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棚的暖光渐暗,林逾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时,苏知攥着书签的手还在抖。金属边缘硌得掌心发红,冷意顺着指缝钻进去,比外面的雪还冻人。他站在原地,看着空荡的过道,胃里的钝痛一**涌上来,像寒雪浸过的冰锥,慢慢扎着软肉。
“苏老师,需要帮您叫车吗?”工作人员的声音拉回他的神思。
苏知摇摇头,声音轻得像要飘走:“不用,我自己走。”
抱着空画筒走出摄影棚,雪又密了些,落在颈间,化得很快,留下一片湿凉。他没撑伞,任由雪片落在头发上、肩膀上,脚步虚浮地沿着人行道走。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林逾的话——“我留着”“没扔”“填了清北,没改”,每一句都像细针,扎在心里最涩的地方。
他以为林逾会追问,会说“当年的事我们谈谈”,哪怕是冷着脸质问,也好过这样不咸不淡的收尾。可林逾没有,他收了画,还了书签,像完成一场早已设定好的流程,连多余的情绪都吝啬给。
走到画室楼下,苏知才发现肩膀上的雪已经积了薄薄一层。他掏钥匙开门,手抖得厉害,钥匙串上的小兔子挂件晃来晃去,是当年林逾送他的,说“像你,软乎乎的”。七年了,挂件的漆掉了些,却还没丢。
推开门,暖气裹着松节油的味道扑过来,雪团从垫子上抬起头,红通通的眼睛盯着他,轻轻“哼唧”一声,蹦跶着跑过来,蹭了蹭他的裤腿。苏知蹲下身,抱起兔子,软乎乎的触感贴着掌心,稍微压下了些心里的冷。
他坐在沙发上,把雪团放在腿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兔子的绒毛,目光落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暗着,没有任何消息。肖念早上说会把林逾的微信推给他,现在已经傍晚了,还没动静。
苏知拿起手机,点开和肖念的对话框,输入“林逾的微信还没发我”,想了想,又删掉,改成“画的事林逾没说要改吧?”。
肖念秒回:“没说!他可宝贝那画了,刚还跟我夸你画得好!微信我早发你了,在置顶消息里,你没看见?”
苏知愣了一下,往上翻聊天记录,果然在最上面看到一串微信号——肖念早上十点发的,附言“林逾微信,备注苏知就行”。他居然看漏了。
心脏猛地跳起来,苏知握着手机,指尖发颤。他点开“添加朋友”,输入那串数字,屏幕上很快跳出林逾的微信主页——头像不是自拍,也不是风景,是一片落雪的槐树叶,和他画里的、书签上的,一模一样;微信名是“林逾”,没有任何多余的符号;朋友圈设置了三天可见,背景图是空白的。
他盯着“添加到通讯录”的按钮,手指悬在屏幕上,半天没敢按下去。怕按下去后,林逾不同意;怕同意了,两人却无话可说;更怕自己小心翼翼维持的平静,会被这一个微信好友的身份,彻底打破。
雪团在他腿上轻轻蹭了蹭,苏知深吸一口气,终于按下了按钮。附加消息栏里,他犹豫了很久,只写了两个字:“苏知。”
发送成功。
苏知把手机扔在沙发上,不敢再看。他站起身,走到画架旁,看着那幅给林逾画的画——画里的人坐在窗边,手里捏着槐树叶,窗外的雪落在枝桠上,暖光柔和。可现在看,那暖光像假的,冷得人心慌。
他拿起画笔,想在画角再添一片槐树叶,笔落在画布上,却怎么也画不直。脑子里全是林逾的微信主页,全是那片槐树叶头像,全是他冷着脸说“我留着”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沙发上的手机突然亮了——“林逾已通过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苏知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他慌忙跑过去,拿起手机。对话框是空白的,林逾没有发任何消息,连一句“你好”都没有。
他盯着空白的对话框,手指悬在键盘上,想发一句“画有需要调整的地方随时说”,想发一句“谢谢你的书签”,可最终,什么都没发。他怕自己的消息发出去,得到的是“已读不回”,怕那点仅存的念想,会被林逾的冷漠碾碎。
林逾也没发消息。
苏知把手机放在茶几上,没再碰。他抱着雪团,靠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把路灯的光都染成了白色。他想起高三那年,林逾也是这样,在雪地里等他,手里拿着热牛奶,说“苏知,别生气了”。可现在,林逾连一句主动的消息都没有。
夜深了,苏知洗漱完,躺在床上,手机放在枕头边。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每隔几分钟就拿起手机看看,对话框依旧是空白的。林逾的微信头像亮着,却像一座冰山,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股冷意。
凌晨一点,苏知终于忍不住,点开对话框,输入“谢谢你的书签”,又删掉,改成“槐树叶画得还行吗?”,最后还是删掉,退出了微信。
他知道,自己在等林逾先开口。等他说一句“书签你留着”,等他说一句“当年的槐树叶我还记得”,哪怕是冷着脸说,也好过这样的沉默。
可林逾没有。
直到天快亮,苏知才迷迷糊糊睡着。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高三那年的槐树下,林逾站在雪地里,手里拿着书签,说“苏知,我们和好吧”。他跑过去,想抱住林逾,可林逾突然消失了,只剩下漫天的雪花和空荡荡的槐树。
苏知猛地惊醒,额头上全是冷汗。窗外的雪停了,天微微亮,手机屏幕亮着,还是那个空白的对话框。
微信对话框空白了整整两天。
这两天里,苏知没敢发任何消息,林逾也没发。他每天正常画画、照顾雪团,可注意力总是不集中,画笔落在画布上,画的全是槐树叶。肖念来过画室一次,问他“和林逾聊得怎么样了”,苏知含糊地说“没什么好聊的,就画的事”。
肖念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却没多问,只是放下两箱牛奶,说“林逾让我给你带的,说你胃不好,多喝热的”。
苏知看着那两箱牛奶,心里涩得发疼。林逾明明记得他胃不好,记得他喜欢喝这个牌子的牛奶,却连一句亲自说的“多喝牛奶”都没有,要通过肖念转达。
第三天下午,苏知正在给雪团画肖像,手机突然响了——是微信消息提示音。他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慌忙拿起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消息,发件人是“林逾”。
只有短短一句话:“明天晚上有空吗?请你吃饭,感谢你给我画画。”
没有表情,没有多余的话,只有一句冷冰冰的“感谢”。
苏知盯着这句话,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喘不过气。他以为林逾会说些别的,哪怕是“当年的槐树还在”,哪怕是“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可他只说了“请你吃饭,感谢你给我画画”。
原来在林逾眼里,他画的画,只配得上一顿“感谢”的饭;原来那枚槐树叶书签,只是随手还给他的旧物;原来七年的感情,只剩下“感谢”两个字。
胃里的钝痛又犯了,苏知弯腰,捂住肚子,脸色发白。他想回复“没空”,想回复“不用了,画是我应该画的”,可指尖却不听使唤,在键盘上敲下了“有空”两个字,后面还加了个句号,显得格外生硬。
消息发出去后,林逾很快回复:“明天晚上七点,槐雪居,我订好了位置。”
“好。”苏知回复。
这次,林逾没再回复。
对话框又恢复了空白。苏知把手机扔在沙发上,看着那两箱牛奶,眼眶热了。“槐雪居”是他们高三时常去的餐馆,就在老槐树下,老板做的槐花饼是他的最爱,林逾每次都会点两份,一份给她,一份自己吃。
林逾为什么会选在那里?是故意的,还是随便选的?
苏知不敢深想,怕想多了,最后只会更失望。他拿起画笔,继续给雪团画画,可画了没几笔,就停了下来——脑子里全是明天晚上的饭局,全是林逾那句冷冰冰的“感谢”。
他想起高三那年,林逾第一次请他吃饭,也是在槐雪居。那天他画画晚了,林逾在画室楼下等他,手里拿着两个热乎乎的槐花饼,笑着说“苏知,我请你吃好吃的”。那时的林逾,眼里有光,嘴角有笑,不像现在,冷得像块冰。
七年的时间,怎么就把人变成这样了?
晚上,苏知没吃多少饭。他坐在沙发上,抱着雪团,看着林逾的微信头像——那片落雪的槐树叶,越看越冷。他点开林逾的朋友圈,还是三天可见,没有任何动态。他又点开自己的朋友圈,翻到七年前的一条动态——是一张槐树叶的照片,配文“等一个人”。现在看,像个笑话。
第二天,苏知醒得很早。他坐在画架旁,对着画布发呆,直到中午,才勉强画了几笔雪团的肖像。雪团趴在他的腿上,安静地睡着,像是在陪着他。
下午六点,苏知开始收拾自己。他打开衣柜,翻了很久,才找出一件浅灰色的毛衣——这件毛衣是肖念去年送他的,说“显白,适合你”。他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领,又擦了点护手霜,指尖的铅灰终于被洗掉了。
六点半,苏知出门了。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咯吱”作响。他没开车,也没打车,就那样步行去槐雪居——想慢慢走,想想等会儿见到林逾该说些什么。
槐雪居的位置没变,还是在老槐树下。七年了,餐馆的装修也没变,暖黄的灯光,木质的桌椅,墙上挂着几幅老照片,有槐树叶,有雪景,还有一张模糊的少年合影——两个少年站在槐树下,笑得很开心,像极了他和林逾。
苏知站在餐馆门口,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请问几位?”服务员笑着迎上来。
“两位,订了林逾的名字。”苏知说。
“哦,林先生已经到了,在靠窗的位置。”服务员引着他往里走。
苏知的心跳越来越快,走到靠窗的位置时,他看见了林逾。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手机,侧脸冷得像块冰,连坐姿都和当年一样——背脊挺直,指尖轻轻摩挲着手机边缘。
“林先生,您的朋友到了。”服务员笑着说。
林逾抬起头,目光落在苏知身上,没什么情绪:“坐。”
苏知在他对面坐下,把围巾摘下来,放在椅背上。他不敢看林逾,只能盯着桌上的菜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菜单的边缘——菜单也没变,还是当年的样子,封面上印着一片槐树叶。
“想吃什么?”林逾放下手机,拿起菜单,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
“随便,我都可以。”苏知说,声音很轻。
林逾“嗯”了一声,没再问,直接点了几道菜——槐花饼、糖醋排骨、清炒时蔬,还有一份小米粥。全是当年苏知喜欢吃的,连口味都没变,糖醋排骨要微甜,小米粥要熬得稠些。
服务员走后,两人都没说话。餐馆里很安静,只有其他桌的交谈声和餐具碰撞的声音。苏知的目光落在窗外的老槐树上——枝桠上积着厚厚的雪,和当年吵架那天一样。
“画的事,谢谢你。”林逾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苏知转过头,看着他,心里涩得发疼:“不用谢,是肖念让我画的,分内事。”
林逾“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动作优雅,却带着点疏离。苏知看着他,想问他“清华的课难不难”,想问他“为什么要当明星”,想问他“这些年有没有想过我”,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很快,菜就上来了。槐花饼还是当年的味道,甜而不腻,可苏知却没什么胃口。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槐花饼,放进嘴里,却尝不出任何味道,只有满嘴的苦涩。
“你胃不好,多喝点粥。”林逾把小米粥推到他面前,语气没什么起伏。
苏知点点头,拿起勺子,慢慢喝着粥。粥很暖,顺着喉咙滑下去,却暖不了心里的冷。他想起当年,林逾也是这样,每次吃饭都会把粥推给他,说“苏知,多喝粥,养胃”。那时的林逾,眼里有温柔,语气里有在意,可现在,只剩下冷冰冰的“关心”,像在完成一项任务。
“画里的槐树叶,”林逾突然说,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画得很像。”
苏知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看着他:“你看出来了?”
“嗯。”林逾说,语气没什么情绪,“和当年的书签一样。”
苏知的眼眶瞬间热了,他低下头,不敢看林逾,怕眼泪掉下来。原来林逾看出来了,他还记得当年的书签,还记得他喜欢槐树叶。可他为什么不说下去?为什么不问问当年的事?
“当年……”苏知想说“当年的事对不起”,可话到嘴边,却被林逾打断了。
“槐花饼凉了就不好吃了。”林逾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槐花饼,放在自己碗里,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
苏知的话被堵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难受得厉害。他看着林逾,心里的涩意越来越浓,比碗里的小米粥还要稠。原来林逾不是不记得,只是不想提,不想和他聊当年的事,不想打破现在这种“客气”的关系。
这顿饭,吃得格外压抑。两人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吃着,偶尔抬头看对方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苏知没吃多少,胃里不舒服,加上心里的冷,根本吃不下。林逾也没吃多少,大部分时间都在喝水,偶尔夹几口菜,也只是象征性地吃一点。
“吃饱了吗?”林逾放下筷子,语气没什么起伏。
苏知点点头:“嗯。”
“那走吧。”林逾起身,拿起大衣和围巾,没再看他。
苏知也起身,拿起自己的围巾,跟在林逾身后。两人走出餐馆,外面的雪又下了起来,零星的雪片落在肩膀上,很凉。
“我送你回去。”林逾说,语气不容拒绝。
“不用了,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不远。”苏知说,他不想再和林逾单独待在一起,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
“我开车了。”林逾没再给她拒绝的机会,径直走向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
苏知站在原地,看着林逾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车里很暖,暖气开得很足。林逾没说话,专注地开着车,车载音响里放着轻音乐,很轻,却更显得车厢里的沉默。苏知看着窗外的雪景,脑子里全是刚才在餐馆里的画面——林逾冷冰冰的语气,没吃完的槐花饼,还有那句被打断的“当年”。
“到了。”林逾停下车,语气没什么情绪。
苏知点点头,解开安全带,拿起围巾:“谢谢你的饭。”
“应该的,毕竟你帮我画了画。”林逾说,语气客气得像陌生人。
苏知的心猛地一沉,像被雪冻住了。他推开车门,走了下去。站在车旁,他想对林逾说声“再见”,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林逾也没说话,只是看着前方,像是在等他离开。
苏知转身,走进画室所在的小巷。他没回头,脚步很快,怕自己一回头,就会看见林逾已经开车走了。直到走进画室,他才停下脚步,靠在门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雪团从垫子上抬起头,跑到他脚边,蹭了蹭他的裤腿。苏知弯腰,抱起雪团,把脸埋在它的绒毛里,声音哽咽:“雪团,他根本不想提当年的事,他只是想感谢我画的画,只是想和我保持客气……”
兔子轻轻“哼唧”了一声,像是在安慰他。苏知抱着雪团,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黑色轿车——林逾还没走,车就停在路边,车灯亮着,像一双冰冷的眼睛,盯着他。
他不知道林逾为什么还不走,是在等他说些什么,还是只是在发呆。可他不敢再出去,不敢再面对林逾那副冷冰冰的、客气的样子。
过了大概十分钟,黑色轿车的车灯灭了,车子缓缓开走,消失在雪夜里。苏知看着车消失的方向,眼泪掉得更凶了。
他拿起手机,点开林逾的微信对话框——还是空白的。他想发一句“谢谢你送我回来”,想发一句“槐花饼很好吃”,可最终,什么都没发。他知道,发了也没用,林逾只会回复“不客气”“喜欢就好”,依旧是那副客气的样子。
苏知把手机扔在沙发上,抱起雪团,坐在沙发上。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玻璃上,发出“簌簌”的声音。他看着那片落雪,心里的涩意像化不开的雪,越积越厚,冷得人心尖发疼。
原来林逾的“感谢”,只是一场客气的饭局;原来那枚槐树叶书签,只是他随手还回来的旧物;原来那幅画,只是他赌赢后的战利品。七年的空白,七年的想念,在林逾眼里,或许只是一场需要用“感谢”来收尾的过往。
他和林逾,终究还是隔着一道跨不过去的鸿沟,一道用客气和沉默筑起的鸿沟。而他那场“赌林逾没忘”的赌局,看似赢了,实则输得一败涂地。
两个都是好宝宝[化了]
两方都没有错,请不要无缘无故骂[化了]
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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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空白对话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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