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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未尽的音符

星瀚传媒顶层,时屿的专属休息室。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冰冷的光斑。空气里静得只剩下顶级音响系统流淌出的、低回婉转的古典乐尾声,像一个华丽却空洞的叹息。时屿陷在柔软的白色沙发里,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白,仿佛阳光能轻易穿透。

林薇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静止的画面。她脚步很轻,银边眼镜下的目光锐利如常,不动声色地扫过整个空间——摊开在茶几上的几份乐谱手稿,喝了一半的冰水,以及……那只被随意搁在沙发扶手上、屏幕朝下的黑色手机。

她的视线在那部手机上停留了零点一秒。最近这部手机亮起的频率,似乎比过去半年加起来都要高。她不动声色的调取了时屿的聊天记录,虽然时屿的表情依旧淡漠,回复也大多简短,但那种专注于屏幕的时长,以及偶尔、极其罕见地、在他放下手机后,眼底那一闪而逝的、并非全然空茫的细微波动,没有逃过她这位王牌经纪人的眼睛。

“小屿,” 林薇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干练而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下午和声乐老师约了碰面,讨论新专辑编曲的细节。车已经在楼下。”

时屿缓缓睁开眼,那双桃花眼里没什么焦距,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被强行拉回。他没什么反应,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林薇没有立刻离开。她走到茶几旁,状似随意地拿起一份乐谱翻看了两页,指尖拂过纸张的边缘。“最近看你似乎……和外界交流多了些。” 她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是曜石娱乐那个叫言澈的小朋友?”

时屿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他没有看林薇,目光依旧落在窗外虚无的某一点,声音听不出波澜:“讨论音乐而已。”

“年轻人有热情是好事。” 林薇放下乐谱,指尖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金属边框反射出冰冷的光,“他对音乐的理解,虽然稚嫩,倒也……有些与众不同的角度。” 这句话与时屿前几天对言澈某个看法的私下评价竟那么相同,语气没有任何褒贬,却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破了某种看似平静的表象。

时屿猛地转过头,那双总是空茫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林薇冷静到近乎冷酷的面容。她知道了。她不仅知道他在和言澈联系,甚至可能……知道他们交流的内容。一种冰冷的、黏腻的窒息感瞬间攫住了他的喉咙。是了,他怎么忘了?他是时屿,是星瀚最“完美”的艺术品,是时家小心翼翼守护的琉璃塔。他的一举一动,怎么可能真正脱离掌控?所谓的私人空间,不过是被允许的假象。那部手机,那看似独立的交流……或许从一开始,就处在某种无形的监控之下。

林薇平静地回视着他眼中骤起的波澜,语气依旧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边界感:“音乐交流无妨,但你是星瀚的艺术家,你的世界,不应该被太多无关的杂音干扰。无论何时记得要保护好自己” 她的话看似关心时屿,实际像一把冰冷的刻刀,精准地剔除着任何可能偏离“轨道”的枝杈。

她没有等待时屿的回答,仿佛刚才只是陈述了一个既定事实。转身,高跟鞋敲击在地板上,发出规律而冷漠的声响,离开了休息室。

门被轻轻合上。

寂静重新笼罩下来,却不再是之前的真空般的宁静,而是一种充满无形压力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时屿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阳光照在他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反而像探照灯,将他所有的伪装和勉强维持的平静都照得无所遁形。林薇的话,像最后一块巨石,压垮了他早已摇摇欲坠的精神堤坝。

交流?共鸣?那一点点因为音乐而生的、微弱的趣味和注意,此刻显得如此可笑和廉价。原来连这微不足道的连接,都不是真正属于他自己的。他依旧被困在这座透明的塔里,所有的行为都被审视,所有的情绪都被分析,所有的“意外”都会被精准修剪。

巨大的虚无感再次如同黑色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瞬间将他吞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都要冰冷。活着,究竟有什么意义?连一点点微弱的、来自外界的、看似纯粹的回响,都被证明是隔着玻璃的幻听。他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尝试,最终都指向同一个冰冷的终点——无解的空洞。

他缓缓地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蝼蚁般忙碌的城市。繁华,喧嚣,生机勃勃……一切都与他无关。他感觉不到自己与这个世界的任何连接。心脏的位置,只剩下一个呼呼漏着寒风的破洞。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微弱的光映在冰冷的玻璃上。

是言澈的信息。分享了一首不知名的、充满生命力的非洲鼓点音乐,附带着一大段兴奋的、关于节奏和原始生命力的解读。那些跳跃的文字,此刻像最尖利的嘲讽,刺痛着他麻木的神经。

他没有点开。甚至没有看清具体内容。只是伸出手,指尖冰冷地长按着电源键,直到屏幕彻底变黑。然后,他像扔掉什么脏东西一样,将手机远远地抛在了身后的沙发上。

深夜,他利用了老宅保镖换班交接的短短五分钟空隙,开走了家里一辆最不起眼的备用车。” 或者 “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用近乎冷静的预谋,骗过了沈医生和林薇,为自己争取到了几小时的“自由”。

在一个城郊废弃的观景台。寒风呼啸着穿过生锈的栏杆和断裂的水泥柱,发出呜咽般的声响。这里荒芜一人,只有半轮冷月挂在墨蓝色的天幕上,洒下清冷惨淡的光。脚下是模糊的城市灯火,像一片遥不可及的、虚假的星河。

时屿独自站在观景台断裂的边缘。风声灌满他的薄外套,勾勒出他清瘦到近乎单薄的身形。他赤着脚,踩在冰冷粗糙、布满碎石的水泥地上,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巨大的虚无感已经抽空了他所有的感知,只剩下一种想要彻底融入这片无边黑暗的强烈冲动。

结束吧。太累了。

这精心装饰却冰冷刺骨的人生,这被无数人羡慕却无法感受丝毫温暖的琉璃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无力感。他缓缓闭上眼睛,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死亡的阴影。风声变得更大了,像无数双手在耳边催促。

就在他身体微微前倾的刹那——

一道刺目的远光灯如同利剑般撕裂黑暗,伴随着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的尖锐噪音,一辆黑色的SUV以近乎失控的速度冲上废弃的平台,猛地甩尾停在不远处!

车门被粗暴地推开,言澈甚至来不及熄火,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从车里冲了出来。他的脸色在车灯照射下惨白如纸,胸口剧烈起伏,呼吸急促得像是下一秒就要窒息。那双总是盛着阳光或热忱的狗狗眼,此刻因为极致的恐惧和不敢置信而瞪得极大,瞳孔紧缩。

“时屿前辈——!!!”

嘶哑的、几乎破音的呐喊,带着哭腔,猛地穿透呼啸的风声,像一把钝刀狠狠砍在时屿近乎停滞的神经上!

时屿前倾的动作猛地僵住。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机械的滞涩感,回过头。

刺目的车灯光线让他不适地眯起了眼。逆光中,他只能看到一个高大而熟悉的身影,正不顾一切地、跌跌撞撞地朝他狂奔而来,脸上写满了他无法理解的、近乎崩溃的惊惶。

是言澈。他怎么会来这里?

这个念头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甚至没能激起一丝涟漪。巨大的空洞和疲惫重新攫住了他。他转回头,不再看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目光重新投向脚下那片虚无的黑暗。仿佛刚才的 interruption 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杂音。

“别过来!” 言澈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调,他不敢靠得太近,生怕刺激到站在边缘的那抹脆弱身影,只能在几米外猛地停住脚步,伸出颤抖的手,声音里带着绝望的乞求,“前辈!求您……别……别做傻事!回来!求您回来!”

他的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胸腔,几乎要炸开。一路上那种不祥的预感,那种看到时屿最后一条信息已读却不回复、结合之前察觉到的异常低沉而产生的强烈直觉……竟然是真的!当他凭着对时屿极少公开露面的地点分析和一丝渺茫的猜测找到这里,看到那个站在死亡边缘的清瘦背影时,全身的血液都仿佛瞬间冻结了!

时屿对他的呼喊充耳不闻,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沉默地面对着深渊。

言澈的眼泪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混合着冷汗滑落。他不敢上前,也不敢后退,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慌几乎要将他撕裂。他看着时屿那随时可能被风吹落的单薄背影,脑子一片混乱,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

“音乐……对!音乐!”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声音颤抖得厉害,语无伦次地喊道,“您……您还记得您上次说的那个转调吗?我……我试着用了!虽然用的很烂……但是……但是那种感觉……那种从压抑里挣脱一点点的感觉……我好像摸到一点点了!还有……还有您分享的那首……那首我从来没听过的冷门曲子……我循环了好多遍……里面那个……那个像心跳一样的鼓点……”

他颠三倒四地说着,把他和时屿之间那些短暂却珍贵的、只属于音乐的交集碎片,笨拙地、急切地抛出来。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这些有没有用,他只是想用这些音符,织成一张网,拼命地想将那个走向深渊的人拉回来一点点。

“前辈……您听见了吗?” 言澈的声音带上了浓重的哭腔,几乎是在哀嚎,“还有很多音乐……很多很多……我们还没聊……您不是说……我的感知……还算敏锐吗?我……我可以学得更多……听得更好……您……您再听听我的新想法好不好?求您了……”

风声似乎小了一些。或许是错觉。

时屿依旧没有回头。但他那仿佛已经凝固的背影,几不可查地、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言澈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他像是看到了微弱的曙光,用尽全身的力气,带着无比的虔诚和绝望,朝着那个背影,哽咽着喊出最后一句:

“您的音乐……救过我的命……求您……别让它消失……”

这句话,像最后一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冰层最深处。

时屿一直垂在身侧、毫无生气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良久。

在言澈几乎要耗尽所有力气,被恐惧和寒冷冻僵在原地时。

那个背对着他的、仿佛要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仿佛耗尽了所有生命力的疲惫,向后退了半步。脚跟离开了危险的边缘,踩回了相对安全的水泥地面。

他没有转身,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仰起头,望着天上那半轮冰冷的月亮。月光勾勒出他下颌线凌厉却脆弱的弧度,一滴透明的液体,无声地从他眼角滑落,迅速消失在寒冷的夜风里。

言澈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一松,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冰冷的空气刺痛肺腑,却带着劫后余生的真实感。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后背。

他不敢上前,也不敢出声,只是红着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重新变得沉默、却终于离开了死亡边缘的背影。巨大的后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废弃的观景台上,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两个被无形的丝线缠绕、在绝望边缘短暂交汇的灵魂。一个刚从深渊撤回半步,身心俱疲;另一个刚刚经历了一场灵魂的劫难,惊魂未定。

那未尽的音符,悬在冰冷的夜空里,沉重得让人窒息。

第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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