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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日月寻踪无觅处

三月初九,酉时。

千月寨隐在暮色与山岚的交界处,吊桥高悬,哨塔上零星哨兵晃动,一如往常。

千月晚站在左侧崖壁上,身着寨中常见的玄色布裙,裙摆绣着诡丽的虫蛇花纹,长发用一根枯木簪随意绾起,耳垂上挂着小小的银铃铛。

腰间垂着的八宝玲珑盒格外显眼,银质圆饼形盒身上錾刻着精细的图案,并点缀着几颗小小的宝石,盒子下方坠着一颗极小的铃铛,因她此刻紧绷的身体,那铃铛也寂然无声。

平日脸上总挂着的娇俏笑容,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那笑容是她多年来早已刻入骨髓的伪装,但现在,她觉得以后再也用不上这份伪装了。目光静静地看着下方卧在谷口的月牙形湖泊,本可看到夕阳余晖映照月湖形成橘色的粼粼波光,却因为阴沉的天气,格外静谧与灰败。

酉时已过。

风穿过山谷,发出呜咽。身后的密道中,什么都没有。

没有马蹄踏破黄昏的喧嚣,也没有此时该燃起的战火。

密集的脚步声自右侧传来,火把噼啪燃烧,照亮了大祭司那张苍白疏离的脸,蛇头杖顿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在等什么?晚姑娘。”大祭司声音嘶哑,带着洞悉一切的冰冷。

千月晚心沉了下去,闭了闭眼,完了。

下意识望向密道方向,半点脚步声也无!袖中短笛滑至腕间,迅速思考着拼死一搏的可能性——没有胜算!

万一只是试探?万一没有证据?万一只是收押等待发落……

无数念头闪过,最终还是垂下手,任由寨中武士扭住她的胳膊,捆住手腕。动作间,腰间的银盒与铃铛碰撞,发出一阵急促却微弱的清响,随即被淹没在人群的脚步声里。

她被带到寨子中央广场右侧的石砌刑台,双手被缚,吊在半空。

“千月晚...”峒主的声音苍老又粗粝,“千月寨养你教你,你为着一个外族男人,拿全寨人的性命去赌?”

刑台下,火把猎猎,映照着一张张愤怒的脸,那些目光里,充满了鄙夷,咒骂声和唾弃声不断涌来。

千月晚喉间干涩,辩解徒劳。她们从她的楼里搜出了剩余的药囊,每个药囊都填满了克制寨中蛊虫的药草,证据确凿。

“既然如此!”峒主的鬼师拐杖重重戳到地面,“能背叛自己的根,今夜,就用你一身反骨,祭祀我寨中万蛊!”

台下众寨民欢呼出声。

刑台两侧,横吊着两根圆木,被称为祭神柱。大祭司一声令下,几名赤膊壮汉便喊着号子,推动那沉重的祭神柱,狠狠地朝吊在半空的千月晚撞去!

这就是寨中闻之色变的“千锤百炼”。

第一下撞击重重砸在她腰肋间,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喉头涌上腥甜。

人群的呐喊越发狂热。

身体被力道带偏,下一瞬那圆柱便撞击至前胸与背后,骨头仿佛要碎裂。

又一次撞击袭来,她抠住手心上方绷得笔直的粗绳,借力曲臂,趁着撞来的力道向上发力,袖中笛中剑弹出,指宽的剑刃割开了绳索,也划伤了手腕。她挣脱束缚,摔落在冰冷的刑台石板上。

顾不上剧痛的手腕,也顾不上浑身散架的痛楚,在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的刹那,她用尽全力站起,就朝着右后方逃奔过去,再来不及捡起掉落地上笛中剑。

“拦住她!”

“叛徒跑了!”

愤怒的吼声和杂乱的脚步声瞬间在身后炸开。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冰凉雨点稀疏落下,砸在脸上,混合着汗水和血水。

“敌袭——”

远处隐约传来尖锐的嘶喊,夹杂着兵刃碰撞的声响,但身后的追兵并未理会,只顾扑向千月晚。

碧泉河那深不见底的黑色河水就在眼前,她扯下腰间八宝玲珑盒,按下宝石打开机关,抖出一个药丸仰头吞下,再将那名为“不染”的蛊虫,顺着腕间伤口送入体内。又看了一眼已被撞至有些变形的银盒,闭眼将其往地上一扔,银铃撞在石头上,发出脆响,很快被追击声掩盖了过去。

“小贱人,还敢跑?也不看看这是哪?”

身后追击的武士嘲讽的看着她,似要将她千刀万剐方能泄恨。她未回头,只是看着这河水,眼眸中闪过恐惧和绝望。不能再心存侥幸,身后的刀朝她刺来之际,纵身跃入这碧泉河。

冰冷的河水瞬间将她吞没,幸而“不染”与药丸及时生效,河中的赤线魇水蛊并未立即吸附上来,千月晚强忍着寒冷与恐慌,奋力摆动四肢,顺流而下。

可她早先在刑台受重击,内伤不轻,未游多远,体力迅速衰竭,手臂愈沉,药丸也快失效。她能清晰感觉到周围的河水“活”了起来——是魇水蛊在逼近。

想再加快速度,可身体越发不听使唤。很快,无数细小的水蛊围了上来,密集尖锐的刺痛从四肢百骸传开,意识渐渐模糊,身体开始下沉,只能任由河水将自己往河里带......

……

雨势泼天,砸在广场的厚重石板上,溅起重重水雾。沉闷的响声吞没了世间其他杂音,却吞不掉那从四面八方缝隙里钻出来的哀嚎与咒骂。裴珩从湿滑的石阶疾步而上,玄色氅衣下摆在雨水里掠过,留下深渍。

广场空旷,正前方矗立着寨中最高的那座木塔,黑沉沉地刺向雨幕低垂的天穹。一名手下自雨中奔来,单膝跪地,水珠从蓑衣上成串滚落:“主子,人没找到。”

裴珩立在广场中央,雨声、哀声、骂声灌入耳中,心头那股不安却愈发躁动,如困兽冲撞。他皱眉,声音冷过这夜雨:“再找,撬开每一张嘴,问出她的下落。”

风雨声里,脚步声仓促逼近。又一名心腹跪倒在他身后,声音发颤,几乎被雨声盖过:“主子...晚姑娘,她...”喉结滚动,后面的话艰涩无比,“在一个时辰前,跳进碧泉河中......”

他握剑的手倏地收紧,指节瞬间绷得青白。

手下头埋得更低,强撑着继续禀报:“找到了千月寨峒主,就在塔后方的主殿中,我们的人马已将其围困。其余寨中人,皆已镇压。”

他猛地闭了闭眼,但指尖那抑制不住的颤抖,还是泄露出了心里的恐慌。再睁眼时,他强压下心底的波涛汹涌,决然转身,一步步朝着主殿而去。

主殿门扉洞开,风雨裹挟着他身上的血腥气与湿寒之气一同涌入。殿内灯火通明,他的亲兵刀甲森然,将正中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妇围得水泄不通。老妇衣衫整齐,神色平静,唯有紧握的拐杖透出一丝紧绷。

他的靴底沾着血与雨水,一步,一步,踏在光洁殿石上,发出清晰而粘滞的轻响。水痕自剑尖滴落,在他身后迤逦出断断续续的线。

剑锋抬起,精准地指向那被围困的峒主咽喉,只需再进一寸,便能刺破苍老的皮肤。他俯视着她,声音温和得近乎诡异,每一个字却都裹着来自地狱深处的寒气:

“你最好祈祷她活着,”剑尖微颤,冷光流转。“否则,这日月双湖,明日只会剩一种颜色。”

那老妇眼中迸发出近乎癫狂的得意,她看着他难看的脸色,发出一阵嘶哑刺耳的大笑,笑声在雨声和血腥气中显得格外可怖。

“哈哈......咳......你就算不是寨中人,也该知道碧泉河!”她笑声猛地一收,胸口剧烈起伏,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狠厉,“入了那条河,哪还能有活口?!河里养着的,都是我寨中人都不敢碰的赤线魇水蛊!入水不过一息,万千水蛊附身,蚀肉销骨!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再剩下!你的晚姑娘......哈哈哈......早就化在那河水里了!”

他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得干干净净,如遭重击,连握剑的手都几不可察地一颤。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强压下去的惊涛骇浪再次翻涌,几乎要冲破那层冰冷的伪装。

就在他心神剧震的刹那——

那老妇眼中狠光一闪,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袖中掏出一柄淬着幽蓝暗光的匕首,决绝地插进了自己的胸腔!

“呃!”她身体剧烈一颤,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衣襟。却撑着最后一口气,死死盯着他,嘴角咧开一个痛苦而快意的扭曲笑容,每个字都带着血沫和刻骨的恨意:

“十...十五年前…我能弄死你母亲......如今...我能让千月晚那个小贱人...也因为你...丧命......”

她的气息急速衰弱,眼神开始涣散,却仍挣扎着吐出最后几个字:

“我....不亏......”

话音未落,她头一歪,气息彻底断绝。只有那扭曲的笑容还凝固在脸上,仿佛最后的胜利者。

“快,快退,用火烧了她!”一道尖利的女声响起。

......

戌时,他又行至木塔最高层,凭栏而望。塔外雨线连绵,将下方整个山谷寨子笼罩在一片朦胧水汽之中。近处是灯火零落寨落,远处,那弯月牙形湖泊静静卧于谷口,湖面被雨点击碎,泛着幽暗不明的光。更远处,隔着一带不算高的山峦,另一片更为广阔的圆形湖面依稀可见——日月湖中的日湖。

脑中回想着她明媚的声音:“我最喜欢在木塔顶层,看雨幕中的日月湖。每次受罚后,都会在那站上好久,期待有朝一日,可以走出千月寨。”

他当时怎么回的?

他抱臂斜倚树上,嗤笑:“出息!等将来捅破了千月寨的天,想看哪片湖不都轻而易举。”

“闭嘴,信不信我把你毒哑!”她脸上笑容僵了一瞬,佯装凶狠地警告他。

如果当初嘴不曾那么硬,依着心底的念头,说出愿陪她一同看这湖,如今的结局......会不会不同?

她最终“离开”了千月寨,以一种他从未想过,也永远无法接受的方式。

高塔似也在这顷刻间晃动了一下,又或只是他神魂骤裂产生的错觉。塔外,雨更急了,将那远处碧泉河的方向彻底吞没成一片混沌的漆黑。

整整五个月,他几乎将整个千月寨翻了过来。每一个角落都被搜查了无数遍,每一个寨民,无论老幼,都被反复拷问、核实。零碎的供词拼凑出了那个雨夜她失踪前的惨烈景象。

他要拿下千月寨,并非易事。此地易守难攻,寨中人除了普通百姓,更多是擅蛊用毒的好手,仗着天险和诡谲手段,一直是最难啃的一块骨头。

若不是那年在禹国与她相遇......

若不是她做了内应.....

他率领精锐小队到达预定地点,依照她所给的地图穿过密道,守在密道那头的却不是她,而是另外一名穿着与她在寨中装扮无二的女子,未及询问,对方便开口道:“可是裴公子?晚姑娘已在寨中发动,命我在此接应,请速随我来!”

他以为她另有安排,望向寨中方向,里面隐约传来喊杀声,动乱似乎已起。于是跟随这女子悄然绕道后打开寨门,放下吊桥,引入外间等待的大队人马。

他带来的人马均佩戴了她准备的药囊。千月寨众人,武艺高强的并不多,只要提防住毒粉蛊虫等,覆灭千月寨并不算困难,但如果没有她的药囊,这些年也不至于为了避免无意义的伤亡而束手无策。

他心头涌现不安,但时机紧迫,寨内杀声渐炽,只能压下情绪,控制各处要道,清剿残敌。直至战事接近尾声,仍未见她身影。

想要再询问那名接应之人,却发觉对方早已不见踪迹。

直到.....他听到她跳了碧泉河......

她在广场右侧的刑台上,受了寨中称之为“千锤百炼”之刑,又拖着残破的身躯,一路被追赶,直至那条绝路——碧泉河。

而后,纵身跃入。

从怀中掏出她留下的笛中剑和八宝玲珑盒,手指无意识的在笛孔摩挲。明明约好的戌时,为何她会酉时便行动,她丢下他送她的这两样东西,是迫不得已还是对他失望了?

千月晚。

稍一触及,便是蚀骨的痛与恨。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近乎渺茫的......妄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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