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想了想,摇摇头:“没见过。”李家这俩兄弟长得都很有特点,他们妹妹若是也差不多,见了多少会有印象。
这世道还赶不上一句好,加上浮山最近又出了一桩掠卖大案,这个关口丢了人,又一直找不到,恐怕多半是不太好。他们这几日相处得还行,管事自觉看人的眼光还不错,见他有情有义,也不忍心说些不好的话。便劝他说:“李恪兄弟,你也别太担心了,现在这关节,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你再多问问,我让商会里的人也多留心留心。”
他大概是这些日子频繁地听过类似的答案,早过了失望的那一阵,心里已做了准备。李恪苦笑了一声,点点头:“那先多谢一声管事。”
李恪自己没露出多大沮丧心思,管事心里却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好像自己戳人痛处了似的。李恪帮着把商会来的东西都卸了车,管事借口天热,先叫他回去休息:“李恪!你也忙了一天了,晒得都发红了!先歇歇去吧,剩下的我们自己看着收拾收拾就行!”
剩下的也就一些安置收拾的捡事,他话音刚落,找事情的孩子一蜂窝地跟蚂蚁似的涌了出来,嬉嬉闹闹之间就把东西往里头收拾了。李恪转头看了一眼,确实也没别的事好做了,干脆就应了管事的盛情,收了手点头道谢:“诶!托管事的好心。济安堂要有事就喊我一声,我都在。”
管事冲他摆摆手,李恪便先走了。
李恪转身回到南运商会的运点仓库中,此时大家都在忙活,仓库里人不多,稀稀拉拉的几个都在各做各的事。李恪转了几圈,在仓库的角落里找到了支着脑袋抱着张纸卷在那数着字的李飒。
草原上运输不易,要运送点什么通常都是依靠过往商队或者有什么运送需要的攒够数了一起送,专程来回一趟代价太大,雁绝关口那儿也不太好过。送信倒是有鹰,但一来华京中禁高飞禁鸟禽,二来雁绝关口的虎狼们熟知草原上的惯有手段,关口备有望远的长筒镜和装填火药的机簧长弩,不允许飞鸟跨越。
只有悬鹰部王帐下特别训练的海东青能够飞越虎狼的眼线,但降落也得低飞,所以需在华京之外收鹰,小事传递倒不如地上行程方便些。
两人到京城快三个多月了,草原上的回音总是寥寥,不是特别重要之事,也不必走这么隐蔽的传信。
李飒支起眼皮瞟了一眼来人,见是他,动作也不变一个:“今天回得这么早?”
李恪跟着换了蛮语:“管事早放了我。”
李恪本来就有燕话的底子,在船上航行的时候跟人多练了几句就能讲得很流利了,看燕文慢一些,也能认得。李飒正相反,大凡跟‘燕’字沾点边的东西都嗤之以鼻,现下不得不多少学了些,至今燕话仍然讲得磕磕巴巴。跟他说话两方人都是连蒙带猜,还得跟着一起比划。
天气太热了,光是往那儿一站不动都要往下掉汗,李恪跑了一天,跑得浑身往上蒸腾着热气。他皱着眉,见李飒身旁有个水壶,拿着水壶说话间便往李飒身边一屁股坐下,一边大口喝着水一边对着他道:“你跟管事说什么了?他今天问我,我拿如珠玛的事应付过去了。”
李飒听了这话支起身,像是看着什么稀罕事一样看着李恪:“你还没放弃找如珠玛的事?”
身旁的人喝水喝得着急,动作间不太讲究,水急不可待地一骨碌往外出,顺着他嘴角和脖子往外落。李恪喝完一大口,把水壶拧紧了,好半晌才说道:“......撒罕,如珠玛是我妹妹。”
撒罕尔思听这话也沉默了,只说:“......我知道,只是......”
当时在莱芜人的船上,纪平欣就已经为两人置办好了身份去处,两人年纪差不多大,对外就说是兄弟。
因为雁绝之事,上蛮和大燕的仇恨实在太深,两边人都相互仇恨着,没个二三十年几乎没法消弭,只能说是其他外族的混血。
早年间还是老谢侯和穆连云守雁绝关那会儿,边关也总有些小打小闹,但大都是燕朝占了上风,穆连云威信在那儿,没人想过会有关破的那一天。
有这么一尊定海神针在,边关通婚通商都得了保障,两边交界一混淆,就有不少异族异国的人在雁绝成了家,最后干脆就在关口长住下了。那时候有很多外族和燕人的混血在这种安宁的氛围里呱呱坠了地,那些孩子长到现在,也差不多是两人这般年纪。
上蛮和西域诸国都差不离在一边,长相大差不差,混血更是糊涂,只要当事人不主动说,旁的人根本分不出是月氏满羌还是上蛮。阿苏格这张脸还要更偏中原人的长相一些,加之他的官话说得不错,编出来的身份对外人来说就非常有说服力。
纪平欣在商会中做事日久,办事情办得确实妥帖,他们俩前脚才到华京附近的商会据点,纪平欣后脚就已经帮着打听另一艘船上如珠玛的下落了。
就是打听出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另一艘船的行程不知怎么的出了差错,没把如珠玛在京港附近的据点放下,反而一同带着去了江南的接海港。这本也没什么,就是到了江南的接海港,货物也是要走陆运往京畿方向,连人一起带上来就成了——就这带上来的途中也出了差错。
底下回报的人说,小姑娘在陆上行程中途药物发作,发了疯症,一连咬伤了好几个照顾她的人,然后自己逃了出去,至今下落不明。他们这两船货物分两批运送,货物贵重,路途中不敢怠慢和随意延迟。只能一路人马先行押运,留下几人与后来的押送队伍接着搜寻。
但后面的那批货物不知怎么被靖南三部查了出来,平海节度使贺先为接手沿海一线,江南临海处全线戒严,严查佛不知和海港关口账册。于是只剩下他们几人,也不敢大张旗鼓地搜寻了。
——四个月时间过去,不提陆上遇到的其他凶险事故。一个吃了佛不知、中了药的小孩儿,任谁都觉得是凶多吉少了。
“阿苏格,我说实话。”撒罕尔思知道阿苏格心中有愧,所以不肯放下那点执念。但就算是她真的活着,找到了又如何呢?以莹草石侵蚀人的速度,她早就是烂肉一块了呀?!要是对她好,倒不如直接给个痛快,一刀了结了她。问题是阿苏格自觉一切都是他疏忽的过错,他下得了手吗?“就算你找到了如珠玛,她还能再回草原上吗?”
“莹草石是治不好的烂疮毒药,汗王又不许真容部内有人用药——他还会允许如珠玛再入真容部帐下吗?如果他允许,是接着用药吊着如珠玛的命?还是直接让她在雪神女的脚下安眠?那汗王之前说过的话还作数吗?汗王会为了如珠玛动摇整个真容部吗?”
一连几个问题直接击溃了阿苏格的内心,这些问题他都想过,一概得不出解答。
四面八方,好像只有她的死路,无论是在大燕还是上蛮。唯一的区别,只是阿苏格能否目睹到她并不痛快死亡而已。
所以阿苏格犹豫了,他一边想知道如珠玛的下落和结局,又一边害怕那个结果的到来,好像她是否活着都是一个让人难以接受的局面。
阿苏格一时答不上来,只好叹了一口气,说:“先不说这个了,你那头又是怎么回事?平时不见你跟人说几句话,怎么突然招了管事的注意?”
“噢!”撒罕尔思躺了回去,他往阿苏格这头凑了凑,阿苏格见状也会意一般贴了过去,撒罕尔思小声地说:“你还记得我说我是怎么知道鬣狗的主人不在北疆的事吗?”
阿苏格想了想,点点头。虎狼入京的事轰动了整个华京城,就是路边的走卒也知道谢将军谢白此时就在京中。
撒罕尔思说:“济安堂附近不是有个医帐还是什么大夫扎堆的地方吗?我那天去送货,回来的路上看到个人牵着马往那头去。”
燕朝的生活方式和不少东西都和上蛮有非常大的差别,两边的语言代指几乎不能套用,撒罕尔思说着说着就会在里头掺几个燕话用词,他自己又说不大明白,听着有些不伦不类。
撒罕尔思指了指自己的手臂一边比划:“我看到他挽着袖子,手臂上有这么——长一道刀疤,和猎刀翻肉的那种刀伤很像,而且是老旧伤。”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阿苏格立刻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了。可天下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阿苏格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你能确定吗?”
“这谁知道?”撒罕尔思缩回了身子,“除了我舅父,没几个人知道他面具底下长的什么样子。”
撒罕尔思手抄在脑袋底下,翘着腿,想了想:“不是说他牛嘴蛇目,形如恶鬼、长相可怖吗?但我看那人长得挺好的。”
撒罕尔思其实不太信这话,毕竟鬣狗的主人以前混进过悬鹰部,若是这么有特点的长相,不可能混进去后不被防备。
阿苏格怕他冲动,赶忙说:“不论他是不是,这里不是草原,到处都是眼线和人,想做什么都没有这么容易,没弄清楚前你千万别胡来。”
“放心吧,我知道。”撒罕尔思抱着脑袋,有些懒洋洋地说道。
一个没什么意义的ps:实际上没有现代技术加持古代弓箭几乎不太可能射中天上高飞的鹰啦,但是架空设定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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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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