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楚心中装着事,早膳没吃几口便不吃了,楚京墨见她眉头紧皱,放下手中的糖糕,柔声劝解:“就算今日天塌下来,这饭你也得吃。”
褚楚艰难一笑:“如何吃的下?”
楚京墨夹起糖糕搁置在她盘中,轻声细语说着:“这邸店里只有阿楚你会医术,你若疲惫不堪,这邸店其他人该如何是好?”
褚楚听后叹口气,拿起糖糕吃了起来。
楚京墨默默看着她,见她吃完,这才缓缓问道:“阿楚,冬青被接走了,这邸店里的人能放吗?”褚楚看着他摇摇头,低声道:“不能放,观察几天,若是没有症状,才能安心。”
“阿楚,这邸店的人,没有一个好惹的,她们怎会乖乖的呆在这里。”
“无碍,官衙发话,她们亦只能听话。”
“冬葵徐扬不在你身边,我这几日在悲田坊学会了煎药,打下手的活就交给我了。”
褚楚点头,吩咐道:“除了煎药,还得悄悄将邸店熏一遍。”“冬葵走之前已交代过我。”楚京墨说到这儿,像是想到什么,侧头看着褚楚:“那位靖朝人,看着不像商贾,别是有其他身份。”
“不是商贾又如何?他手中的稷,菽,日后说不定会大有用处。”
楚京墨 “嗯”了一声,瞥了眼门外:“这几日观察下来,魏娘子勇于担当,虽身为娘子,志似男儿,有她帮忙,邸店定能转危为安。”
褚楚点点头:“那位苏木娘子性子有点急,邸店若是封几天,她恐会闹事。”楚京墨随即接口:“这你放心,纵使她尖酸刻薄,也不如我能言善辩,定杀他个片甲不留。”
“别贫嘴了,你若吃好了,陪我去看看冬青。”
“遵命。”
俩人来到冬青门口,环视一圈后这才系好面纱,褚楚再三叮嘱道:“莫要坐在地上,别碰他的物品,接触他一定要隔开。”
“知道了。”楚京墨帅率先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褚楚嘴角一抿摇摇头跟了进去,检查一番后正欲离开,房门骤然被推开,俩人闻听声响浑身一颤,俩人慌忙抬头望向门口,见程申姜立在门口,眼眸清冷直直盯着他们。
褚楚不自在的看着门口的程申姜,佯装镇静,开口询问道:“程郎君可是有事?”程申姜淡淡扫了一眼榻上的冬青,视线又落在他们二人身上,询问道:“娘子与郎君为何在这房中?”
褚楚深吸口气,道:“店仆来送早膳,见无人应声,这才发现这位郎君已染风寒,我略懂岐黄之术,遂前来看看。”
程申姜眉头一皱,狐疑问:“冬青确是染了风寒?”
“确是染了风寒。” 褚楚话毕看着程申姜的满脸疑惑的神情,随即侧身伸手指了指榻上的冬青:“郎君你看,冬青面色潮红,确是风寒之症,难不成郎君不相信我的医术?”
听了这话,程申姜默默不语的看着她,见她面色如此慌张,似乎想遮掩什么,遂挑眉道:“我不是不相信褚娘子的医术,只是好奇,冬青既是得了风寒,二位为何遮面?”
话音落地,俩人皆不知所措,褚楚一时不知道如何回话,在原地愣了许久,楚京墨留意到程申姜的神色,忙接话道:“这郎君染了风寒,我们遮面自是不想让病气过到身上。”
程申姜“哦”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温和的说着:“既然冬青染了风寒,我自是要探望一番。”话音落地,便走了进来,见他走进来,褚楚忙高声喝道:“站住!”
程申姜一惊,止住脚步,四目相视,程申姜默了一会方缓缓道:“我探望冬青有何不妥之处,还望褚娘子赐教。”
褚楚一时不知道该找什么理由搪塞,迟疑的看着他,却未开口。
程申姜视线来回在褚楚和楚京墨扫过,继续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尔后慢慢退后一步 ,沉声问道:“望娘子坦诚相告,冬青可是染了风寒?”
褚楚正欲说话,只见楚京墨走了过去,嗓音压低道:“郎君请随我来。”话毕拽着程申姜的胳膊走了出去。
褚楚默默将冬青房门关好。
楚京墨一踏入房中,便将苍术燃烧,围绕着褚楚熏了一圈,随后自己也熏了一圈。
程申姜见他们如此,心中一惊,阴沉的看着他们,褚楚感受到他那灼热的视线,心中默默思量,事情进展到此,她也不知该如何应对,程申姜是靖朝人,若是对他全盘托出,恐对大昱不利,思虑至此,褚楚的手紧紧握住,强制自己冷静。
程申姜眉头紧蹙,清楚的看到她脸上的忧愁之色,遂撩袍坐下,端起桌上的茶咕咚一声饮下,沉声问道:“希望二位如实相告,冬青所患何病?”
楚京墨转身走至桌旁落座,叹道:“这事也不瞒郎君了,那冬青的确不是风寒。”说到这儿身体前倾,压低声音道:“冬青是-----”
“京墨。”褚楚出言喝住他。
这一声怒吼把楚京墨程申姜二人吓一跳,俩人忙看向她,楚京墨淡淡道:“这事也瞒不过去,不如对程郎君如实相告。”
褚楚看不透楚京墨用意,心中正疑惑,却听到他说:“不瞒程郎君,冬青是肺痨。”
程申姜与褚楚皆愣。
程申姜愣了好半晌,这才轻声道:“原来是肺痨,怪不得二位要遮面。”
听程申姜如此说,褚楚松了口气,神色恢复如常,淡淡道:“肺痨乃不治之症,还望程郎君莫要声张,一旦邸店其他人知道冬青的病情,又要引起慌乱,这魏娘子的营生也不易,总不好砸了别人的营生。”
话音落地,楚京墨与褚楚视线紧紧盯着程申姜,程申姜挠了挠脑袋,闷了半响,方缓缓道:“褚娘子所言有理,自是不能让他人知晓,这邸店有肺痨之人,一旦传扬出去,还有谁敢住这邸店,娘子且宽心,我自是不会宣扬出去。”
听他如此说,褚楚这才稍稍安心,复又寒暄了几句,程申姜方才离去。
看着程申姜远去的身影,褚楚在门前伫足许久,楚京墨踱至门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道:“想什么呢?”
褚楚喃喃自语着:“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瞒得住一时,往后可怎么办?”
楚京墨捅了捅她,她回神,楚京墨柔声细语道:“阿楚,这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好,与其在这彷徨无计,不如想想现下,待邢将军来之前,邸店可不能出差错。”
褚楚长叹口气,缓慢走了回去,道:“是啊,况且这邸店里还有一位靖朝人。”
楚京墨尾随其后,在她对面落座,徐徐道:“我大昱与徽朝,靖朝自古以来皆是相互依存,靖朝一直中立,与两朝皆有联姻,以此来维护自身的利益,若此次我大昱难逃一劫,这两朝怕是要趁虚而入。”
“我大昱如今内忧外患,真令人忧心。”话完褚楚目不转睛的瞅着他,道:“三朝一直以来以礼相待,保持三朝的和平,这天下终是分久必合之势,谁都想一览天下,表面上和和气气,谁都不知道私下里如何行事,禹州的疫只能在禹州,万不能殃及其他州城。”
“午后邢将军来了,让他以冬青得了肺痨之由,邸店要封关几日,邸店里的人皆不能出入。”
“只能以这个由头来封控了。”
“这几日邸店里的吃食,物品都要备齐了。”
“还要备一些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阿楚,那我列好清单,午后交与邢将军。”
褚楚与楚京墨正欲下楼,看到段泽兰房间门敞开,褚楚瞥了一眼,朝着楚京墨挥挥手,楚京墨率先走了,褚楚抬手叩叩门,却无声音回应,褚楚探头看了一眼后走了进去。
只见段泽兰倚在窗前,口中念着:“谁念新州人老,几度斜阳芳草,眼雨欲晴时,梅雨故来相恼。休恼。休恼。今岁蕊枝能好。”
褚楚拿起榻上的披风披在她身上,段泽兰转头望向来者,见是褚楚忙转身,褚楚忙解释道:“门是开着,我敲过门的。”
段泽兰将衣物整理妥当,这才站起来,朝着褚楚笑道:“我嫌房内闷热,这才开了门透气。”褚楚瞥了一眼窗户,叮嘱着:“仔细风大受凉。”
段泽兰携着褚楚落座。
段泽兰拿起冷却后的茶炙置于茶盏中碾碎程细末,褚楚看到一旁的汤瓶中的水已煮沸,起身拎起汤瓶,用开水淋了淋茶盏,将温热的茶盏搁置段泽兰面前。
段泽兰舀了一勺茶粉放在杯盏中,将煮沸的水注入茶盏中,拿起茶筅搅拌。
褚楚看了她的点茶,好奇问道:“段娘子会七汤点茶?”
段泽兰停下手中的茶筅,另一手执起汤瓶注少量的水,一边搅拌,一边回着:“自小阿娘便教我七汤点茶,时日至今这手法愈发的娴熟了。”
看着她娴熟的点茶手法,褚楚心中不由得暗赞,顺手取过一本书翻了起来,可她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心中暗想这七汤点茶自己都做不好,可见她来自官宦世家,可惜中途落难,至此命运多舛,这才入了乐籍。
正出神间,段泽兰将杯盏轻轻搁置在她面前,褚楚将书阖上,垂首看着眼前的杯盏,茶色白,香味四溢,褚楚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甘香重滑,褚楚赞道:“京城中的金枝玉叶都比不上段娘子这点茶手艺。”
段泽兰闻言,脸上一红,道:“褚娘子谬赞了。”
褚楚取下腰间的香囊,递于段泽兰,道:“既喝了段娘子的茶,我便投桃报李,昨日闲暇我便绣了这香囊,特意绣了喜樂二字,这绣工有点差,还望段娘子莫要嫌弃。”
段泽兰手指触到香囊哽咽了一下,轻轻抚着喜樂,眸中泛着泪光,抬眸间已是清明,笑道:“多谢褚娘子抬爱,自打相识以来,娘子并未嫌弃我乐籍身份,还真诚对待,这让我没齿难忘。”
褚楚复又抿了一口茶,笑道:“莫要说些不开心的事情了,怎么未见武郎君?”段泽兰嗅了嗅香囊回道:“昨日二郎并未回邸店。”
说到这儿段泽兰微微一顿,复又嗅了一下,道:“这香囊中褚娘子居然放了石菖蒲。”
正饮茶的褚楚闻言,呛了一口,忙放下杯盏,讶异的问道:“娘子居然识得石菖蒲?”见她点头,复又继续问道:“那段娘子可否说出香囊中其他药材?”
闻言,段泽兰复又闻了闻香囊,道:“这香囊中娘子放了苍术,白芷,佩兰,藿香。”
褚楚一怔,惊诧万分的看着她,疑问道:“娘子怎知这药材?”
段泽兰低头无奈一笑,沉声道:“我阿爹尚未出事前,曾是尚药局医正,我自小便识得这些药材。”
话音落地,段泽兰忐忑的看了一眼褚楚,褚楚见她如此,微微一笑道:“娘子有话不妨直说。”
段泽兰瞥了一眼香囊,道:“据我所知,娘子香囊中的药材皆是避疫药材。”
褚楚听了这话,微微一颤,掩住眸中的惊慌,笑道:“我身为医者,随身携带的香囊自是这些,未病防避。”说到这儿,忙话锋一转,道:“这邸店进了宵小,官衙未来之前,还望娘子待在房中,方为安全。”
段泽兰点点头:“二郎不在,我自是不会一人独自出门,娘子且宽心。”
褚楚眉头一皱,问:“这邸店内可还有人知道娘子的身份?”
段泽兰点点头,回着:“那日我与二郎的对话,估计其他用膳之人皆听到了。”
闻听此言,褚楚温和笑道:“既然如此,段娘子若是在意自己的乐籍身份,那别人便能处处伤到你,反之娘子若是不在意,他人的言谈间的不屑,便不会伤到娘子。”
在她的目光之下,段泽兰嘴角微微一扬,道:“褚娘子且宽心,这世俗的眼光我已不在乎,只要二郎能帮我脱籍放良,他人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会不在意,我唯一在意的便是脱籍,其他皆不会入我眸中。”
见她如此说,褚楚不由得心酸,她此番说法只是宽慰自己罢了。
褚楚试探性的问道:“段娘子认识的药材多吗?”
段泽兰摇摇头道:“药材如此多,简单的药材我都能分辨出。”
“除了药材,段娘子可会医术?”
“不会。”
褚楚复又闲问了几句,这才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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