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宴身高八尺,身姿挺拔如山,影子恰好替阿芜挡了阳光。
陈继还不想得罪谢宴,忙转了话头:“是在下的错,对了,在下精心挑选了一批岑花,还请将军过目。”
说罢,便有十二个奴仆捧着岑花上来,殷红的岑花躺在精致的木盒子中,格外艳丽,陈继道:“这都是昨日才到的岑花,用来入药是最好的。”
谢宁的女儿绯绯从娘胎里便不足,从小就要人哄着抱着,谢宴只见过几次,这孩子却次次都要谢宴抱。
想起外甥女,谢宴不免对陈继温和些:“多谢。”
陈继摆手,示意奴仆将岑花拿走,却被阿芜喊停。
她平日里也爱摆弄草药,恐怕全天下都找不出来几个比她更懂的,她上前仔细看了看,对谢宴道:“这不是岑花,这是红丹草。”
陈继恼火:“你小小年纪懂什么?!这可是上好的岑花,一根价值千两,本官——”
“听她说完。”谢宴抬了抬手,扫了陈继一眼,立马让他闭嘴。
阿芜拿着其中一盒,认真说道:“岑花喜水,而红丹草喜阳,今年雨水不多,木家庄更是干旱,所以岑花绝不可能长这么好,只有红丹草才有可能长出这般红艳的模样。”
陈继指着阿芜,怒气冲冲道:“一定是你,你在胡说八道!”
阿芜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自己做错了,还不让别人指出来:“你牢房里不就关着那几个木家庄的人吗?叫他们过来,一看便知。”
陈继见阿芜底气这么足,顿时心虚:“本官是什么人,轮得到你指挥?”
“那本将军指挥州牧大人,可好?”谢宴睨着眼看向陈继,几乎是在命令他。
前也是虎,后也是狼的,陈继只能把那几个盗贼弄出来。
大白天的,他们穿着囚服,脚上踢里踏拉的带着铁链子,不成人样,瑟瑟发抖地看起那些草药。
过了会,几乎所有盗贼同时肯定,这不是岑花,而是红丹草。
陈继踹上去:“你们这些贱民,竟然敢污蔑本官,你们可知这是何罪,本官要将你们斩首!”
盗贼们跪下来,痛哭流涕:“小的错了,求大人绕了小人一命吧,再也不敢了!小的爹娘还在家里着我呢。”
陈继气没出完,从守卫那夺走剑就要砍上去,却也被谢宴拿剑打了下来:“他们也是东夏的子民,犯了错,就要接受惩罚,但却不是你口中的贱民。州牧大人,你还是想想红丹草的事,给本将军一个解释。”
阿芜幽幽道:“红丹草虽与岑花很像,可一味性热,一味性寒,用在药里可是天差地别,一不小心就会要了人的命。”
陈继见谢宴的脸色不变,可目光却越发的寒,他顿时慌了,说道:“谢将军,我,我不可能谋害你的长姐啊,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天地良心,虽说楚相说要防备着点谢宴,可调换草药这么冒险的事,他不可能干。
而且这草药最多也只能害一个孩子,他害孩子有什么用。
谢宴也清楚。
所以,只有可能是下边的干的。
陈继道:“要不,将军先回去歇着,等在下查清楚了,任凭将军发落。”
谢宴顺势倚在树边,手摩挲着从不离手的飞刀,树叶的阴影打下来,像是一片片叶刀划在他脸上,谢宴道:“州牧大人尽管查,本将军奉陪到底。”
陈继本打算随便找个人发落,给谢宴个交代便是了,但依谢宴的样子,要是自己不认真查,谢宴能把自己的皮扒了。
小盈被叫走干活,阿芜陪在谢宴身边也看了好大的热闹,看那陈继几乎是头发都快掉光了,才查清楚是府内管事贪心,把上好的岑花卖了,随便从集市上买了其他的岑花。
管事一把鼻涕一把泪,说是自己见那岑花成色好,只觉得是自己运气好,压根就没有多想。
谁能知道那压根就不是岑花,而是红丹草。
天色已晚,阿芜见事情查清楚了,便要离开,她往谢宴的院子方向走,却被陈继叫住。
“若本官记得不错,阿芜姑娘的院子应是在另一处。”若不是阿芜察觉出岑花的异常,又怎会引得谢宴震怒,陈继不敢对谢宴发火,却敢针对阿芜,毕竟她也只是一个姬妾罢了。
阿芜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你要把你的院子让给我?勉强可以。”
陈继:“……”
陈继嘴边浮起一抹假笑:“不是在下为难阿芜姑娘,毕竟只是个姬妾,身份与婢女无异,总不好安排在将军身边。”
阿芜确实不指望不中情蛊的谢宴能为自己撑腰,她本想息事宁人,吃亏就吃亏吧,没想到谢宴居然开口说道:
“她不是姬妾,而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谢宴眉骨深邃,阴影落在他的眼眸处,愈发显出他的冷情:“只是本将军不想张扬,才谎称她是姬妾,还望州牧大人保守秘密。”
陈继的嘴张了又合,愣是没能蹦出一个字。
谁能想到,当朝最有前途的少女将军,竟选了个巫疆女子作为未婚妻!
“是,是,在下一定保守秘密,定不会说出去的。”陈继的假笑顿时僵在脸上,忙朝阿芜弯腰拱手,“先前不知阿芜姑娘的身份,说出许多不敬的话,还望阿芜姑娘海涵。”
阿芜看了眼谢宴,他朝阿芜微微点了下头。
今晚出太阳了,谢宴居然肯护着她。
阿芜虚扶了下州牧:“州牧大人这是哪里的话,您是元州父母官,让元州成为水土肥沃之地,阿芜一个小女子,哪里受得住大人这样大的礼。”身在他乡,还是低调些好,没必要和陈继结仇,况且小盈还在这里呢。
阿芜这般说辞,颇有风范,不像是小门小户养出来的女孩子,但是巫疆总共就那么几个大家族,谢宴略了解过,记得这些家族里没有阿芜这么大的女子。
得了阿芜宽恕,州牧略宽心些,道:“既如此,来人,带阿芜姑娘去那个离将军最近的院子。”
“是。”
*
快要夜深人静时,阿芜就被敲门声砸醒了。
“我这一天都在外面给你找药。”
林慕风抱着瓶瓶罐罐,头上都是汗,叮了哐啷地就进屋,也不管阿芜愿不愿意。
林慕风将药瓶子全都摊在桌子上,道:“你脖子不是抻着了吗,这些都是我找的上好的药。”
阿芜:“我都好全了,不用你,你快走吧,我要睡觉了。”
林慕风磨叽着不肯走,看着阿芜拆了一半的辫子,鼓足勇气道:“我晚上回来时,你猜我看到了谁?”
阿芜静静地看着林慕风,一副你爱说不说的样子。
林慕风咬牙:“是楚承川这个混蛋孙子!”
林慕风和楚承川都是长安出了名的纨绔,一个豪掷千金,一个权势滔天,俩人但凡看上一件东西,都是谁也不让谁。
阿芜也听说过这个人,是楚相的孙子,但是与她何干?
林慕风道:“楚相向来看不起巫疆人,连带着楚承川也对巫疆人非打即骂,长安做生意的巫疆女都绕着他们楚家人走,仙女姐姐,你一定要小心。”
阿芜皱眉,从长安回来的巫疆女不曾说过这样的事,看来是她们觉得也殃及不到性命,便忍下了这口气。
不行,等她安定下来,得亲自与东夏君主商讨此事,万不可糊涂揭过。
这里声音不大也不小,恰好穿透墙传到另一边。
彼时,谢宴坐于案台前,瞧着盗贼们写的供词,他写奏折的手乱了一瞬,便在纸上留下一抹墨渍,怎么擦也擦不掉。
即便心中知道她不是常人,可想着那般娇弱的身子,谢宴淡声吩咐朱乱:
“派两个得力的,去她院子前守着。”
说完,一切又归于平静。
*
书房里,月亮透过窗棂,斑驳的影子打在楚承川的脸上,他磨着大拇指的扳指,随便点了点面前的账本,就将陈继吓得一哆嗦。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你眼皮子底下,偷换了账本?”
陈继吓得腿一软:“公子,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求公子开恩啊。”
当时虽有小偷,但是账本却没丢,陈继本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想到楚承川来查账,竟发现这本账本已经被人掉包了。
楚承川:“你说你去试探谢宴,他是什么反应?”
“公子,我觉的这账本,好像,好像,不是他偷的。”
“呵呵,好像。”楚承川猛地将账本甩在陈继的脸上,“谢宴此人,狡诈无比,本公子与你明说了,这账本定是他偷的。”
“可是,有什么证据?”
“证据?他这人做事,怎么可能给别人留下把柄。”楚承川咬着后槽牙,忽然一笑,道,“本公子听说,他喜欢你府上的那个婢女,好,去将她的美人珠拿给本公子。”
美人珠,就是将样貌姣好女子的眼珠子挖下来,用以特殊的方法炮制,放在琉璃瓶中把玩。
美人的眼眸越漂亮,美人珠就越珍贵。
没了美人珠的女人,就是丢给谢宴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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