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几辆满载货物的马车已然整装待发，马儿不停刨着地面，喷吐着鼻息，似也感知到即将踏上旅程的兴奋。
“赶紧检查一下货物是否都装好了，千万不能出差错。”李小硕神情严肃地催促着众人。
身着粗布短褐的伙计们来回穿梭忙碌着，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却顾不上擦拭，他们专注认真，仔细检查绳索是否松动，货物有无遗漏。
“抓紧时间，快要到出发的时辰了。”云楚沅在人群中来回走动，裙裾轻拂地面，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挽成高发髻，发间插着一支花簪，随着她的步伐微微晃动。
裴昱臣缓缓走近，他一袭白色长袍随风轻扬，腰间束着湛蓝色束带，双眸紧紧盯着队伍中指挥着的女子。
“楚沅，你一去十余日，我实在不放心，就叫青竹陪你一起去吧。”说罢，裴昱臣朝身后不远处的青竹招了招手，“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他。”
青竹走上前来，拱手行礼，“云姑娘，路上我会替我家大人照顾好你的。”
云楚沅看看青竹，又看看裴昱臣，并未拒绝他的好意，要不是县令不能擅自离开自己管辖的地方，裴昱臣肯定是要随她一起去的。
“行吧，小青竹，姐姐带你去江南好好玩玩。”
裴昱臣见她笑得没心没肺，淡声开口：“你是去办正事的，不是去玩的，送完货就赶紧回来。”
云楚沅乐呵呵地说道：“办正事也碍不着我游玩呀，听说江南有许多美食，我肯定是要尝个遍的。”
裴昱臣张了张嘴唇：“我……我听说楚河和楚清都盼着你早日归来。”话在嘴中拐了一圈，他还是没有直接表达关切，这些私事还是等她回来再说吧。
云楚沅一想起昨天在小渔村被小弟和小妹缠了一整日便头疼，这两个小家伙非得嚷嚷着要和她一块去江南。她怎么哄都没用，只能趁着天未亮，悄悄离开了村子，就怕他们俩见她走就撒泼打滚。
“唉，那两个磨人精我实在是招架不住，裴大人，麻烦你捎句话给他们，我会尽快回来的，还会给他们带礼物。”云楚沅抚了抚额头，想要玩个尽兴的念头消退了不少，这家中有人等就是不一样，出门远行都得时刻牵挂着。
到了分别的时刻，裴昱臣后退几步，向马车上的女子拱手作揖：“楚沅，一路顺风。”
云楚沅笑着挥手道别：“裴大哥，等我的好消息。”
随后，驾车的马夫轻轻甩动缰绳，吆喝了一声，马车开始缓缓前行，车轮滚滚碾过刚夯实好的路，扬起一小片尘土。
裴昱臣站在原地，目送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久久不曾离开。
——
车辕上的铃铛随着马匹行走叮当作响，云楚沅掀开帘子，微微探出身子，眼眸亮晶晶的，满是按捺不住的兴奋与期待。
“啊，空气好清新哦。”微风掀起车帘一角，云楚沅深吸一口气，嗅到了泥土与花草混合的芬芳，她轻轻闭上眼，嘴角噙着笑，手指有意无意地敲击着窗棂，表情惬意又享受。
“云姐姐，别吹风了，小心受凉。”青竹倒了杯热茶递到云楚沅的面前，将帘子拉上，隔绝了外头的风景。
“青竹，我从未离开过临海县，心里激动嘛，就想看看沿路的风光。”云楚沅一边吹着热茶，一边双眼放光地嘀咕。
青竹摇头失笑：“这一路上不是树就是山，没什么好看的，等到了扬州，你可以尽情观赏。”
云楚沅小鸡啄米似的频频点头：“嗯嗯，我可是带足了银子，势必要好好消费一把。”
“云姐姐，财不外露，你可千万要小心。”青竹满脸担忧地看着她。
云楚沅眨了眨眼，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裙，“听说江南盛产丝绸，你瞧瞧这料子，小贼都得嫌弃我穷酸。”
临海县最好的成衣铺也全是些粗制滥造的衣裳，布料劣等、颜色暗淡、图案老旧。
云楚沅与宋家的合作里就囊括了布匹的售卖，这些新东西一旦出现在临海县，很可能会使百姓们的消费欲井喷式爆发。
之前，赚了钱的百姓们顶多在吃食上花些银子，给他们发工钱的云楚沅相当于左口袋出、右口袋进。
随着越来越多的铺子出现，百花齐放，百姓们的消费方式变多了，其他商家也能分一杯羹，算是共赢了。等到宋记入驻临海县，大家的消费水平将会达到空前绝后的地步。
“云姐姐，你是不是无聊了，我带了话本子给你解闷。”青竹见云楚沅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以为她是出行的喜悦退却后无所事事了，便将大人叫他准备的东西拿了出来。
想到这里，青竹不免有些感慨，他家大人何时对女子如此上心过，他的包袱里装满了应急药物和一些小玩意，都是大人亲自准备的，青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是给谁的。
云楚沅被拉回了注意力，她翻看起了青竹拿出来的几本游记，里面描绘了江南的自然风光与人文景观，还有作者亲身经历的各种故事，为人津津乐道。
“青竹，还是你想的周到，去江南之前可以从书上多了解一下。”云楚沅翻着书页，阅读上面的文字。
青竹可不敢抢自家大人的功劳，立马说道：“云姐姐，这是裴大人专门为你准备的。”
云楚沅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啧，这小书生还挺体贴，有做贤内助的潜质。”
“东家，快到午时了，我给你送干粮来了。”
马车外传来李小硕的声音，云楚沅掀开帘子，接过他递来的囊，“大伙儿需要停下来用饭吗？”
骑在马上的李小硕摇摇头：“都是群汉子，不讲究那些，还是尽快赶路为好。”
云楚沅探头看了看，伙计们都在干巴巴地吃饼，随口对付两下，于是她从马车里拿出了一个罐子，“小硕，这是我自己做的下饭酱，你和他们分着吃吧。”
李小硕接了过去，打开一看，是一罐香辣虾皮酱，他掰下一块馍蘸了点酱料塞进嘴里，咸鲜微辣，爽脆开胃，十分下饭。
“东家，这酱料味道不错，怎么没在海味坊售卖？”李小硕一边说着，一边将酱料分给虎视眈眈、直咽口水的伙计们。
云楚沅没想到这人比她还有事业心，笑着说道：“加工坊在做了，除了这个香辣虾皮酱，还有香菇干贝酱和麻辣鱼肉酱，是酱料的新系列——下饭酱。”
李小硕看着伙计们争抢虾皮酱的样子，眼神放光，“东家，这下饭酱绝对会受常年在外奔波的商队的欢迎，大家就能摆脱只吃干粮的折磨了。”
“当然了，这可是居家旅行的必备品。”
云楚沅又拿出了一小罐香菇干贝酱和麻辣鱼肉酱，她预料到路上伙食不好，所以早早准备了许多酱料，用来下饭。
打开罐子，深褐色的香菇末与金黄色的干贝碎混在一起，里面还有蒜蓉、花生碎以及星星点点的茱萸。
另一罐麻辣鱼肉酱红彤彤的，油光包裹着细碎的鱼肉、金黄的姜末、焦褐的花椒，辛香扑鼻。
云楚沅将馍馍从中间掰开，用筷子抹上一层喷香的香菇干贝酱，一口咬下去，油润鲜香，让难以下咽的馍变得格外美味。
青竹倒了一碗清水，将馍馍掰成小碎块放入水中，再舀上两勺麻辣鱼肉酱，做成了泡馍，他一口接着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云姐姐，这下饭酱果真名副其实。”青竹舔了舔嘴角回味着辣酱的滋味。
李小硕眼巴巴地看着马车里的两人，小声说道：“东家，可否也让我们尝尝其他两样。”
鼓着腮帮子的云楚沅一转头，对上马车外好几双眼睛，差点被呛到，“咳咳，你们还没离开啊。”
青竹立马递过来一杯水，云楚沅将嘴里吃着的东西顺了下去。
李小硕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抱歉，东家，这几个馋嘴的家伙没吃够。”
云楚沅十分大方地将罐子给了他们：“没事，我带了不少，这些就都给你们吧。”
“多谢东家！”嗓音洪亮的王二牛立马挤开李小硕，伸手就去拿离自己最近的麻辣鱼肉酱，动作快得像是怕别人跟他抢似的，“瞧瞧这辣酱，看着就带劲，我可得多来几勺。”
“哎哎哎，别急呀，这还有香菇干贝酱呢，咱们轮流吃呗。”旁边的张四赶紧舀了一大勺酱倒进自己的碗里，故意堆得高高的，仿佛是在炫耀。
其他没抢到酱罐子的人很是不高兴，离得近的孙小六提高音量嚷嚷道：“这是东家赏给大伙的，肯定要平分。这样吧，每人先舀一勺，如何？”他嘴上这么说着，手里的勺子却偷偷伸向了酱罐，想先给自己盛上一份。
后头的汉子立马大声反对：“不行！我胃口大，一勺哪够啊？必须得多来几勺！”
云楚沅撑着下巴，笑意盈盈地看着众人争抢，两个罐子在几人的手里轮番传递，像是在抢什么宝物一般，“哈哈，区区一个下饭酱就能让他们反目成仇吗？”
话虽然有些夸张，但有两个脾气火爆的大汉已经争得面红耳赤、衣衫不整了。
李小硕看着眼前的闹剧，立刻出声阻止：“诶诶诶，都停手，我来分配，再抢你们就给我滚回去。”
云楚沅见李小硕一出声就控制住了局面，暗暗点头，他瞧着体型瘦弱，气势可不弱，商队的负责人就该这般强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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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下饭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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