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我们终于要回上京了吗?”澈儿已经长高了许多,如今都长到了成潇的腰部。
成潇点点头,温柔地看着澈儿:“是的,我们要回去看祖母了,你高兴吗?”
看着成潇手中的懿旨,澈儿敏捷地拿到手里,说道:“澈儿想陆青意了,她之前做的牛乳糕比御膳房里头的都好吃。”
成潇笑了笑,没说话,揉了揉澈儿的小脑袋,低声说了句贪吃鬼。
外头吵闹起来,珠玉进来报:“殿下,外头有个小女子说要跟您回上京。”
一旁的服侍太监立刻懂事的将澈儿带出王帐,同他去外头骑马去了。
澈儿被太监高高抱在怀里,身上穿的是羊皮夹袄,里头垫了上好的丝绸,胸口用了最柔软的兔绒封领。
离开父亲身边的时候,他看到了地上躺着的孩子,和自己差不多大,是个骨瘦粼粼的女孩儿。
她瘦的可怕,周身用了牛皮镶着烂布,打了许许多多的补丁,虽然裂开了好多处,可仍然穿在身上。最可怜的是她一双脚,血烂模糊,泥土烂在伤口处,恶心的让澈儿别开眼。
那女孩儿似乎也知道自己的情况,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脚趾,使劲拉着本来就短的上衣,此刻脆弱地直接“嘎吱”一声,裂了个大口子。
骑马的时候,澈儿问身边的下人:“胡令,为什么北境的人都穿的如此穷破?就连一个丫头,比我们王府伙房里的奴隶还要破。”
胡令哈腰低头,恭敬地说道:“小皇孙,胡令在内的一切王府奴隶,都依仗着三皇子的地位和权势,自然比旁人好一些。”
“小皇孙当心这马,可要牢牢的拽着缰绳。”
澈儿又问:“那如果我父亲能将北境人都收为王府的奴隶,岂不是他们的日子要过得比现在好?”
经过霜雪一月,北境的日子让胡令的皱纹深了不少。
在三皇子的强权软劝的治理下,六部的每个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就连许州知州秦粮也被调教地俯首帖耳,唯命是从。
这里每一处势力虽然表面上服从了三皇子,可毕竟还没有稳固。胡令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日日睁眼闭眼就把小皇孙放在头顶上供着。
跟了三皇子这么多年,他非常明白,北境在等待一个契机。
赢或者输,这块土地都需要用光明正大的决斗,赤身力量的搏斗来证明权利的更迭。
如今听说要回去,胡令的心底是十分愿意的。
他担忧地望着小皇孙,感慨道,今年的冬日比往年的任何一年,都还要难熬。
大帐内,珠玉带了那位骨瘦嶙峋的孩子进了大帐。
“殿下,就是她,名字叫阿卓。”
成潇扫了眼孩子的样子,嘲笑道。
“你这样子去上京,还没到,人就饿死了。”
阿卓瘦,可眼睛像乌黑的石子,脆生生地说:“我阿姆生我的时候就死了,阿爹去打了仗,叔父说是一个汉族女人杀了阿爹。我要去上京,把阿爹的命讨回来!”
这一双不屈的眼神被成潇看在眼里,他将一旁滚烫的茶水灌进杯盏中,放在阿卓面前。
“你去外面举着这杯茶,如果今天日落后能一滴不撒,我就答应你。”
阿卓眼神亮了亮,立刻双手举着茶,小心翼翼地跑了出去,跪在外面,将茶盏举过头顶。
滚烫的茶水立刻烫红了她细嫩的手指,而不远处马场上,胡令正格外小心翼翼地用软丝绸包在缰绳上,生怕弄疼一点澈儿的手指。
珠玉望着外面直挺挺的身影,回头看向成潇,有些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带她回去是个好主意。当年你也是在雪地里暖了一夜的白玉,我才收了你。今日不过是让她举茶到日落,不会怎么样的。”
珠玉这才明白,说道:“殿下,那火夫又交了一份王家通敌的资料。我看了一遍,里头写信的都是已经死去的王殳旸,半点都扯不上王洛衡的关系。”
成潇望着珠玉手中的白纸,勾起一抹嘲弄的嘴角,眼底是化不开的冷漠:“太子哥哥应该巴不得我作假,如此才好让我永远翻不了身。”
珠玉低头询问:“可如果我们不作假,如此好的证据就放弃吗?”
“王殳旸已经抬棺封死在地里了,除非能让他像唐沐璟一样死而复生活回来,他的东西才能派上用场。”成潇从王帐方向望出去,满眼都是北境辽阔的山地。
北境和上京不同,北境有连绵不绝的高山,走不完的草地,看不尽的蓝天。
上京不一样,那里有尊贵的身份,争夺的权势,母族的荣辱。
成潇收回视线,望着门口倔强的身影,失了神。
距离元日大宴还有三日,成潇的车架已经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
虽然日夜兼程,但一众六部一听到回去的消息,纷纷老泪纵横,连上车架都不需要人帮忙。
就连平日喊胳膊酸,大腿酸,腰酸头疼的老油条们,也纷纷闭上嘴,将一众气压在了花白的胡须中。
巧,也不巧。
王家闹鬼了。
第一晚的时候,只是打扫宗祠的丫鬟说,蜡烛总是熄灭。没有风,也会熄灭。
第二晚,王夫人换了一批祠堂的丫鬟,命令她们彻夜守着灯火。却不料,宗祠的蜡烛熄灭,众人都昏睡了过去。
第三晚,王夫人让府兵和丫鬟一起守夜,结果宗祠大火。最蹊跷的是王殳旸的牌位竟然出现在宰相府王洛衡的床头。
将夜半醒来的王洛衡,吓得又晕了过去。
二房卢氏听了消息,连忙带着两个幼子过来慰问,又被王夫人打了出去。
王府一夜灯火通明,院里头人鸡飞狗跳,院外头探头瞧热闹。
成潇终于在元日大宴的前一日回到上京的府邸。
马车还没有回到府邸,就在泰安街上看到王府乱成一通的样子。
他示意马夫停下来,撩开帘子露出脸,问道府中的管事:“怎么了?”
门口六神无主的大管事钱三见过几次三皇子,好像看到了救星:“三殿下,救救我们家大人吧。他被吓晕过去后,还不曾醒过来呢。”
“被什么吓晕了?”
钱三的头磕得利索,猛猛地扎下去。显得十分真诚。可底下两只油亮乱转的鼠眼,就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实诚了。
“被···额···小的也不知道啊····”
成潇知道钱三在装傻,可实在听了王洛衡晕过去的消息,心头大好,说道:“既然不知道,又怎么说是吓晕的呢?”
钱三连连磕头,不敢吐露真实情况,只说:“三殿下,救命啊,三殿下。”
珠玉从马车上下去,对着钱三说:“我是三殿下的身边的大夫,让我去看看吧。”
成潇也发话:“确实,你别看她年纪轻,说不定真能将你们大人治好。”
钱三领了命,带珠玉去了内府,向王夫人报了名头。
王夫人此刻心里头也七上八下,一听是三殿下身边的,也就放了过去。
此刻虽然派人去皇宫里头求了太医,可受指的人必须上奏了梁帝,再下诏给太医院,由院首排了时间,派了人,再由太监去对应太医家中通了消息,才能让太医启程。
如此繁文缛节,王洛衡要瞧上太医,还得明日上午。
“可曾向皇后递了消息?”王夫人询问王洛衡身边的侍臣云木。
虽然自己身为妻子,理应知道丈夫的意思。可王洛衡平日里并不爱和妻子分享自己的政见,所有的盘算谋划,也都避着妻子。
如今发作起来,王夫人倒如同失了主心骨,有些犯难。
云木跪下回道:“夫人,消息昨晚就递了过去。可未央宫这几日宫门紧闭,据说是王皇后操劳元日大宴,太过疲惫,如今正在修养,任何消息都送不进去呢。”
王辞盈急得攥紧了手里的丝帕,说道:“没有同娘娘说清楚吗,这可是她的亲弟弟。”
木云摇头:“还没等小人进去找几位姑姑,门口的侍卫就将小人拦在了外面。”
外头传来几声夫人低低的哭泣声,吵的房内原本不安的情绪更加焦躁。王夫人不由得生气,拍案而起:“谁在外面哭丧着?”
一旁服侍的丫鬟说:“是二房的卢娘子。”
王辞盈一边安抚生气的母亲,一边斥责身边的丫鬟:“还不去将她按回去!你们整日给她吃了什么山珍海味,还让她这样有力气在外面哭哭啼啼!”
没过一会儿,外头果然声音没了。
珠玉虽说在主房替王洛衡号脉,却凭借敏锐的听力,捕捉到了几人在隔壁房间的絮语。
王洛衡的脉象平稳,根本没有被惊吓的痕迹。
与其说是被吓得昏了过去,不如说是此人从昏过去以后,一直被药物熏着昏睡着。
了解完府里头大概,珠玉起身,隔着门向王夫人禀告:“夫人,小人医术不精,实在抱歉。三殿下送来北境的山参两支,以作关切。”
王夫人倒也不惊讶,收了礼,便让云木带对方出府。
堂堂宰相在元日大宴前竟然病了,当然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情。
泰元街从头到尾,除了元宅,纷纷都出了人,带了礼,试图一探究竟。
其中礼部侍郎祝升和户部侍郎厉行跑的最勤快,却也没有见到人,只有王府紧闭的大门。
太医院的太医终于在最后一日下午赶到了王府,又一众号了脉象,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虽然梁帝听了太医集体的情况,可也没有多做什么,只将流水一样的珍品送进了王府。
珠玉也和三皇子成潇说了情况,询问道:“既然不是我们,谁又有这么大的能力,敢在上京动太子殿下的后台呢?”
成潇望着带回来写有王殳旸笔记的信纸,碰巧回来又遇到王洛衡病倒了。
事赶事一块儿,仿佛隐形之中,有人预料到自己所想,提供了这一切,将自己推向王洛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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