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辰彻底清醒了。
他低头,发现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紫檀木盒,触手温润,盒面雕着几枝幽兰,金线勾边,在昏黄的油灯下泛着微光。他缓缓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封信笺和小盒瓷瓶,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可救红玉,一日一颗。”
字迹清秀,却透着一丝非人的飘逸,墨香中混杂着那股熟悉的幽香——雨后青苔与茉莉的气息,正是狐仙红玉独有的味道。
“果然是她……”
宫辰指尖微颤,取出盒中的小瓷罐,倒出一粒药丸。药丸通体莹白,表面浮动着极淡的金色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又像是那夜红玉内丹上刻着的篆字。
——她为何要救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凡人女子?
次日清晨,宫辰携药登门。
张员外夫妇早已被无数“神医”消磨了希望,见他年纪轻轻,更是心中存疑,只敷衍地请他隔着纱帐诊脉。
帐内伸出的手腕枯瘦如柴,青筋凸起,皮肤皱如树皮,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尽了生机。
宫辰心头一震,想起那日在花园偶遇的红玉,明眸皓齿,娇艳如花,与眼前这枯槁的手腕判若两人。
他定了定神,将药丸交给张夫人,道:“今日服下,明日必有好转。”
离开时,他鬼使神差地回头望了一眼红玉的闺阁——
窗棂上,几道细长的爪痕若隐若现,像是被什么尖锐之物划过。
第二日天未亮,张员外便亲自来请。
红玉竟已能坐起进食,枯槁的面容恢复了几分血色,虽仍虚弱,但眼神已不再浑浊,而是透着一丝清亮。
“宫少爷真乃神医!” 张员外长揖到地,声音里满是激动。
宫辰搭脉时,发现她的脉搏强劲得不似久病之人,更诡异的是——
她腕间浮现出与药丸相同的金色纹路,转瞬即逝,仿佛某种灵力的痕迹。
“姑娘可记得病中之事?”宫辰试探道。
红玉虚弱一笑,声音轻如风吟:“只记得总做同一个梦……一只银狐叼着茉莉,在月下对我哭。”
宫辰心头剧震,指尖不自觉地收紧。
十余日后,红玉已能下床走动。
她穿着杏色衫子站在廊下喂鸟,阳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衬得她肌肤如玉,眉眼如画。
——这一瞬间,竟与狐仙红玉月下的姿态重叠。
“宫少爷?”红玉见他出神,掩唇轻笑,眼波流转间,连耳坠晃动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小丫鬟在一旁打趣:“姑娘和宫少爷真真一对璧人。”
红玉羞红了脸,却没反驳,只是低头绞着帕子,唇角却悄悄扬起。
宫辰却陷入更深的困惑——
他每日早早赴约,究竟是为治病,还是为透过这个红玉,追寻另一个红玉的影子?
这夜,宫辰整理药盒时,发现剩余的药丸竟化作一撮银白色的狐毛,柔软如丝,泛着淡淡的光晕。
他怔怔地望着那撮狐毛,忽听窗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月光下,狐仙红玉静静立在院中,身形比从前透明了许多,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风里。
“为什么救她?”宫辰冲出去质问,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红玉抬起近乎透明的手,轻触他眉心,低声道:“你且看仔细。”
——刹那间,一段陌生的记忆涌入宫辰脑海。
三百年前,他身为道士,奉命镇压狐族,却在最后关头放走了一只幼狐。
而病榻上的红玉,正是那幼狐的转世。
“她替我承了天劫,我岂能看她魂飞魄散?”红玉苦笑,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这些药丸,是我的道行所化。”
说罢,她的身影开始消散,如烟如雾,最终化作几缕银丝,飘落在宫辰掌心——
那是她最后一条尾巴。
宫辰怔在原地,掌心紧握那几缕银丝,心中翻涌着说不清的情绪。
他望向红玉闺阁的方向,月光如水,树影婆娑,仿佛一切从未改变,又仿佛一切早已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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