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裴寂洗完澡从浴室里走出来时,发现安思渝正躺在床上。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脸色不太好。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裴寂走上前去,坐到她旁边。
“没什么。”安思渝紧抿着嘴否认,脸色却苍白如铁。
“怎么那么烫?”裴寂用手背覆上她的额头,惊觉烫得可怕。
“你在这里,我出去找一下药。”
裴寂风风火火地披上外套,俯身在安思渝额头上留下轻轻一吻,轻声说:“我很快就回来。”
“好。”望着他走远的背影,泪水,情不自禁地涌上安思渝的眼眶。
“砰——”
房门关上了,屋子里寂静得可怕,安思渝眼角的泪水终于抑制不住流了下来。
她难受得要紧,胸口发闷,感觉这个世界都天旋地转起来,倾斜着。
她仰头望着天花板,估算着自己还剩多少时日。
—
不知流了多少泪,随着一声开门的声音,裴寂终于回来了。
他的脸冻得通红,肩上落了不少细密的白雪,进门时还带着一身的冷气。
“思渝,我拿了些药回来。你等等,烧好热水我们就吃药。”他快步走进房间,把塑料袋放到桌子上,拿过热水壶烧热水。
“咕噜咕噜——”
水在热水壶里烧了起来,冒出白雾。
裴寂走到卫生间里,清洗着杯子。
热水烧开的声音咕咕作响,听得安思渝心烦意乱。
喉咙间,一股翻山倒海的恶心感频繁涌上来。几次虚晃一枪后,正当她以为又是单纯的感觉恶作剧时,一滩酸涩的呕吐物一瞬间涌上了口腔。
她来不及穿上鞋子,惊慌失措地光脚冲向卫生间。
她猛地蹲下扶住马桶的边缘呕了起来,手指攥得发白。胃部剧烈抽搐着,酸水混着未消化的食物砸在马桶上,溅起几点污渍。
“怎么那么严重?”裴寂见状慌忙地放下杯子,蹲到她旁边帮她顺着背,想让她没那么辛苦。
安思渝还在辛苦地呕吐着,痛得手臂起满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她的嘴边还残留着苦涩的胆汁,她的睫毛沾着泪珠在打颤,冷汗顺着发红的鼻尖往下滴。
“我们去医院。”裴寂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去。”她毫不犹豫地否决。
“思渝……”他不明白她为何如此辛苦还要如此地任性胡闹,他张开嘴巴想劝她。
“我吃药就好了。”她直接打断了他。
“医院……”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安思渝的脸上淌着泪。她抬起红肿的双眼冷冰冰地盯着他,态度坚决。
她如同一只红了眼的小兽,恶狠狠冷冰冰地望着他。与他对峙,与他僵持。
半晌,裴寂还是选择了缴械投降。
“那如果后面没有好转,更加辛苦的话,你一定要去医院。”他无奈地放低了底线。
“嗯。”安思渝垂下眼,闷闷地应道。
所幸,她没再呕吐。
裴寂扯了一旁的纸巾下来,温柔地帮她擦去嘴角上污渍。
“热水应该烧好了,我们去吃药。”他柔声道。
“嗯。”安思渝的情绪慢慢缓和了下来。
在裴寂的搀扶下,她站起了身子。
刚走出一步,她却猛然弯下了身子双手用力地抓紧了裴寂,五官都拧在了一起,一脸痛苦的模样。
“怎么了?”裴寂的心骤然一紧。
“腿好麻。”
裴寂缩紧的心松了一口气。
“那我抱你。”说完,他便将安思渝小心翼翼地打横抱起,走出卫生间。
缩在他的怀里,能感受到他脉搏温热的跳动,能闻到他熟悉安心的气息,能看到他俊朗分明的下颌,能看到他下巴新冒出的青灰色胡茬。
安思渝疲倦地阖上了双眼。
如果注定要分离,那就让她最后一次贪恋他的温柔,最后一次依恋他的怀抱。
—
走到房间,裴寂将安思渝轻轻地放在了柔软的床上。
转身,去拿起热水壶将热水倒入杯子里。
倒着倒着,突然听到安思渝咳了声。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去查看她的状况,却不料分了神,滚烫的热水直直倒在了他自己的左手上。
“嘶——”他吃痛得喊出了声,迅速将热水壶和杯子放回桌子上。
“烫到了吗?”安思渝听到他的声音,迅速地抬起头望向他,着急道。
“没有没有,水倒多了而已。”裴寂朝她笑着,他拉了拉自己的衣袖,朝她晃着右手,“你看,这不是好好的吗?”
看着他明媚灿烂的笑容,安思渝对此深信不疑:“那就好。”
裴寂转回身,将杯子里的热水和冷水混合成温水,倒了一点在手背发现温度刚刚合适后,便拿起药走到床边给安思渝喂药。
看着安思渝将药吞下,裴寂的心终于放松了一点——
吃了药,烧退了,她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喂完药放好杯子坐回床边,裴寂又摸了摸安思渝的额头。
她的额头仍然很烫,往外冒着虚汗。
“怎么还在冒汗?”裴寂不禁急了起来。
“药效哪有那么快。”安思渝不禁笑了起来。
为了让安思渝更快地退烧,裴寂起身走去卫生间接了盆冷水。他用冷水将毛巾浸湿,然后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为她擦拭着额头、颈部、四肢。
“还有那么难受吗?”他开口问她。
“没有了。”
他开口宽慰道:“今晚烧退了,明天就可以健健康康回国了。”
“嗯。”
“回国”的字眼像一盆刺骨的冷水,硬生生地泼在了安思渝刚刚暖和起来一点的心上。
回国。
回国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她将要狠下心来和他一刀两断,意味着他们短暂的爱情走到了尽头,意味着她的生命也即将枯竭殆尽。
那叫她怎么舍得呢?那叫她怎么忍心呢?那叫她怎么面对呢?
多讽刺,多造化弄人。
爱到最后,爱到真心,她却无法去抓住,去接受这份爱了。
安思渝痛苦地、疲倦地、无力地阖上双眼,不敢看裴寂那双充满柔情的眼眸,不敢去面对他。
可她,可她那是自愿的吗?
可她,可她那是情愿吗?
不是,是上天的不公,是命运的捉弄,是它们让她走到这一步的。
父母的离世,小狗的离世,外婆的离世——他们都没得选择。
她自己的生命——也照样由不得她自己选择。
是家族的诅咒吗?
又怎么不是呢?
安思渝只觉得浑身无力发烫,唯有胸前和额头太阳穴两侧的血管在突突地跳动着,像走动着的生命倒计时,哒哒作响。
安思渝许久都没声音了。
裴寂以为她睡着了,起身去卫生间倒水前,在她的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就仿佛好多年前安母那般的做法。
安思渝的心颤了颤,一瞬间,心里最后努力矗立着的城墙也开始分崩离析。
泪,无言地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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