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门突然被推开,苏榆猛然惊醒,抬头便见那人携着风雪走进来。
顾行水关了门,呼出一口白气,感叹一句::外头可真冷。”
“快过来烤烤火吧,”苏榆一边说着,一边为她倒一杯酒,“喝杯酒暖暖身子。”
顾行水走过去,就着她的手喝那杯酒,而后笑嘻嘻地道:“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狸奴。”
苏榆不明所以地点头。
顾行水笑着将裘衣里的一个小家伙递过去:“你看看,可喜欢?”
小家伙浑身雪白的毛发,唯独耳朵有一圈黑毛,缩在顾行水掌心,小小的一只。
苏榆眸色一亮,赶忙接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小家伙的头:“你从哪儿来的?”
顾行水柔声道:“知道你喜欢这个,听说李大人家的狸奴生了,特意从他哪儿聘来的。”
掌心下的小家伙温热柔软,苏榆不由抿着唇笑起来。
“喵喵喵……”小家伙突然叫起来,粉粉的小鼻子到处嗅着。
“它,它怎么了?”苏榆局促地看向怀里的小家伙,摸它脑袋的手也挪开了,怕伤到它。
顾行水想了下,道:“许是饿了。”
“那我叫下人备些……”
“我去吧,”顾行水打断她,“外头冷,你就在屋里坐着。”
顾行水离开了。
不多时,她便端着一盘炸小鱼干走进来,放在苏榆脚边。
苏榆把怀里的小家伙放下。
小家伙走得不太稳,但闻见了小鱼干的香气后,还是跌跌撞撞地走过去,用小鼻子嗅了嗅,大口大口吃起来。
苏榆摸了摸小家伙的尾巴尖,莞尔一笑。
顾行水忽而开口:“我不在的时候,就让它陪你吧。”
苏榆摸着小猫的手一顿。
她多聪明的人啊,当即便明白这话后面的含义,唇角的笑意淡了下去,垂下眸子,低声问:“你要离开吗?”
顾行水叹口气,似乎不想说,但又不想瞒她,沉默片刻后,道:“陛下派我三日后去晋州,那边雪崩了,人心不稳,他希望我能救济灾民,安抚人心。”
苏榆忽而耍起了小性子:“不能不去吗?”
说完,她又后悔了,咳了几声,道:“你安心去吧,莫要担心,家里有我呢。”
顾行水叹口气,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能把女子搂在怀里,轻声呢喃:“对不起。”
苏榆把头靠在顾行水肩上:“你道什么歉?你有没有错,陛下派你去,是信得过你,证明行水能力过人,我应该为你高兴才是。”
她虽是笑着说的,可话里的惆怅却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
小猫吃饱了,摇摇晃晃地走过来,蹭着苏榆的脚,“喵喵喵”地叫着,尾巴高高竖起。
苏榆松开顾行水,转而把小家伙抱起来,指尖轻轻点了点它圆滚滚的肚子,笑道:“吃这么多,也不怕撑着?”
小猫可听不懂她的话,只是伸出爪子,抓着苏榆袖角的白毛,尾巴一摇一摇的。
见苏榆露出了笑容,顾行水也忍不住笑了:“榆儿给它取个名字吧。”
“行水觉得取什么好?”
顾行水看着它,沉吟道:“小家伙全身雪白,但耳朵尖却是黑色的,不如就叫……”
“当归。”
顾行水一愣。
苏榆垂眸,目光落在小猫身上,指尖抚着小猫的背,可话却是对着顾行水说得。
“我觉得叫‘当归’好,行水觉得呢?”
当归啊……
顾行水明白她的意思,轻轻一笑:“好,就叫当归。”
顾行水三天之后就要离开,在这三天里,陛下特许她不用上朝,但她要准备带去的东西,能待在家里的时间,是少之又少的。
有次她回家,走到门口时,却听见屋内传来女子惆怅的声音。
“当归乖,不要闹,行水很快就回来的。你不要哭,要乖乖的……”
这是在劝小狸奴呢?
还是在劝她自己呢?
顾行水不敢细究,她只是敲了敲门,压下心底的难过。
“榆儿,我回来了。”
门很快就开口,苏榆眼角红红的:“今日这么早?”
“嗯,”顾行水低声道,“都收拾好了,明早……明早出发。”
“好。”
苏榆转身回屋,顾行水关上门,跟上去。
当归趴在榻上,两只前爪扒拉毛毯上的白毛,玩得不亦乐乎。
顾行水点了点小家伙的头,而后看向苏榆,想说什么,可张了张嘴,却又发不出声音。
苏榆低声道:“行水放心,我在家会照顾好自己的。”
她已经不怎么咳嗽了,只是脸色依旧苍白。
顾行水轻轻“嗯”了声。
屋内陷入一片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女子突然扑到她怀里,含着哭腔道:“行水,我舍不得你……”
顾行水眼角湿润。
“我亦……舍不得你。”
顾行水离开那天,满天飞雪。
苏榆站在长亭为她送别。
“天气这么冷,又在下雪,你不该来的。”顾行水摸了摸女子冰凉的脸,有些心疼,为她紧了紧身上的裘衣。
苏榆笑容勉强:“路上注意安全,早些回来,当归……当归等着你呢。”
“它在等我,那你呢?”顾行水故意逗她,想她笑笑。
“我……我亦在等你。”苏榆没有红脸,反而红了眼眶。
“抱歉,你,你别哭。”顾行水有些后悔,连忙擦去她眼角的泪水。
苏榆轻轻锤了她一下,嗔怪道:“你这人真是的,非要把我招惹哭才肯罢休吗?”
顾行水柔声道:“我的错,我不该招惹你的,对不起。”
苏榆垂眸,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囊,打开,里头只有一枚当归。
她道:“这个你拿着,其实本来该折柳赠与你的,可这时节只有满天飞雪,没有一枝绿柳,你凑合凑合吧。”
顾行水想逗她笑,于是道:“你看,我连离开的时节都不是好时节。”
苏榆没笑,只是轻声道:“你若离开,再好的时节也不好了。”
顾行水一怔,而后抱住她。
“你放心,我一定早日归来。”
她说完,转身上了马车,渐渐消失在风雪中。
坐上返程的马车时,顾行水收到了苏榆寄来的香囊,打开,里头和来时一样,唯有一枚当归。
顾行水明白她的意思,把当归捏在手心,喃喃道:“当归当归……榆儿,你放心,我马上就要归来了。”
马车突然一颠。
车夫大喊:“大人不好了,雪崩了!”
景元十七年冬,顾侍郎外出巡视,死于归途。
大雪封山,消息传来时,竟已是隔年三月。
彼时东塘柳色依依,顾夫人坠东塘而亡。
尸体打捞上来时,顾夫人右手紧握着,时人用力掰开,乃是一枚当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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