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下楼，祢行用那具身体走得艰难，一步一顿，像是怕摔了。以太在前面倒也没有催促，他慢慢悠悠，速度和祢行不相上下——这人向来有着奇异的耐心，像是不知道时间为何物。
下了三楼，到了一楼堆满积木的大厅，祢乙发现大门口站着一个人。
那人背着光，靠在门框边，并没有挡路。
祢乙不认识，本也没有在意。但随着距离逐渐缩减，他开始奇怪于以太和祢行的反应——他们两个似乎看不见那人，直直地从他身边路过了。
离得近了，祢乙这才发现，那人没有脸。
他们走得慢，于是祢乙有时间仔细打量这个奇怪的人——他应该是个男人，个子很高，即便只是随意地靠在门边，身上也散发着一股压迫感。
男人在祢行一瘸一拐地路过他之后，默默地跟在了后面。
这一整个过程，以太和祢行都没有半点反应。
按理来说，在副本中遇到玩家或是本地人，保持距离总是第一反应。可他们刚刚与这人几乎是擦身而过，以正常的戒备心来看，不应该是这种漠视的反应。
他的幻觉又出现了？
祢乙瞥了一眼自己的面板，上面的精神依然是45——幻觉出现的条件是精神低于50。
他问祢行：“你能看到身后的人吗？”
祢行回头，顿了一下，小幅度地摇了摇。她将变成钥匙的祢乙举在自己眼前，指了指自己糊成一片的眼睛，又摇了摇头。
她看不见。
祢乙一时间愣住了。
或许是祢行甚少开口表达自己，以至于祢乙总会忘记对方正在承受的苦难。即便这算不上苦难，也不能否定这是她为自己代受的无妄之灾。
没有人会喜欢待在一具将死的躯体内。
祢行听不到祢乙非主动告诉她的想法，但察觉到了低落的情绪，她发出轻微的“嘶嘶”声，不太熟练地用右手食指擦了擦钥匙的顶端。她见人类表示“安慰”时，常常伴随有此动作，故而在祢乙身上如法炮制。
祢乙被摸头摸得又一愣，随即有些哭笑不得。他倒是成为被安慰的那个了。
玩家性格迥异，少有能够和谐相处的，他在主城没有同伴，一直都是一个人，“被关心”这件事对他而言着实是种新奇的体验。
祢乙再看了一眼那个跟在他们身后的无脸人，见对方只是单纯地跟着，没什么威胁，便也就不再关注。
许是因为脱离了那具人类的身体，他感觉自己现在耳清目明，即便没有所谓的“眼睛”和“耳朵”，也能看到很远的东西，听见细微的声音。
楼外空地上的滑梯群中有一个平台，大概半人高，是爬进滑滑梯的入口，由一把垂直于地面的扶梯支撑着。一个头发齐肩的女人此时正屈腿坐在上面，她左手撑着脑袋，右手拿着枪，看起来有些苦恼。
她见到以太两人从一栋楼内走出，投来了打量的目光。她的视线更多的是在祢行身上停留，因为那惨烈的模样，很难想象是怎么从灾难中活下来的。
以太带着祢行往主楼的方向走。
“欸，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这楼里有东西。”她说着，枪在手指尖转了一圈。
以太没搭理她，祢行亦然。
“切，不识好歹。”女人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祢乙于是看了她一眼。
走到主楼门口，还未来得及进去，祢乙就感到了鬼怪的存在。那鬼怪好像在门口处徘徊，气息跟祢乙在其他副本的遇见的那些不太一样。
祢乙能看见一团雾状的淡灰色，它虚虚地漂浮着，在原地消失，片刻后又在距离原地一米远的地方出现。它的消失和出现都极为突兀，像是信号不良的投影。
以太不是玩家，鬼怪不会攻击他；祢行现在虽然在祢乙的身体内，可她没有系统，本质上还是本地人；至于他……哪怕是换了一个壳子，系统也没有放过他。
嘶，祢乙一通分析，最后发现他们之中竟是自己最危险。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现在是一把钥匙，钥匙怎么掉血？
他上论坛搜了搜，第一条帖子就是他要找的答案：金属类玩家统一称之为磨损。磕碰会增加磨损，磨损值为100则死亡。
祢乙看了一眼自己的面板，上面依然只有生命、健康、精神三围，至于那所谓的磨损，连个影都没见着。
该不会出bug了吧。祢乙刷新了一下，面板毫无变化。
好的，系统没发现。
在生命归零前，鬼怪无法给玩家造成精神伤害，可他现在没有血液，何来扣血一说？他看着自己几乎全空的血槽——这1点血就是他的护身符。
就在他思考分析期间，祢行已经带着他跟在以太后面进了主楼。那无规律乱闪的鬼怪顿了一下，接着飞速向祢行的方向靠近，只是它没能靠近，便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弹了开来。
与此同时，祢乙感到身体一轻——那隐隐感觉到的压力并非他的错觉。
是了，祢行怎么会听以太的话，她分明是被以太推着走的。
倒是不知道以太这是什么能力，看不出前摇后摇，那股力像是凭空出现，十分可怕。不过弱点也显而易见——这能力应该只能作用于一个物体，以太现在忙于弹开鬼怪，自然无法再压迫祢行。
以太似乎在寻找什么，走遍了一层的走廊，打开了每一个房间查看。这些房间似乎都是教师的办公室，屋内的陈列柜中可以看见很多排列整齐的档案袋和书籍。
一楼通向二楼的楼梯间长满了木棉，这花扎根于地面和墙壁中，红得发黑。
又一只鬼怪发现了他们，以太“啧”了一声，头发突然开始变长变白，直到垂至脚踝。因为以太走在他们前面，背对着他们，所以祢乙看不到对方的脸，但他猜测以太现在应该是变回了本相，就像之前他在汽车里见过的那样。
以太的本相似乎叫鬼怪有所忌惮，它们不再试图靠近，反而开始恐惧着远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