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邀睁开眼睛,他精准地掐住了云宝儿的后颈,将其从自己肩膀上扯了下来,悬空着举在半空。
青墙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她没有发出声音,选择保持沉默地旁观。
谢邀一下便注意到了她的存在,他眯起眼睛,短暂地将视线移到她的身上。他觉得自己认识这个玩家,不是在之前那个副本中,是在更早之前……
一份记忆的失去一定有着其不得已的理由,他索性放弃了回忆,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在手中的黑影身上。
“你是什么东西?”其实他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他缓缓地收紧手掌,黑影却发出笑声,它当谢邀在与它游戏——它身首分离,化为浓墨,包裹了谢邀的手掌,一些向下滴落,一些顺着他的手臂靠近他。
那些滴落的部分落在了祢乙头上,又化为气体,向上升腾,重新凝聚为一个黑影。它趴在谢邀的手臂上,竟在发抖。
是恐惧。
他轻易便从黑影身上感受到了这种情绪。
他视线下移,落到了祢乙头顶。他的视角只能看见对方的发旋。他记得这人在他们几人中是最矮的那个,因此这幅画面并不罕见。
可关于这人更多的记忆,他却想不起来了。他从未经历过,无从得以回忆。
他们到底在做一件什么事情……
谢邀闭了闭眼。他睁眼,青墙靠近了他一小段距离,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犹豫不是你的作风。”谢邀没看青墙,他依然盯着祢乙的发旋,兀自思索。
他叫什么来着?
他没记错的话,这是那个他被困于的副本中的boss。他们只有几面之缘,对方只有短暂的一瞬表现出了认识他的模样,随即便恢复了正常。
那个副本中的本地人各个都守口如瓶,所有的文字记载也几乎被人为地抹去。他记忆中只有一个不知从哪得知的,一个叫“祢录”的名字,和顺着线索找去却被人划花了的墓碑。
这张脸出现在了他刚才的记忆中。
也是这张脸不知用了何种方式将“载体”带出了那个副本。谢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他亲手将“载体”制成耳坠,打磨成六棱锥的模样。
“喂,你有没有在听?”
谢邀抬起眼,他瞳孔细微地偏移了一下,看着青墙。那表情极为冷漠,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无辜。
青墙翻了个白眼,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笔,这个副本的关键是笔。”
谢邀眨了一下眼睛,后知后觉地想起了那个女人分发给他们的表格。他从口袋里将其掏出——表格被他折叠成一个刚好能放入口袋的方形大小——展开来看了看。
他现在不属于玩家之列,无需完成主线任务。表是乱填的,是一些他自己也看不懂的字句。
他大概能猜到这东西与玩家的主线有关,而副本中几乎很少有人会带着笔,因为普通的笔是无法在红名副本中使用的。文字是具有效力的,所以用来写下文字的工具也要拥有与之相配的权能才行。
谢邀了然,他拿出自己的笔,在青墙面前摆了摆:“你要这个?”
青墙伸出手作索取状,但她很有分寸,并未靠近谢邀:“我要难道你就会给我吗?”
谢邀点了点头,他说:“我可以短暂地借给你,请你一定要还回来,因为我也需要它。”
青墙脸上的那种带着些嘲讽的笑容消失了,她仿佛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人。她的眉毛高高挑起,眼睛也睁大了。
谢邀把笔往她的方向递了递,可她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对方越是坦然,她就越是惊疑不定。她怀疑这是不是什么陷阱,太过于顺利,是好为了叫她放松警惕。
她已经忘记了“友善”为何物,也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不求回报的帮助。但这也不能全然怪她——谢邀身上一直有着一种运筹帷幄的气质,他愈是真诚,就愈发显得可怖。
一般人的危险是恶意的,而他的危险却是善意的。
谢邀将青墙的反应尽收眼底,他收起了笔,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对方不会接过。这是多疑而谨慎者的通病。
他单手折起了那张表格,将其放回自己的口袋。云宝儿依然扒在他的手臂上,这次它安分了起来,一动不动,装死一样。
“喂。”他动了动手肘,另一只手往祢乙身上一指,“坐那去。”
云宝儿摇了摇头,打死不动。
谢邀便随它去了。
黑影没有重量,也不会影响他的行动,它只是一个情绪和记忆的集合体,具有一定的人性和人格,拥有着简单的行为方式,并呈现出一种孩童的模样。
如果刨去它身上的那种情绪和人性,它将会变得空白而透明,变成玩家所熟知的模样——鬼怪。
非人之物,曰鬼;无常之物,曰怪。
鬼怪便是本地人死亡后的产物。
而本地人是玩家死亡后的产物。
鬼怪攻击玩家,如此便产生了一个闭环。
谢邀推着轮椅往大门走去,他努力地回忆着,却无济于事——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也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他忘记了最根本的一件事。
那就是玩家是从何而来的。
系统?主城?生命中枢?
他摇了摇头,感觉那不是答案。
他推着轮椅出了这栋楼,来到外面空旷的平地上。这里象征性地放置了一些滑滑梯,滑滑梯锈得狠了,表面还有一层极厚的灰。
他转头看向左手边的主楼,脚步不停,推着祢乙朝那走了过去。青墙跟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视线一直没从他身上挪开过,应该是想要他身上的那支笔。
她不敢贸然与自己起冲突,也因为疑心而无法接受他的好意,她用着原始简单而粗暴直接的方式——盯梢——用以确保她所需要的东西还在她所知道的方位。
谢邀感到一种厌烦,他从口袋中抽出笔向青墙丢过去,对方应是接住了,但他没有兴趣去看。那支笔一直跟在他的身边,他并不清楚它是否有什么来头,也没有离开了它就活不下去的意思。
论书写的权能,没有什么会比鲜血还好用了。那是以生命力为代价换来的特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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