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州知州韩蔺,通判陈章乘马车至悲田病坊,刚下马车便见站在门口的邢震烨二人,忙上前躬身施礼。
“权知禹州军州事韩蔺见过邢将军。”
“通判禹州军州事陈章见过邢将军。”
邢震烨亦是回了一礼,韩蔺笑着看了一眼秦嘉树,问:“邢将军,这位是?”未等邢震烨引见,秦嘉树躬身施了一礼,朗声道:“户部侍郎秦嘉树见过韩知州,见过陈通判。”
俩人一听,忙不迭回了一礼。
俩人相视一眼,韩知州正色道:“邢将军这事说来巧了,五日前驻泊医官带着数位医学生出城义诊,尚有几日方能返回,这悲田坊恐无医官诊治,不如-------”
话未说完,便见一马车在不远处停了下来,众人循声望去,车帘掀开,褚楚搭着冬葵的手,走下马车,整了整衣裙,楚京墨随在身侧,褚楚边走边低声吐糟道:“你这红袍簪绿花,离我远点。”
未待他回话,褚楚已行至邢震烨身旁,朝着众人施了一礼。
韩知州望了她一眼,笑问道:“这位娘子是?”
邢震烨道:“韩知州,这位是邢某的娉妻褚楚。”说完看着褚楚,介绍道:“权知禹州军州事韩蔺。”
两人互相施了一礼,邢震烨复又道:“通判禹州军州事陈章。”
陈通判奉承一笑道:“褚娘子万福。”褚楚亦是还了一礼。
邢震烨看了一眼楚京墨,缓缓道:“这位是镇国大将军之子楚京墨。”韩蔺陈章二人复又恭敬的施了一礼,陈通判谄媚笑道:“原来是镇国大将军之子,方才怠慢,还望郎君海涵。”
楚京墨环手抱臂,嘴角一扬道:“我无爵无职,谈何怠慢一说。”
韩知州见状,未恐氛围尴尬,忙转移话题,笑盈盈道:“邢将军与褚娘子郎才女貌,真乃天作之合。日后二位成亲,韩某定会送上厚礼。”见邢震烨未言语,褚楚柔声回道:“多谢韩知州。”
韩知州看了一眼身后的悲田坊,疑问道:“这悲田坊甚是危险,褚娘子今日为何而来?”
秦嘉树在一旁听着,忙道:“褚娘子自幼受教于赵慈,精通岐黄之术,今日特意前来诊治悲田坊众人。”
一语既毕韩蔺陈章微微一怔,俩人相视一眼,韩蔺静默不语,陈章干咳了一声,道:“褚娘子乃贵眷,这悲田坊脏乱不堪,恐惊扰娘子。”
褚楚面色平静,不疾不徐道:“多谢陈通判,我素来在外行医,不拘于此。”
陈通判摇头道:“褚娘子贵为女眷,入坊诊治恐不合礼法。”话音刚落,众人抬眼望着陈章,韩蔺悄悄拽了拽陈章衣袖,陈章不解看了一眼他,韩蔺抬眼瞥了一眼邢震烨,陈章随之望去,见邢震烨冷若冰霜看着他,忙调开视线。
楚京墨听后嗤之以鼻,正欲开口,抬眸看到褚楚的眼神便咽下想说的话。
邢震烨微微皱眉,冷冷道:“这话邢某倒听不懂了,敢问陈通判我大昱可有律法规定女子不能行医?”见他摇头,复又接着道:“陈通判博学多才,定不是那腐儒冬烘之人。”
楚京墨将手中折扇一阖,冷哼一声,漫不经心道:“陈通判莫不是忘了,曹贤妃出自杏林世家,未出阁前亦曾行医,难不成陈通判认为曹贤妃行医不合礼法。”
此言一出,陈章面露惊慌之色,惶恐不安的说着:“陈某绝无此意。”
褚楚上前迈一步,朝着陈章施了一礼,温和问道:“陈通判可相信我师父赵慈的医术?”陈章闻言微微颔首,道:“赵慈兼通数经,精于方药,世间百姓尊他为医圣,陈某自是相信他的医术,不知褚娘子此言何意?”
“我幼时拜于师父门下,跟随师父为人治病,不论贵贱,我皆全力救治,若陈通判只因我是女子,而置禹州于危难中,陈通判这赤子之心可对得起禹州百姓,可问心无愧,”褚楚略一停顿,继续道,“我相信陈通判不是那偏执之人。”
她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陈章听后面上一红,拭了拭额上的汗珠,羞愧说着:“褚娘子这番话令陈某无地自容,陈某定会抛弃抱残守缺观念,还望娘子宽宥陈某无状之处。”
“陈通判言重了,方才之言还望通判恕罪。”
在褚楚的嘱咐下,众人皆系上面巾,褚楚带上冬葵特意给她做的布套,方便为坊内众人检查。
踏进悲田坊的门,便闻到苍术的香味,褚楚回头看向邢震烨,问道:“将军,那三人的房间可有熏过?”
邢震烨点点头:“已熏了三日,他们用过的物品衣物全都焚烧了。”说到这儿,邢震烨降低了音量:“这悲田坊所有的鼠皮褥子都已密封好,放在山上的一房子里了。”
邢震烨不放心褚楚一人进去,遂自己陪着,其他人皆在坊外候着。
褚楚先从第一间房仔细的为他们检查,这个房间全都是稚子,来悲田坊之前都是乞儿,看着他们瘦骨如柴的,褚楚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褚楚细细询问一番,五个稚子并未有不适,四肢亦无酸痛,肿块,唇舌颜色正常,褚楚安慰他们了一番,这才去其他房间。
到了第二间房,褚楚面色严肃了起来,这房里三位老人都有恶寒,吐血,且眩晕不能行走,肢体发黑,全身皆没有肿块,走到门口,邢震烨低声问着:“严重吗?”
褚楚叹了一口气,走至门口将布套扔入桶中,肃声说着:“这三位老者,已染疫气,他们虽有高热,但全身不发核,较为严重。”
“可还能痊愈?”
褚楚摇摇头,道:“病已入脏,无药可救。”褚楚沉重的看着这间房,转头看着邢震烨,沉声说着:“将军,等我全部检查结束,要将这里的人重新分房,轻者重者不能呆在一起,还要把那些没有染疫也要转移。”
邢震烨点头回着:“好,我按照你的吩咐来办。”说完将一付新的布套套在褚楚手上,两人朝着第四间房行去。
将所有悲田坊检查完,亦是到了午膳时辰了,褚楚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坊外,将手上的布套扔到桶中,徐扬已搬来凳子,冬葵扶着她坐了下来。
楚京墨凑了上来,担忧道:“阿楚可是累着了。”褚楚闻言点了点头。
韩蔺看了一眼疲惫不堪的褚楚,踌躇一下,终是开口问道:“褚娘子,情况如何?”
褚楚略一哽咽,道:“回韩知州,悲田坊内除了五个稚子尚无染疫,其他人皆已染疫。”
韩蔺闻言踉跄了一步,随即站稳后,看向邢震烨与秦嘉树,焦急问道:“邢将军,秦侍郎,韩某该如何是好,该怎么向圣上交代。”
邢震烨眉头紧皱,吩咐道:“韩知州,先把悲田坊众人按照染疫轻重来分开,尚未染疫的转移走,整个悲田坊封住,千万不能让他们逃出去。”
“是,是,韩某立即去办。”
邢震烨神情凝重,道:“这悲田坊染疫已有五十人,人数之多,得立马上报朝廷,看朝廷如何处置。”说到这儿,邢震烨深深的看了一眼韩蔺,告诫道:“韩知州,时疫乃大事,若是扩散开,重者会白骨蔽野,甚至覆族而丧,禹州则不复存在,望韩知州如实相告朝廷。”
“韩某身为禹州知州,知轻重,还请将军宽心。”说完朝着众人施了一礼,转身疾步行去。
秦嘉树忧心忡忡看着这悲田坊,对着邢震烨说着:“邢将军,秦某立即上书户部,先行告退。”说完看了看疲惫的褚楚,却没开口,朝着邢震烨施了一礼,转身离开。
邢震烨看着筋疲力尽的褚楚,蹲下身子眼神平视柔声道:“这里不适合休息,不如去马车休憩。”
褚楚轻轻“嗯”了一声,冬葵上前扶着褚楚起身,缓步至门外,徐扬先是将桶中的布套给焚烧了,复又点燃苍术绕着几人熏了几圈,褚楚这才上了马车休憩。
回城的路上,大家心中有事皆不说话。
邢震烨策马行在右侧,轻轻咳了一声,低声道:“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要不明日你启程回京。”话毕马车内一片沉默,邢震烨侧首盯着车帘,须臾后褚楚掀开车帘,眨都不眨盯着其眸,戏趣道:“将军为何赶我走,难不成将军在禹州金屋藏娇了。”
邢震烨闻言,默默看着前方,淡淡道:“若金屋藏娇,你又如何?”
褚楚眉头一挑,笑道:“若是如此,我更不能回京了,我要留在这里看看这位沉鱼落雁的娇娘子。”
说完便放下车帘闭目养神,须臾后褚楚复又掀开窗帘,疑问道:“你的大军呢?”
“大军没有圣上之命,谁敢调动,此次来禹州我只带了百余人来此,大军驻扎在此会影响两朝之间的邦交。”邢震烨说到这儿,看着褚楚低声道:“若是圣上调动大军来禹州,说明禹州已失控。”
“我回去写张单子,将军让韩知州从周边备些药材,要不然这时疫一旦扩散,没有药材,会有更多的人丧命。”
邢震烨柔声回着:“好,把此次需要的药材全都写下,我让韩知州多备一些,这疫是靠什么方式传播?”
褚楚道:“我少时曾阅一本医书,上面记载此气之来,无论老少强弱,触之者即病。邪自口鼻而入,将军一定让他们将口鼻遮住,回去时将衣物在沸水中煮煮,将军切记,再忙也得要戴面纱。”
“放心,不会让你当遗孀的。”
褚楚仰头看着他,道:“将军,此次时疫来势汹汹,我身为医者,自是义无反顾,若此次我………”尚未说完被邢震烨打断:“你先休息,到了邸店我再唤你。”
褚楚深邃的眼神看着他,淡淡应了一声“好”,便放下车帘,倚在车上假寐。
褚楚睡得正酣畅,被冬葵摇醒,褚楚懵懵懂懂的看着冬葵,冬葵笑道:“三娘,到邸店了。”
“哦,到了。”褚楚揉了揉眼睛,起身下车,刚踩下长凳,因睡得正蒙时,没看到脚下的石头,忽地崴了一下,重心不稳,褚楚来不及反应,无奈的闭上眼睛,怎知被一双手拦住,褚楚睁开眼一看,邢震烨正拽着她胳膊,顺着他的力气褚楚站直了,褚楚看着眼前的邢震烨不由得笑出了声。
邢震烨放开手,眉毛一挑,问:“笑什么?”
褚楚凑上前,邪魅一笑道:“这位郎君,男女授受不亲。”邢震烨闻言一怔,垂眸无奈一笑。
几人走入邸店,秦嘉树已让后厨备好膳食,见他们回来,店仆忙去后厨端来膳食。几人先回房间换了衣服,方才下来用膳。
因徽朝商团已离开禹州,外地来禹州的客商都已离开禹州,这紫苏邸店除了他们几人,还剩六人尚未离开邸店,这紫苏邸店顿时冷清了不少。
正用膳食时,一男子踉踉跄跄的走了进来,店仆忙上前扶着,男子一身酒气,男子断断续续说着:“不用扶…………不用……我能走,你……让………开,让-----开。”
店仆一边扶着,一边回着:“是,是,小的不扶您,郎君自己走。”
褚楚看了一眼后,附在冬葵耳边说了几句,冬葵起身离开了,褚楚继续吃着,尚未吃完便见秦嘉树走了下来,徐扬朝着店仆招招手,店仆上前添了一副碗筷。
邢震烨问:“秦侍郎事情已办妥?”秦嘉树点点头回着:“办妥了,已让店仆送到驿站,让六百里加急送到京城。”
邢震烨道:“禹州一旦不可控时,户部提前部署,对禹州来说亦是好事。”
正说话间,一妙龄娘子从二楼缓步而下,众人抬头皆望去,妙龄娘子迎着众人的视线朝着邢震烨行来,施了一礼,轻声细语道:“邢将军万福。”
邢震烨亦是还了一礼,再无言语。
女子笑笑,轻声细语道:“邢将军此次为何在禹州?”邢震烨冷冷回了一句:“公事。”
女子顺势落座。
女子看了一眼正饮水的褚楚,笑问道:“这位娘子如何称呼?”褚楚闻言放下杯子,回道:“褚楚。”
“我是王落葵,褚娘子唤我五娘便是。”说到这儿,王落葵话锋一转,看向秦嘉树,缓缓道:“这位郎君是褚娘子的官人吗?”
众人皆怔。
楚京墨放下筷子,眼睛睨了王落葵一眼,道:“这位王娘子,有着沉鱼落雁般美貌,只可惜有眼无珠。”“你---”王落葵听后气的话说不出口。
秦嘉树瞥了王落葵一眼,沉声解释道:“王娘子误会了,秦某不是褚娘子的外子,褚娘子是邢将军的聘妻。”
王落葵听后面上尽是惊讶的神色,对着褚楚歉意的说着:“失礼了,冒犯之处还望邢将军和褚娘子见谅。”
邢震烨转头看着秦嘉树,淡淡道:“失陪了,秦侍郎慢用,我们先行一步。”话毕,秦嘉树起身相送,楚京墨头一摇,拿起筷子继续吃着。
见他如此说,褚楚起身朝着王落葵微微一笑,亦步亦趋的跟着邢震烨,刚踏上木梯,褚楚转头看了一眼王落葵,淡淡说着:“这位娘子就是将军在禹州的………”
话未说完,便撞到邢震烨的后背,褚楚揉揉鼻子,低喃道:“将军停下来怎么也不说声。”
“谁让你走路不看路。”邢震烨说完便抬脚走,褚楚一边揉着鼻子,一边走着,走到二楼拐角处,邢震烨又停下了脚步。
褚楚走上前,看着他。
邢震烨转过身,看着褚楚右手不自然的挠了挠眼角,低声解释道:“王娘子是吏部侍郎的幼女,曾在父亲的寿宴上见过,她在禹州,我毫不知情。”
褚楚闻言故而不做声看着地面。
邢震烨见她不语,怔怔的站在那里。
褚楚忍不住笑了出来。邢震烨抬头看着她,褚楚止住笑,道:“我只是与你嬉之,不过……”褚楚看着邢震烨夸赞道:“那王五娘确是有着沉鱼落雁之貌。”
邢震烨无奈看了看她,不再言语,朝着自己的房间行去。
褚楚站在原地,嘟囔着:“我话还没说完呢。”只听见冬葵的声音:“三娘在这里做甚?”
褚楚回头问道:“事情办好了?”冬葵点头,回着:“我们携带药草中只有葛根花了,奴婢泡好已让店仆送给那位郎君了。”
“好,办的不错。”说完看了一圈,并未见邢震烨身影,褚楚嘟了嘟嘴,转身进了自己的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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