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去歇息吧,大人今夜估计不会回来了。”丫鬟劝道。
苏榆垂下眸子,今夜是灯会,她想和她一起去看看。
“再等等吧。”
丫鬟叹口气,道:“那夫人再披件衣服吧,夜里风大,仔细着凉。”
月亮慢慢移动,苏榆伏在桌上睡去。
“怎的不回屋睡?”清润的嗓音响起,苏榆一下惊醒,抬头便见那一袭白袍的人站在月色里,温润如玉。
“我……”苏榆张了张嘴,忽而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最终低下头,只一句,“我马上便去。”
擦肩而过时,苏榆被拉住了。
“榆儿是在等我吧?”
苏榆面上一红,却又不想反驳,沉默了半晌,微不可闻地道:“是。”
“抱歉,让你久等了。”那人诚恳地道歉。
苏榆忽而心里一揪,竟有了些许委屈,眼眸中浮现一抹水光,在月色下,清粼粼的。
“别哭,”顾行水有些慌了,指尖擦过她的眼角,留下一点冰凉的感觉,“下回我一定……”
她停了下来,在朝廷当差,哪里是她想回就回呢?
沉默许久,还是只能说出两个字:“抱歉。”
苏榆觉得自己太过了,懊恼地咬了咬唇,道:“跟行水无关,是我……是我自己太过了,我……我也不知为何……”
她的确不知自个儿是怎么了,往日在苏府,哪怕被继母她们针对,跪在庭院一个时辰也不曾掉眼泪,可在顾行水面前,她好像就是受不得委屈,稍稍一点便想哭。
她这是……病了么?
还是说……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苏榆低下头,不敢再想,转身便要离开。
可顾行水还是没有松手。
“榆儿,你有喜欢的人么?”
苏榆的心跳的快了些,掌心似乎了汗,但她不敢回头,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们已经成亲两个月了,这两个月来,她们的相处像极了夫妻,苏榆会像别人家的夫人那样等顾行水回家,而顾行水也会像丈夫那样为她画眉……可似乎还差了些什么。
顾行水本来还想忍着的,可今夜瞧着女子的眼泪,她突然间就不想忍了,她想把自己的心全交出去——随便苏榆要不要。
顾行水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年少时,我遇见一个小姑娘,她抱了我一夜,眼角含泪,她要我活着。那时我就想,总不能教她失望,所以我活下来了……”
“后来寒窗苦读,窗外飘着雪,很冷,可我想再见见小姑娘,所以又坚持了下来。”
“老天待我不薄,我娶到小姑娘为妻了,只是不知道……她何时动心?”
顾行水低头,撞进一双含泪的眼中。
“她早就动心了。”
女子扑倒她怀中,眼角的泪如同天河的水,明亮得如星子。
属于顾行水的星子。
世人都说,皇城中多了位痴情人。
“你们不知道啊,这顾大人宠爱夫人得紧,曾有一次因为她画眉,险些误了上朝。凡是好看的、好玩的,通通都要买给夫人。”
“顾大人还怕夫人,曾有同僚请顾大人喝酒,到地方一看原来是青楼,吓得她扭头就走,听闻当天还给夫人写了保证书呢。”
茶楼中的人笑起来。
“大人怕妻的名声怕是众所周知了。”茶楼二楼的雅间中,水蓝长裙的女子如是道,眼中满是调侃。
白衣人笑得无奈:“知道就知道呗,我本来就是如此。”
苏榆撇撇嘴,嗔怪道:“说得我好似欺负你一样。”
顾行水把女子搂到怀里,笑意盈盈:“我乐得被你欺负。”
苏榆红了脸,没吭声。
敲门声响起,丫鬟的声音传来:“大人,夫人,马车已经备好了。”
顾行水戴好面具,又把幕篱为苏榆戴好,牵着她的手往外头走去,边走边道:“走吧夫人,城外东湖的荷花开了,‘为夫’陪你去看看。”
那日阳光明媚,东湖里荷花艳丽,顾行水和苏榆坐在一艘小船上游玩,小船撞在荷花上,抖落清凉的水珠,沾湿二人的衣角。
苏榆靠在顾行水怀中,轻笑道:“日理万机的顾大人能陪小女子游玩,倒真是小女子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顾行水捏了捏她的脸,道:“净打趣我——等秋天枫叶红的时候,我陪你一起去看,去年有事耽搁了,今年一定。”
去年顾行水就答过了,可惜临了被皇帝派去靖州巡查,直到下第三场雪的时候才回来。
不能陪苏榆看枫叶,让顾行水愧疚了一年。
顾行水说到做到,深秋时节,城外枫叶鲜红如火,她与苏榆共骑一马走在林中。
枫叶明艳,衬得眼前之人肌肤如雪,顾行水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忽而凑过去亲了她一下,喃喃道:“你好美。”
苏榆红了脸,嗔怪道:“骑马呢,你专心些。”
顾行水一手拉缰绳,一手搂着她的腰,笑道:“放心,不会摔着夫人的。我夫人这般貌美,要是摔着了,我不得心疼死。”
“我哪里比得上顾大人貌美?”苏榆顿了顿,哼道,“迷的什么李小姐、王小姐上赶着给你做妾。”
顾行水无奈一笑:“这么久了,你还吃醋?”
苏榆哼了一声:“我就是这般小气的人。”
顾行水莞尔一笑,下巴放在她肩上,呵气如兰:“没办法,谁叫我喜欢你呢?小心眼也好,醋坛子也罢,我都认了。”
苏榆忍不住扬了嘴角,但又立马压下,道:“油嘴滑舌。”
顾行水低低地笑起来,眉眼温柔:“是不是油嘴滑舌,你尝过那么多次还不知道?”
苏榆的脸越发红了。
这人当真是……坏。
皇城早早下了雪,苏榆幼时落过水,染了风寒,虽说后来治好了,可也落了病根,天气骤冷便会咳嗽。
顾行水心疼得不行,一连请了好几位大夫,可都只是开了些止咳的药,说是只要苏榆不受寒便会好的。
可半个多月了,仍不见好。
苏榆面色苍白,宽慰道:“放心,老毛病了,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顾行水依旧皱着眉头,道:“可去年这个时候已经好了的。”
的确,去年苏榆只咳了五天便好了。
去年这时候,苏榆已经坐在屋中的火炉前,温着酒等她处理完公务回家。
外头雪下大了,顾行水打着油纸伞,披着裘衣走进府中。她站在檐下,收了伞,抖落裘衣上沾的雪,而后才推门而入。
她手里拿着一枝红梅,笑着递过去:“待雪停了,一起去城外看红梅吧。”
苏榆笑着点头,放下手炉,接过红梅,插在花瓶里,而后为她倒了一杯酒,道:“喝杯酒暖暖身子。”
顾行水听话地喝了。
苏榆见她裘衣下摆打湿了,于是又叫她脱下来,换别的。
顾行水脱了,但是拉住了她,道:“屋里暖和,不用再穿裘衣了。”
苏榆想了想,应了,挨着她坐下。
炉火温暖,她们依偎在一起,谈论诗词歌赋,墙上的影子融在一起,密不可分。
苏榆其实文采斐然,只是往日在苏府中藏拙,所以在两个姐姐面前显得平庸。
光线渐渐暗了,可那雪却依旧下得紧。
苏榆遗憾道:“今日不能赏梅了。”
顾行水盯着她,因为饮了酒,苏榆素白的脸上有几分淡淡的红,眸子水润润的,看得她喉咙发干。
“虽说赏不了梅,可——”顾行水将苏榆打横抱起,往床上走去,“还是能赏些别的。”
她将苏榆轻轻放在床上,声音温柔如水:“比如说,榆儿你。”
一夜未眠。
忆起往事,苏榆红了脸,咳了声,道:“你总这般不正经。”
“天地良心,这可是你自己想的,关我什么事?”顾行水觉得自己委屈极了,需要她安慰。
苏榆睨了她一眼,哪儿能猜不到她在想什么呢,正要说教两句,门却被敲响了。
丫鬟道:“大人,宫里头来人,说是陛下召您。”
苏榆不好说什么,抿了抿唇,拿出一件干净的裘衣为她披上,又整理了一下衣襟,勉强露出一抹笑:“行水快去吧,莫要让陛下就等了。”
顾行水摸了摸她冰凉的脸,道:“你放心,我一定快去快回,你在家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受了寒气。”
“这话该是我嘱咐你才是,”苏榆咳了两声,接着道,“外头冷,仔细着凉。”
“好。”
顾行水刚走没多久,苏榆就吩咐下人拿壶酒来温着。
那下人大概是被顾行水嘱咐过了,并未立即行动,而是劝道:“大人吩咐过了,您不能饮酒,请夫人莫要为难小的。”
苏榆对那人的体贴既感动又无奈,解释道:“并不是我要喝酒,我是为行水温的,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喝的。”
那下人迟疑着,见夫人再三保证,最终还是同意了,但依旧不放心地嘱咐道:“夫人您可千万不能饮酒。”
“放心,我不喝的。”
苏榆还想和顾行水天长地久呢,可不会去喝酒伤身,她把酒温在火炉子上,坐在一旁,安静地等着那人回来。
窗外尽数是风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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