要去何处啊?”

褚楚无奈白了他一眼,轻轻关上房门,环视一圈,轻声回着:“你我应是同路。”

楚京墨笑笑,刚行了一步,便被褚楚拉住,楚京墨不解回头,褚楚指指脸上的面巾,楚京墨恍然大悟,在身上寻了半天,褚楚见状摇摇头从衣袖中抽出一面巾,楚京墨边走边系。

俩人行至冬青门口时,楚京墨上前敲了敲门,房内毫无反应,楚京墨复又敲了三下,房内依然无动静,俩人相视一眼,楚京墨推了推门,门竟然开了,楚京墨愣了愣,忙把手收了回来。

俩人一前一后踏进房间,褚楚将房间扫了一圈,抬眼示意了一下,楚京墨会意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褚楚走至榻前,冬青紧闭眼睛昏睡着,满脸通红却无汗,嘴唇干裂,软绵绵的躺在榻上,褚楚眉头紧蹙的看着他,蹲下伸手隔着锦帕摸了摸他的脉,冬青痛苦的呻吟了一声。

褚楚带好布套,撩起他的袖子,臂上已有出血点,褚楚见状遂掀开他的嘴巴,牙齿已是黑色。

楚京墨立在一旁,问着:“如何?”

褚楚起身摇摇头,道:“从他的症状来看,确是得了疙瘩瘟。”楚京墨暗叹一口气,道:“阿楚,现如今怎么办?”

褚楚吩咐着:“京墨,你让冬葵煎些清热的药,你去我房中将针具取来。”

楚京墨快速的走了出去,不一会便拿着针具回来,褚楚接过针具,略抬抬下巴,楚京墨便把一旁的木盆拿了过来,放在榻前,顺手蹲下扶着冬青的手臂,褚楚拿起一根针,对着冬青的手指扎了扎,先将他手指的血挤了挤,直至将黑血挤出。

或许是蹲着有些累了,楚京墨刚想坐在地上,褚楚抬头,怒吼了一声:“别坐!”

楚京墨被她吼的身躯一震,紧绷的看着褚楚,褚楚深呼一口气,语气尽量平和,道:“这疫有多种,禹州所患是疙瘩瘟,疙瘩瘟最为重要的是莫要光脚,勿要直接坐在地上。”

楚京墨慌忙站了起来,拭了拭额头的汗滴,深深呼了一口气。

楚京墨低头看着木盆中的黑血,为难的看向褚楚,问:“阿楚,这血如何处理?”褚楚在旁瞥了一眼,道:“只能埋到城外无人地方,记得用垩灰掩埋。”

“好。”楚京墨看了一眼窗外,叹道:“天亮了。”

褚楚循着视线,望向窗外,哀声道:“亮与不亮,亦无差别。”楚京墨先把木盆搁在塌下,等邢震烨来了拿出去处理。

俩人相视一眼后沉重的走了出去,楚京墨轻轻阖上房门,将门边上勿扰的牌匾翻了过来。俩人细细的看了一圈,这方才离去。

送走冬葵,褚楚重重的关上邸店的门,趁着众人未起,褚楚复又回到冬青房中,将房内每个角落都用苍术熏了一遍,忙至此,褚楚愈发困倦,遂回到房中和衣而睡,睡的正香,便听到楼下传来吵闹声,闻声褚楚睁开眼,双手拍了拍脸颊,这才清醒,快速的下楼。

苏木怒不可遏的朝魏紫芙嚷道:“为何不让我们出去?”

楼梯处响起脚步声,众人已醒,循着声音走了下去,王落葵率先坐了下来,皱着眉头看着苏木,道:“娘子为何一早扰他人清梦,真是有失体统。”

苏木目光上下打量一番,嚷道:“我失不失体统,与你何干。”

程申姜歪着头,看着苏木:“小娘子此话不妥,若不是因娘子大呼小叫,众人还在睡梦中。”

苏木闻言,冷哼一声道:“你又是何人?”程申姜并未回话,看着苏木叹了口气坐了下来,却听到王落葵不屑一顾的笑了一声,道:“你是狗吗?逢人便咬。”

“你----”苏木闻言气的一时说不上话来,手指颤颤的指着王落葵。

魏紫芙与褚楚相视一眼,好言相劝道:“诸位别吵了,听我一言。”

众人听闻,视线齐刷刷的看向魏紫芙,魏紫芙暗暗呼出一口气,道:“昨夜邸店丢了重要物品,我已报官,官衙未到之前,还望诸位莫要出去。”

话音刚落,苏木指着魏紫芙,嚷嚷道:“诸位来评评理,这邸店丢了东西,是把我们当了宵小了,诸位难道不生气吗?”

褚楚瞥了一眼楚京墨,楚京墨会意淡淡一笑道:“娘子莫要代表我,这邸店丢了东西,邸店内的任何一人皆有嫌疑,我自是会配合,等官衙来了,自是水落石出了。”

王落葵冷眼看着苏木,道:“这位郎君所言甚是,娘子如此大呼小叫,莫不是做了亏心事。”

苏木听后怒气更甚,道:“你-----”话未说完,便被褚楚打断,道:“魏娘子且宽心,我等皆是明事理之人,自会配合,烦请魏娘子拿些吃食来。”

听她如此说,众人就算是有意见,亦不能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以示赞同。

魏紫芙朝着众人施了一礼,道:“多谢理解,今日膳食邸店为诸位免单,早膳会送到诸位的房中。”众人闻言,皆散去。见众人已离开,魏紫芙面露愁色,缓慢朝着灶间行去。

褚楚跟进灶间,见魏紫芙沉闷的往灶膛塞着柴枝,褚楚舀了一勺水添至锅里,魏紫芙循着声响看了过来,见是褚楚,忙起身问道:“娘子有事?”

褚楚看着手中的水瓢,道:“无事,多谢娘子。”

魏紫芙缓缓坐下,看着灶膛中劈里啪啦燃烧的柴枝,道:“娘子何须言谢。”说到这儿,魏紫芙抬眸盯着褚楚,悠悠道:“我只希望这邸店内的人皆平安。”

听了这话,褚楚点点头,安慰道:“会的,会如娘子所愿。”

褚楚走至她身旁,见魏紫芙满面愁色,一时不知如何宽慰,静静的站了一会,她轻声道:“魏娘子,今日邸店的损失我来承担。”

“什么?”魏紫芙抬眸问道。

褚楚将方才话语复述一遍,魏紫芙听后摇摇头道:“这点损失不算什么,娘子莫要担忧。”

她话音一落,一时静寂,俩人皆无话可说,褚楚便转身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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