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云色暗淡,却又见桂轮。
满院的杂草结了霜,更是显得孤寂了些。
秋娘守在门廊边,骨罗烟坐在旧屋中,闭眼养神。
又是一个初九了,残房破瓦下,冬意渐浓。
草叶上的霜花,在月光下如明珠,又似泪眸。突然风声至了,守在门廊的人动容了神色,矮墙上现出了一抹白影。
秋娘迈开步子往墙那边跑去,碎碎念着,又急切地露了些许笑:“猫儿,猫儿。”
墙上的白猫口中叼着不知何物,见秋娘跑来,却只是静静看着。直到屋中骨罗烟探了身,它才从墙上跃下来,径直掠过秋娘向骨罗烟奔去。
骨罗烟默声站在门廊边,见白猫跑到了脚前,见秋娘痴痴地紧随着白猫望。
白猫从口中放下了一物,又抬腿上了门廊想要蹭骨罗烟。骨罗烟退了一步,随之绕过白猫去取了地上的铜锁。
那锁上雕刻着一个“安”字,是寻常人家所用的门锁。
骨罗烟柔了目光。于是白猫便欲又往她脚边来,这一次终于蹭上了,化作白芒。
它满足地叫了一声。
秋娘走过来了,却再没走近。骨罗烟去看她,只见得她盯着白猫发笑。她想往秋娘身边走,秋娘却摆手,微微摇头,恐是吓着脚边的白猫。
于是骨罗烟止住脚步,秋娘站得远远地看。
心中有什么一沉,难受得发紧。骨罗烟俯下身去看白猫,终于蹲下来,抚摸着那并不存在的皮毛。她试着告诉白猫:“辛苦猫儿了。”
白猫努力拱着身体想要触摸骨罗烟抚在她身上的手掌,它又叫了,眯了眼睛。
“猫儿。”骨罗烟声音有些哑,面上还是带了笑,像哄小孩一样对白猫讲:“你看看阿娘呀,阿娘很想你。”她伸出手去指秋娘,让白猫去看那边的人。
白猫顺着她的指尖看去,懵懂地盯着秋娘看了一会,便又回了身,还要去蹭骨罗烟的手。
“秋姑姑……”骨罗烟哽了声音。
秋娘摇头,眼中泪光闪烁,她不舍地看着白猫,下一刻笑了,泪珠滚下来:“猫儿不记得阿娘没关系,阿娘记得猫儿,永远记得。”
风吹过霜花,投下月影。白猫抬头望着骨罗烟,不知她为什么哭,只得喵喵地叫。
它等着骨罗烟这次又交给它什么,但是没有。
骨罗烟看着她一遍遍地跟她讲:“猫儿,这次没有什么要让你带的了。你就记住一个名字——素秋。”
“那是你娘的名字。”
“记住了就去吧。”
月收入云际,寒意又添了几分。骨罗烟搀住秋娘,目送着白猫远去。
骨罗烟靠在秋娘的肩上,揽住她,替她拭去面上的泪痕。
她贴近秋娘的耳边轻轻地念:“白郎来信,那些婢女的家人都安顿好了,骨姬身边再无眼目。快了,快了……”
秋娘默声地哭,她紧握住骨罗烟的手,颤了颤。不言不语,抵住了骨罗烟的额。
夜中已无月,说起这荒凉破败的小院,犹记当年的南墙果,仿佛还在昨日。
此院向南,以此名南院。从前有位故人居于此,她于南墙下栽果树,又于秋日邀众人摘果。
骨罗烟思及,不禁出声:“姊姊……”
南墙下果树已不再,多久不见雁南姬?只是念此名便已觉生疏。一瞬十年过,何人又知雁南姬?
骨罗烟抬头望天上的云幕,拥住秋娘,好像又见了院中的果树;桂花也香,风一吹就散了满院。院中主人总是盈盈笑着,把最甜的瓜果分与她。
姊姊,骨姬想你了。
·
彤红的果实挂在树梢。是个硕秋,南院中一片欢喜。孩童追逐着从院门一直往里屋跑,嬉笑声不断,紧接着就现了训斥声。
“猫儿!规矩些,怕不是又想挨罚了!”
那最前边的幼女听罢回头望了望,只是吐舌,也不听劝,仍继续跑,看后面的妇人追来,就往屋子里去,躲到一个人身后,咯咯地笑。
妇人气喘吁吁的追来,看到屋中人,又瞥见躲人身后的顽童,气得瞪眼,但也恭毕地鞠躬道:“见过姑娘,咱家小崽顽劣,劳烦您费心了。”
女人笑着抚着猫儿的头,却是叫婢女奉来茶,递给妇人:“秋姑姑莫气,先吃杯茶消消火气。猫儿这个年纪就放她玩耍罢,闹一闹也就过了,不碍事。”
猫儿嬉皮笑脸的应着,得意地从人身后探出了身。
秋娘答“是”,又是狠狠剜了一眼猫儿才肯罢休。说着就要退下了,这时从院中又跌跌撞撞跑来一人,迈进门就大声嚷嚷着“姊姊,姊姊”。
冷不丁对上旁边秋娘的眼睛,被吓住了一瞬,就忙对秋娘行礼。
秋娘正气头上,逮不到自家崽子心中郁闷得紧,看到来者这般失礼,沉着声音就开了口:“罗烟姑娘如此蛮横是像个什么样子?还得习礼数,背戒规。以正风气。”
女孩红了脸,低着头答得支支吾吾:“秋姑姑教训得是……骨姬记下了。”
“哎呀姑姑,都是些孩子,活泼些才好呢。况且是在我南院中,又无外人。劳您去备些果篮来罢。”女人过来牵住骨罗烟,打圆场道。
“姑娘您就宠着她们吧。”秋娘不满地对女人点头,随即退了,去寻果篮去了。
骨罗烟望着秋娘远去的背影,松了一口气。女人身后的猫儿也走了出来,喝了秋娘没喝的茶,豪气地向着上首的木椅一坐,还邀骨罗烟和女人一起。
女人笑着看她们,听骨罗烟讲了一圈今日遇到的琐事,又帮猫儿擦了擦吃了点心有些碎屑的嘴角。然后才道:“等会我们一起去摘果果好不好?猫儿去喊上秋姑姑,罗烟去叫后院的大家。”
“好!”
骨罗烟紧了紧握住的那只手,看看上首的猫儿,又看看身边的女人,幸福地笑了。
院里的桂花香浸了满庭。秋日丰登,远远就看见院中秋娘带着数个果篮走来的身影,猫儿先跑了出去,骨罗烟被女人牵着慢慢地走。
微风一吹,桂花香漫上女人身上的香,又披上一路阳光,照得心间暖烘烘的,骨罗烟凑近女人不好意思地讲:“姊姊,你好香呀。”
雁南枝低头看她,又温柔地弯了眼:“是花香果香,不是姊姊香。”
“不管,姊姊就是最好的。”骨罗烟撒娇地一把抱住她。
雁南枝无奈地拍着骨罗烟的背,眉眼一直笑,巧不然目光碰上了后院过来的一个人。
她仍旧笑着看他。
看他点头,若无其事地脱开视线,随后耳尖烧上一片霞彩。
雁南枝悄声对骨罗烟说:“罗烟去拉白郎兄来帮我们摘果子好不好。”
骨罗烟去了,拉起了那边的男人往果圃边走。
男人回头看她,还没触上她的眼睛便又回了头。
雁南枝觉得好笑。
果圃边已经围满了人。雁南枝也向那边走去。
偌大的红馆,只有此地欢声笑语不断。婢女丫鬟们和孩童们一起欢闹着,侍卫们爬树的爬树,摘果的摘果。
桂花花瓣落了满地,染上了泥土的清香。
晚时再架上一口大锅,一簇篝火,大家围坐一团肆意闲聊。忘了身份,忘了忧愁,忘了周围的高墙。
南院让人羡慕又生疑。
一切都是院主人雁南姬所为。
待到秋过之后,就该入冬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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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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